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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岸上的这支军队,就是赵构最后的翻盘力量——驻守建康府的御前右军八千将士,其都统制正是张俊。

    赵栩接手政权之后,整个南宋,有三支比较大的军事力量,分别是刘光世的御前巡卫军、张俊的御前右军、王彦的八字军。其中以刘光世的御前巡卫军人数最众,约有两万余人;张俊的御前右军次之;而八字军虽然战斗力最强,但主帅王彦去职,更连家眷一道被遣送到东京,剩余不到七千人的八字军已经分裂,谁也不服谁,叫谁来管都不行。

    赵栩本有心让爱将郦琼出任八字军都统制,未料想天诛军突兴北伐之师,原八字军老帅王彦被激起雄心,亲自出马到南宋军中挖墙脚,一下整去了一多半,还多为精锐。最后剩下不过二、三千羸弱之士,留在南宋。这点人马,就算郦琼愿要,赵栩也不愿给啊!其余各府州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好几万人马,但多为厢军,没什么战斗力可言,赵栩可不想弄一群老弱残兵给手下心腹,于是,只能将主意打到另两支“强军”(相对南宋各地厢军而言)身上。

    对这两支军队的主将,赵栩采取的是一个拉,一个打的手段。

    拉,刘光世。

    刘光世出身将门,早在北宋末年。就官至奉**承宣使、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之职。更领侍卫马军都虞候衔,成为侍卫马军司次长。至建炎初,以功升领奉**节度使,是南宋建立后第一个建节的将领。此时更官至太尉。达到武官极致。尽管此人打仗本领乏善可陈,出了名的“恐金刘三”,但人家资格老,根子硬,又善于抓兵,对这样的军阀,赵栩还真不敢随意乱动。

    打,张俊。

    张俊草根军伍出身,由一个大头兵,慢慢立功晋升。官阶到武功大夫。总算熬成中级将官。最后在靖康年间。以几百残兵,投靠对了主子——时任河北兵马大元帅的康王赵构,从此风生水起。官越当越大,兵越聚越多。最终以勤王平苗刘之乱,及助赵构奔海逃生的明州阻击战,一跃而成为赵构眼中的干将红人。如果不是因为在天波师“擒龙”之役中,遭到重创,损兵折将,更失君主,回朝后屡遭吕颐浩、朱胜非等文臣打压,其声势绝不在刘光世之下。

    如果说,赵栩对刘光世这种老牌西军将门还有所忌惮的话。对同样出身西军的张俊,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赵栩欣赏文武全才的郦琼,尊敬将门世家子的刘光世,但对草根出身,纯粹抱着九弟大腿混上来的军痞张七(张俊行七),却是极厌恶。在登基称帝之后,以精壮之士充实内宫诸班直的名义,抽走了御前右军的二千余精兵,交与侍卫步军都虞侯郦琼,及侍卫马军都虞候杨沂中。

    杨沂中同样出身将门,在与天波师海上“擒龙”之役中,被狄烈狙击断其一臂,侥幸活下来后,再不能上战场。赵栩看中了他的老资格,以及在御前右军中的影响力,将其拉入本系,也是分化打击张俊的一个手段。

    张俊是草莽出身没错,但并不表示他没脑子——没脑子他能混成现在这样?兴元帝这里,他是指望不上了,如果就一个官家,他也认了,偏偏就在此时,赵构被开释而还……摆在张俊面前,又是一个新的机遇。

    此后,赵构表面在临安王府观花赏月,暗地里却频频与旧部及旧臣联系,张俊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员。而赵栩登基未久,根基薄弱,满朝文武,多为建炎旧臣,表面暧昧,私下颇与前官家眉来眼去,以至赵栩这个兴元帝根本防不了九弟的各种小动作。不知不觉中,竟生生让他与旧部串连,在眼皮子底下掌握了一支强大的军力。

    不过,赵栩也不是吃干饭的,这些皇子皇孙,天生就是玩宫斗的好手。他虽不知这个九弟私底下耍了什么手段,但认准一条,不许其离开临安,日夜派专人监视。只要盯住正主,谅其也难逃手心。

    这一招果然有效,赵构人身自由受限,压根出不了临安。张俊纵有泼天的胆子,也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妄动。这也就是赵构拚了小命,也要出使天枢的原因——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赵栩连施手腕,连酒里下毒这等龌龊手段都用上了,却无法阻止九弟前往迎还龙殡。没奈何,只得祭出最后一招,将出使护卫队,换成自己的人,护卫将领,由郦琼属下心腹担任。

    原本指望护卫将领监督赵构,却不曾想赵构连番苦肉计、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一条条计策玩出来,连狄烈都被瞒过,更莫说那护卫将领了。当赵构与张俊八千御营右军,在长江南岸汇合时,预示着南宋的朝堂,又将发生一场地震。

    ……

    四月二十九,赵构与张俊率五千御营右军(建康府时刻受到天波师威胁,军兵当然不能全拉走,好歹留几千守兵),乘大小战船五十艘,从水路沿长江东去。

    选水路而弃陆路,这是张俊的高明之处。他们此次的行动目的,是夺皇位,要诀只有一个字——快!以快打慢,在兴元帝不及反应之前,在勤王诏书未及发出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临城下,里应外合,屠龙斩首,造成既定事实。

    如果从陆路进攻,光是一个广德军(今浙江广德)就难以迅速通过,更别提两翼成夹击之势的湖州与宣州。想一个个州县突破过去,别说没那么多时间,就算是有,惊动整个朝廷,明发诏令,各地发兵勤王……倘如此,届时别说上位了,弄不好就成了乱臣贼子,惨淡收场。

    故此,赵构与张俊宁愿拐一个大弯,多花点时间,多走百十里——重要的是水路够隐蔽、够安全、够出其不意。

    船队在过苏、常、秀诸州江岸时,被巡江的御前巡卫军船队发现,当即上报至担任这几个州江防的浙东制置使刘光世案前。刘光世的态度却十分暧昧,迟迟不做反应,甚至连续几日宴饮,主客酩酊大醉。等到酒醒之后,才批了个“速详查,可拦截”的指示。只是耽搁了这几日,御营右军的船队早就驶出长江口了,到哪拦截去?

    有幕僚提醒应速报朝廷,刘光世表示认可,当即修书一封,令其长子持之上路,临行前面授机宜“缓行,观势,定止,毁(递)书。”

    当刘光世望风观势之时,御营右军船队已顺利自长江口出海。大军十日行五百余里,于五月初九抵达杭州湾,随即从海盐登陆,直扑百里外的临安行在。

    由于刘光世玩忽职守,甚至蓄意隐瞒,直到此时,临安朝廷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栩这位兴元帝也未得到相关情报(刘光世的书信,还在半道优哉而行呢),更不知道,一条夺命“绳索”,已套向自家脖子……

    在原本的历史上,南宋朝廷在杭州湾是没有近海力量的——因为没有必要,女真金军连长江都过不来,更别提海上。但在这一时空,却完全不同。眼下女真人是完蛋了,却换上一个更强大的对手,这对手的海上实力,比南宋水军只强不弱。纵然南宋与天枢此时的关系属于蜜月期,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南宋方面在杭州湾的盐官,设立了一支虎翼水军,有大小战船三十余船,军兵二千余人。防御的对象,显然就是天波师。

    御营右军从海盐登陆,百里之内,除了有一个崇德县城及虎翼水军之外,基本没有像样的阻截力量。

    崇德县兵丁不过数百,基本忽略不计,而虎翼水军……这就是一支实实在在的水军。操舟、水手就占了过半人数,真正可战之兵,不过区区五百。若是在水上,可能真有几分战力,但跑到陆上,这点兵力真不够看了。

    御营右军虽是乘舟而来,却是一支陆军,五千人马中,战兵就达三千之众,而且还多为与金兵、流寇作战过的劲卒。放眼整个江浙,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除了刘光世的御前巡卫军,再找不出第二支军队。

    张俊以猛将杨密为先锋,率一千精锐步卒,轻甲短兵,甩开后勤辎重及大部队,不顾一切向前冲。沿途但有阻拦,一率扫荡干净。务必在一日夜内赶到临安,误期当斩。

    张俊则率后军四千人马,保护赵构,随后追赶,同时警戒盐官的虎翼水军。

    如果是一支敌国的军队,这般不顾后路,一头扎入敌境腹地,那简直就是自取灭亡。崇德县兵及虎翼水军虽不多,但拼凑起来也有千把号人,只要两头一掐,把后路一断,纵有十倍的兵力,也只有败亡一途。

    而眼下无论是赵构还是张俊,都只有一个念头——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胜则富贵无极,败……两年前苗刘之乱的祸首下场,就是自家的写照。所以,什么后路、战略,统统不去管,也不用管。

    拿下临安皇城,一切迎刃而解。

    五月初十,凌晨,急行军一昼夜,只休整了短短两个时辰的杨密先锋军,率领八百五十七人(百余人掉队或受伤),出现在宦塘河边,前方晨曦薄雾中,一座巨大城池若隐若现。

    临安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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