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的鬓发散乱,脸色也苍白得吓人,连手指都是冰凉的。

    云瑶生怕自己的身份露馅,不敢多说话,只扶着赵姬慢慢往回走。赵姬走了两步,忽然一个踉跄,栽倒在了云瑶身上。

    ——唔!!!

    ……其实赵姬蛮重的。

    云瑶叹了口气,将栽倒的赵姬背起来,慢慢地往宫殿里走。她的脑后还有些隐隐作痛,刚才不过是简略地包扎了一下而已。眼见自己的体力也有些不支,她便背着赵姬,来到了最近的一间宫室里。

    刚刚那间屋子,她是不敢进去了,有心理阴影。

    这间宫室很大,而且散发着糜。丽的香气,像是有人故意点了熏香。宫室的正中放着一张卧榻,榻上凌乱不堪,显然前不久才刚刚被使用过。她故意忽略了堆成一团的锦被和枕头,将昏迷的赵姬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略微替她收拾了一下,才又腾出手来收拾自己。

    这里没有别人,赵姬又昏迷着,她只能草草地在中庭里找了些止血的草药(这些年跟着高肃在外面,多少也识得一些),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又简略地包扎了一下,才勉强安定了下来。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显然是天就要亮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宫室的侧门,想看看外面的秦军离开了没有。但才一开门,便瞧见一位宦官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微微弯下腰,用尖利的声音道:“跟我走一趟罢,王想要见你。”

    言罢也不等云瑶反应,伸手扯了她一把,将她扯出了萯阳宫。

    云瑶被那位宦官拉扯着,跌跌撞撞地来到内城,果然见到了刚刚的秦王。秦王政依然是那副阴冷冷的样子,狭长的冠被束在发间,更凭添了一抹冷枭之意。

    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照着模糊的记忆,给秦王行了一个礼。

    玄色的靴子在她的眼前停了下来,一道冷厉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背上,语气里隐隐有几分嘲弄之意:“你便是太后从楚地找来,照顾那两个孽子的巫女?果然不一般。”

    她的手背上,明显有一道道龟裂的花纹。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绘上去的。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秦王政刚刚给她定性的身份:巫女。

    巫女二字在楚国代表着什么,在古时又代表着什么,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楚瑶。”秦王政倒转长剑,用剑柄点了点她的手背,“不如你来替寡人卜上一卦,寡人的长子将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如何?”

    “上一个巫女信誓旦旦地对寡人说,扶苏将来事事都会与寡人作对,为寡人所不喜,将来不得善终,寡人想听一听你的卦辞,也让你自己选一条路,生,还是死。”

    ☆、82|77

    秦王政的话在她耳里听来,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生还是死?

    她低着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不敢让一丝一毫的情绪外泄。在秦王眼里看来,自然是这位惊得脸色煞白,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饶有兴致地盯着云瑶手背上的那一道纹路,嶙峋,蜿蜒,像极了龟甲上的裂纹,在晨曦里显得分外明显。

    更要命的是,她的肤色比常人要白皙一些,更显得那道纹路分外清晰,脉络一清二楚。

    “大……大王。”她艰难地开口,语气里微微有一丝颤抖。也不知是真的被吓住了,还是故意假作出来的惊惶,“回、回大王话,凡阴阳卜筮之事,均需沐浴净身,斋戒数日,使心情宁和,方能稍稍窥探一丝天机。”

    这番话就是纯粹在胡扯了。要知道云瑶自出师以来,算卦前从来不需沐浴焚香。

    但秦王却相信了她的话。在他的认知里,巫女总有些神神叨叨的,而且他刚刚解决了两件大事,还有一件更加紧要的事情(吕不韦)在等着他,放这位微不足道的巫女去沐浴焚香几天,碍不了什么事儿。最重要的是,他不介意让这么一个小人物多活两天。

    他朝旁边的宦官微微颔首,宦官会意,上前来捏着嗓子说道:“楚巫者请罢。”

    女子诺诺地道了声谢,低着头,跟着宦官离去了。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手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被指甲掐出来的刺痛——里衣一片冰凉,冷汗浸透了两层薄薄的中衣。

    那位宦官倒像是做熟练了的,驾轻就熟地将她带到一间小屋子里,皮笑肉不笑地道:“楚巫者就在这里沐浴焚香罢,顺道将拾掇干净了,等日后才好向上天祝祷,扶苏公子未来的大事儿。”

    他言罢,又轻轻地哼了一声,捏着嗓子离去了。

    离开的时候,宦官顺手锁上了门。铜锁,死扣,显然是出不去了。

    云瑶轻轻叩了叩那扇结实的红木门,又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地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声音了,才真正地喘了一口气。她贴着墙壁慢慢地滑下来,按着胸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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