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征骑马而行,神色郁郁,之前的宜城之战,他身为“护军”,肩负护卫刘景的重任,结果面对刘备的突袭,他布置的防线如同纸糊一般,轻易就被击穿。
    危急时刻,幸赖马周勇毅沉着,安坐胡床,稳定军心,最终成功击退刘备,否则一旦被刘备欺到刘景麾下,后果不堪设想。
    刘景战后并未降罪于他,但于征却深为自责,认为自己辜负了刘景的信任,就算时隔多年,重返襄阳,衣锦还乡,也没能平复内心的积郁。
    忽然,前方一阵骚动,于征眉头皱起,策马前往查看。
    “诸君息怒,小人非是无故阻拦,小人乃会市商贾,今日偶得一祥瑞,欲献于贵人,还请诸君通禀一声。”
    于征尚未来到近前,便听到有人高声说道。
    “祥瑞?”于征不禁心生好奇,驱马上前,打量拦路之人,其年约三十余岁,身着贾人服,手中提着一个硕大竹篓,不出意外,所谓的祥瑞就在竹篓之中。
    于征高据马上,开口问道:“你欲献何物?祥瑞可不能乱搠,若你所献之物,不是祥瑞,将军怪罪下来,你可知道会有后果?”
    贾人见于征乘骑骏马,衣甲精美,眼睛不由一亮,道:“借小人八个胆子,也不敢蒙骗将军,小人要献的是一条瑞蛇,君一看便知。”说罢,行至于征面前,将竹篓稍稍打开一条缝隙,以便于征观看。
    于征定睛一看,不禁面露愕然,竹篓内的蛇是不是瑞蛇他不好判断,但这绝对是一条异蛇。
    只见其长不过二尺余,通体黑紫,一看就有剧毒,最令人惊奇的是,它长有两个头,两头共用一个身体,简直闻所未闻。
    于征不知此异蛇算不算祥瑞,这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便带着贾人去见刘景。
    刘景坐在车中,听完于征禀报,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祥瑞?他虽然两世为人,却不信鬼神,祥瑞之说,就更不信了。
    诸葛亮、庞统、王粲等人听闻有人献祥瑞,全都赶了过来。
    王粲博闻强记,一见双头异蛇,立刻脱口而出道:“此乃委蛇也,又曰延维,《庄子》有云:‘委蛇,其大如毂,其长如辕,左右有首,紫衣而朱冠。其为物也,恶闻雷车之声,则捧其首而立。见之者殆乎霸。’”
    说到这,王粲向刘景深深一拜,又道:“恭喜将军,委蛇不易见,见之者必霸天下。昔齐桓公遇委蛇,而伯天下。今将军见委蛇,必可诛灭无道,一匡天下,兴复社稷,成就霸业。”
    王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诸葛亮、庞统等人自然要跟上步调,纷纷祝贺刘景,霸业可期。
    见众臣煞有其事的模样,刘景不由嘿然,什么委蛇,什么见之者必霸天下,纯属无稽之谈。
    古人见识少,才以为怪,他前世生活在信息时代,别说双头蛇,就是连体人也见过不少。
    说白了,不过是妊娠时出现意外,孪生没能完全分离,结果导致连体,被迫共用一具身体。
    诸葛亮、庞统、王粲虽为古人,却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们心里未必相信祥瑞,只是祥瑞有利于己,所以因利乘便罢了。
    刘景对众臣摆了摆手,道:“古来史书记载诸多祥瑞,多是不经之谈,不足为信。夫百姓富足而无瑞,不害为尧、舜;百姓困苦而多瑞,不害为桀、纣。”
    刘景顿了顿,继续说道:“如非要论祥瑞,在我看来,天公作美,年谷丰登,民有所食,才是真正的祥瑞、嘉瑞。不然就算麟凤五灵齐至,又有何益?”
    所谓麟凤五灵,即麒麟、凤凰、龟、龙、白虎,此乃王者之祥瑞也,是最高级别的瑞兆。刘景以此表达对祥瑞的不屑。
    刘景为人重实务虚,王粲尽管与他结识多年,但之前多为笔谈,相处时日不多,还不太了解刘景的风格,此番拍马屁直接拍到了马腿上,令他倍感尴尬。
    不过这是君臣合作初期,不可避免的一个阶段,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粲慢慢摸清刘景的秉性,双方会越来越合拍。
    刘景虽不信祥瑞之说,但既然已经献上门来,他倒不好一拒了之,赐其一金,以为奖赏。
    贾人脸上难掩失望之情,委蛇乃是他从猎者手中收来,仅花费千钱,转手就获利十余倍,但这却远不及他的预期。
    他哪里想得到,如今坐拥整个荆州的刘景竟会如此吝啬,仅仅只用一块金饼就将他打发了。
    刘景若是知道贾人心中所想,定会收回金饼,眼下他正缺钱用,委蛇在他眼里可不值一金。
    事实上委蛇的价值,可远不止一金,刘景回到襄阳,不到半日工夫,其“道遇委蛇,必霸天下”的传言,就传得妇孺皆知,原本还有些暗流涌动的局势,登时河清海晏,其稳定人心的功效,又岂是区区金钱所能衡量?
    “委蛇……”午后,文聘横渡沔水而来,才入襄阳,便听说此传言,心里不禁疑道:“难道,刘景真是命世之人不成?”
    文聘到来时,刘景正于便坐内,与诸葛亮、庞统、王粲等人整理征辟名单,这份名单囊括了数十名南北才俊,北人由诸葛亮、王粲负责,南人由庞统、向朗负责,而名士长者则不宜假他人之手,刘景准备亲自登门相请。
    “好个文仲业,总算来了。”刘景迫不期待的起身相迎,双方甫一见面,刘景便忍不住抱怨道:“我昨日便请刘仲玉写信相招,以为你上午就会到来,不意日落才至,让我等得好生心苦,不知仲业为何姗姗来迟?你若再不到,我就要渡河去找你了。”
    刘景这话看似抱怨,实则隐含质问,文聘面色不改,沉着应道:“聘蒙刘荆州恩遇,以爪牙之才,当方面之任,然而聘却未能替刘荆州守住基业。今荆州倾覆,聘茫然无所从,既愧对于刘荆州,亦无颜来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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