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夙尧回京后,毒素已开始蔓延全身,几乎是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毒发一次。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都表示无能为力。大多太医都知道李夙尧中的是何毒,但却不敢轻易试药。

    毕竟,哪七虫哪七草,非炼毒者,是一点头绪都不会有的。若是弄错了,这李世子,反而会提前送了命,谁敢得罪唐国公府,因此,谁也不敢轻易尝试,宁可一开始就不接这棘手的事。

    大家都说,若是想要保住李世子的性命,整个天下,怕也就只有薛神医了。

    唐国公立即派隐卫去寻,只是这薛神医向来行踪不定,李家隐卫寻了数日,竟是一点头绪没有……薛神医虽不在,不过他曾经收过一名入室弟子,或许这薛神医的弟子可以配出解药。

    婉娘虽年幼,但因师出薛神医,医术自然要比宫里的太医好些。她也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即便不喜李夙尧,也会救他!但是,她也不确信,自己是否可以救得活李夙尧。

    独孤氏已经哭晕过好几回,李老太太也一病不起,李烈半个多月来清瘦苍老了许多……京城里的人都说,这李家,怕是要塌了。

    婉娘自打回了京,便没去过唐国公府,一直都是呆在自己的小药庐里炼药,或者呆在书房里查看医书。对于李夙尧病情的恶化,她毫无知晓,因此,当见到面容憔悴、仿若瞬间老了十数岁的独孤氏时,有些呆住。

    独孤氏是来求婉娘去看看自己儿子的,她虽然不喜欢婉娘,但瞧着儿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却还一直叫着婉娘名字,她实在不忍心。

    苏氏抹着泪,对独孤氏说:“李夫人不要担心,世子身强体壮又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会逃过这一劫的。小女婉娘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有将世子的病情放在心上,有在寻找解药。”

    独孤氏心有愧疚,伸手紧紧握住婉娘的手,颤着唇说:“好孩子,是我之前刻薄了,夙尧的性命,现在只能靠你了……”

    穆郎站在婉娘身边,听说世子哥哥快要死了,他拼命摇着婉娘手:“三姐姐,穆郎不要世子哥哥死,你快去救救他吧……”

    婉娘让浮月将自己药箱拿过来,对独孤氏说:“夫人,我会尽力的。”又拍了拍穆郎脑袋,蹲在他跟前,“穆郎乖,三姐姐跟着李夫人去世子哥哥家,你呆在家里要听娘跟二姐的话,知不知道?不许淘气……”

    穆郎淌着眼泪拼命点头:“穆郎知道,穆郎会好好识字练功的。”

    婉娘走进李夙尧房间的时候,李夙尧刚刚毒发过,此番精神稍微好点,正半卧着,有丫鬟站在他床边,给他喂粥喝。李夙尧瞧见婉娘,眼睛一亮,立即将所有人都挥了出去。

    婉娘将药箱放下,坐在他床边,拿起碗,继续喂他粥喝。

    李夙尧眨着精锐的眸子,笑看着婉娘:“肉丸子,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婉娘用吃的堵住他的嘴,然后回他的话:“为什么会以为我不会来看你?”

    李夙尧却没答她的话,只闷着头,有些遗憾:“自打喜欢上了你,我便一心想要娶你为妻,曾也下了决心,即便是死缠烂打,也要娶你过门。却没想到……或许我命不久矣了。”

    婉娘手顿了顿,将碗放在一旁,看着他的眼睛:“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你的。”

    李夙尧伸手揉婉娘头发,满眼柔情:“答应我,若是我好了,你就嫁给我;若是我命薄……我来生再娶你。”

    婉娘垂了眸子,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世子爷,你自初次见到我,便就讨厌我的,可我不明白,你为何后来却说想要娶我?我出身寒门,又不是国色天香……”

    “我若初次见到你就讨厌你,又怎会替你教训刘邕?”李夙尧语气很轻柔,“我当时是气你不知好歹,我帮了你,你却不知道帮我说话,还叫我被我爹给打了一顿。后来……又毁了你的容貌被逼着娶你,心里有些不爽罢了。”

    婉娘抿着唇,没再说话,良久方说:“可是……我想你也知道我的心思的,我若是救了你,你可不可以成全我跟九王?”

    李夙尧闷哼一声,喟叹道:“又是九王叔,婉娘,我若是舍得放你走,便就不会跟着你去扬州了。不去扬州,也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我若是能活着,必是不会放了你,我若是死了,你便就嫁给九王叔吧……毕竟除了我,九王叔是对你最好的了。”

    婉娘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因此就不尽力医治你。”

    到了晚上,李夙尧再次毒发,因毒素蔓延得厉害,婉娘在他头上施针已是不见效。独孤氏听得动静,带着丫鬟赶了进来,婉娘叫丫鬟脱了李夙尧上衣,准备在他身上扎几针试试。

    丫鬟替李夙尧脱了上衣,婉娘却愣住了,他的身上,横亘着无数刀伤剑伤,婉娘猜测,这些伤疤,应该是西夏一战时留下的。直到此刻,她才有些动容,李夙尧,其实并非她所看到的那样,不只是个富贵公子。

    婉娘忙着给李夙尧配药,九王却一直周旋在二圣跟汝南王之间。

    圣上自登基为帝,便就一直忌惮汝南王,两人虽面上兄友弟恭,背地里,却一直在较量。此次江南一案,虽是削弱了众世族势力,但汝南王府却安然无恙,这叫圣上心里很不爽。

    他知道,此次会牵扯到汝南王,他以为,康王会给他带来汝南王叛国的消息,可是,什么都没有。

    圣上因此,不免开始怀疑起九王,思考片刻,便派虞昊虞公公去叫张笙。

    张笙身着绯色官服,恭恭敬敬站在殿中,等着圣上问话。

    圣上将不必要的人都挥了出去,给张笙赐了坐,方说:“爱卿可知,朕此番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张笙垂着眸子,微一颔首:“微臣不知,还请圣上明示。”

    圣上紧紧握住手中的狼毫笔,瞳孔缩了缩,又笑说:“朕只是想问问爱卿,你是如何看你岳丈汝南王的……”

    张笙抬眸瞧了二圣一眼,秀气的唇微微抿着,真诚道:“汝南王是贱内的父亲,微臣的岳丈,是长者,微臣不敢对其不敬。但在微臣心里,天下大义凌驾于爱情之上,微臣只效命于圣上。”

    圣上笑道:“看来长宁这丫头确实是聪颖贤惠,你们虽说是父母之命,但如今能琴瑟和谐,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张笙心里有些痛,像是利器撕扯着一般地疼痛,这四年来,他从未忘记过曼娘。尤其是回京后得知,她竟是一直未嫁,他更加心痛怜惜。若不是当初汝南王以势逼人,曼娘她,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

    圣上将张笙脸色瞧在眼里,继续说:“张笙,朕的几个兄弟,现在谁都信不过……朕想,也只有你,可以帮朕办成这件事。”

    张笙起身,双手抱拳,跪在圣上跟前:“臣听旨。”

    九王正站在书架前翻找一本书,方定推门而入,递给九王一张字条。九王打开看,蹙了蹙眉,又合上,只对方定说:“本王去趟汝南王府。”

    方定立即阻止:“王爷,圣上现在不但容不下汝南王,而且甚至在怀疑王爷您,属下觉得王爷此时该避嫌才对。”

    九王摇头,已是迈步走了出去,方定只听得他说:“二皇兄待本王好,本王怎忍心看着他走上不归之路。”

    汝南王府中,汝南王已是气得连摔了了好几个茶杯,旁边汝南王妃想劝却又不敢劝,正犹豫为难之际,有丫鬟报说,康王殿下来了。汝南王妃立即命人请他进来,又对汝南王说:“王爷,您也消消气吧,臣妾此生不求什么,只希望你跟长宁可以平平安安的,便也就知足了。”

    “若是其他人,本王倒也不会如此生气,可竟是本王千挑万选的好女婿!”汝南王气得直捶桌子,“那小子竟如此待本王,平日里还不得欺负死长宁了?”

    此时九王走了进来,向着皇兄皇嫂作了一揖,方说:“臣弟得了皇嫂着人送的信件,便就过来了。”看了汝南王一眼,“二皇兄,可还是为早朝时遭张大人弹劾一事生气?”

    汝南王妃站起身子说:“九皇弟,你劝劝你二皇兄吧,他脾气拧得很,皇嫂是劝不住了。”

    九王垂眸道:“皇嫂说得有理,或许此时交出兵权,再听旨前去封地,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即便我们是圣上亲兄弟,可也有君臣之分,圣上的顾忌,不无道理。”

    汝南王深叹了口气,喟然:“皇兄便就跟九皇弟说实话吧,我并非真正想做皇帝,只是对先帝的决定不服!先帝只因本王娶的王妃不是他精挑细选的,便不喜本王,凭什么?”

    九王垂眸:“皇兄皇嫂情比金坚,臣弟很是羡慕!”

    汝南王觉得或许带着王妃去封底也没什么不好,此番气渐渐消了,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拍着九王肩膀:“小九,你我虽不是一母同胞,可皇兄打小就喜欢你,皇兄觉得,你是几个弟兄中最为优秀的。若不是因着当初一场意外,你此时怕是不但娶了王妃,连孩子都得蹦出好几个了。”

    九王想到婉娘,点头笑说:“或许是命中注定吧,注定臣弟此生晚娶……”

    汝南王黑着脸将王妃赶走了,伸手揽过九王肩膀:“小九,你打小冷静聪慧,若不是太妃所出,怕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选。当初先帝夺得天下时,你虽才六岁,可皇兄瞧得出,先帝当时是想要好好培养你一翻的。只是,先帝突然就走了,不但如此,你也跟着生了一场重病,这一病,就是十多年。”

    九王笑了笑,心里隐隐有些怀疑什么,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其实臣弟并非是个有野心的人,原是想要安安逸逸过一辈子的,可是……”可是若是没权没势,又怎能娶得婉娘?

    当今圣上的几个兄弟,只有汝南王跟康王尚且留在京城,因此,当汝南王听旨前去封地后,朝中想要讨好云盎跟张笙的大臣们,纷纷又开始论起九王,说康王殿下如今已及弱冠,早该前去封地康州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偶为偶的渣速默默点根蜡烛,一个晚上就写了这么点,废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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