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赵副指挥手下的人划拉了一大溜人出来,这些人却都还迷迷糊糊的,一个个没睡醒,脑子没醒事的模样,光着个膀子,穿了条裤衩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来了。

    裘指挥这么定眼一瞧,脸顿时黑了个彻底。

    额的那个额乖乖啊……

    这……这……

    他因为这五城兵马司的身份,可以说,这京城里头大大小小的官员不说都一一熟识,可到底人的相貌是挂得上号的,要不然,出门办点子差就惹了人忌讳,他这官还当不当了,旁的地方还好,可这京里随便丢个石头子还能扎死个黄顶子的地方,他哪敢掉以轻心?可以说,当差这些年,这京里的官就没有他见了叫不出名字的。然而眼前这些个人,裘指挥瞧了都隐隐咋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唯一的直觉,只怕这事儿还真不简单。

    瞧瞧,这兵部司郎中,国子监监丞,詹事府主簿,光禄寺署正,都察院经历,鸿胪寺少卿,顺天府治中,朝议大夫,评级最高的,却是从三品光禄寺卿。

    差不多从七品芝麻官到堂堂三品大员,各个阶位的都齐了。

    裘指挥对能在五城兵马司这个职位上呆,必然对于境中的派系了然于心,他可是瞧得明白得很啦,这太子的,三皇子的,七皇子的,九皇子的,甚至那从七品詹事府主薄还是十皇子妃外家旁支的人。

    差不多,这夺嫡有望的皇子身边的人都一竿子打翻了。

    裘指挥瞧着这帮子尚且迷瞪的人,想到他们各自身后代表的势力,浑身出了一身冷汗,冷风一吹,凉意直抵心肺。

    他是真的后悔惨了,刚刚他要是不鬼使神差地坚持让赵副指挥带人去搜人,哪里会面对这样的事情?

    朝廷早有规定,官员是不能*的,轻者降职罚俸,重罢官流放,官字两个口,端的由人说。

    可上有政策下也有对策,尤其朝廷太平日久,陋习越显。

    这些个官员好色的不少都会乔装改扮了偷偷往妓院里头钻,不过黄昏方去,二更即回罢了。也不耽误当差的功夫,旁人就是晓得了,也不过睁只眼闭只眼,谁还去管着许多?农门春娇

    可眼下却不一样,瞧瞧,这明晃晃二十几号官员集体作案,这……

    裘指挥真心觉得,他这趟子差事如果能侥幸办好,逃脱一劫,回头就去相国寺烧烧香去去晦气。

    不过,裘指挥厉眼往赵副指挥身上扫了扫,他这个下属,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成想身后也有人啊。打死他他也不相信,如果不知有人撑腰甚至背后谋划,他这属下就敢把这几十号人往外带,要知道,这背后可是几个皇子的势力都有的啊。

    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了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属下,这会咬人的狗不叫,说得可不就是他吗?

    可晓得跪晓得,经了眼下这一出,他还真不敢轻易处理了这赵副指挥,处理了他不要紧,可他背后的人要是记恨上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亏大发了。

    现下却不是去追究这个的时候。在裘指挥须臾之间,心下就绕了几趟子弯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却惊呼频频。

    “圣人啊,小生眼睛没看错吧,那……那个人会是国子监的监丞?这……这堂堂圣贤之地,国家培育栋梁之才,教书育人,经世治学,造福子孙千秋万代的神圣之地,居然……居然会出这样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真是……真是有辱斯文。”一白衣书生恍若天崩地裂惶惶然不知所措地说着,一张大众化的秀气面庞老早就涨的通红,捏着扇子的手难以置信地指向那刚刚清醒过来,还没分清眼□置何地,没闹明白地什么处境的正七品国子监。

    “哎哟,瞧瞧,那不是堂堂从四品朝议大夫吗?平日里嘴里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说得倒是好听,还听说他是寒门子弟,靠着糟糠之妻服侍公婆,筹集束脩路费供他进京赶考,这才一朝得中进士,位列朝班,都说他跟他夫人鹣鲽情深,举案齐眉,恩爱非常,不成想,居然也是这起子沽名钓誉之辈,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真是不堪入目,卑鄙非常啊!亏得我往日里都当他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有心效仿,盼着有朝一日能跟他一般一朝高中,好为朝廷为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实事。”白衣书生身旁的青衣男子,与那白衣书生一般,一脸的义愤填膺。不同的是,身上的衣服料子和剪裁却差上许多,虽然没有补丁,也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明眼人一瞧就晓得,这位书生只怕家境真是不怎么样。就是面皮也没那白衣书生来的白嫩,想来是会做些农活还是啥的吧,微黑的皮肤与那白衣书生对比甚是明显。土豪上司,大腿交出来

    “小妹,你替我瞅瞅,那人是关秋生,咱们那好姐夫吗?是不是二姐我眼花了,没瞧明白呢?我怎么瞧见他了?”一位装扮很是富贵头上罩着帷帽年约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正愣愣地跟身旁身量未足同样罩着帷帽,瞧着*岁年纪的小姑娘说这话。

    “二姐,你没敲错,确实是咱们那位‘好姐夫’!”小姑娘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正想着要不要上去甩那郑秋生几耳光,她嘴里的二姐已经飞也似的奔将出去了。

    “好你个关秋生,你就是这么好好待我姐姐的啊,算我们南宫家的人瞧走了眼了,我今儿个就替姐姐和去世的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也让你笑得,我们南宫家,就是没个男儿,也不是你这起子着三不着四的上门女婿能欺负的!拍!”那南宫家的二姑娘气势汹汹地上去就给了关秋生一个响亮的耳光,头上的围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了出去,抬眼处,一张灿若娇艳似的明媚面庞显露了出来,一双如火的眸子里满满地都是愤恨,配上那一身火焰一般的轻绸红衣,更是夺人眼目,瞪着关秋生仿佛要生吃了他一般,混不把关秋生光溜的膀子,纤瘦却尚算壮实的身材放在眼里,要不是还有点儿理智,知道这是大街上,顾忌着几分女儿家的面子,只怕这南宫家的二小姐早就扑上去泼妇一般抓打那关秋生了。

    “我的好姑娘,你怎么可以自己上场,你要打杀这起子东西,也不必自己脏了自己的手啊。让奴婢们来就是。妹妹,你好生服侍着姑娘,这起子不要脸的狗东西,由我们来就是。”说话的仆妇四十来岁样子,端的是腰圆臂粗,瞧着都是那起子浑身都是劲的,想来,就是在南宫家,这仆妇也没少教训她手底下的那些个丫头。只见她把那飞落的围帽迅速接回,规规整整地往南宫二姑娘头上一罩,遮挡住周围那些个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欲/望之眸,转身就找那关秋生扑了上去,但见她上前就狠狠一把把关秋生推倒在地,粗大的右足仿佛千金之锤一般,死死地踩在地上,肥厚有力的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扇起了关秋生的耳光。凶凶的气势,想来比起她在南宫府上教训奴才还有上劲几分。

    而那关秋生,人都还迷瞪着就已经被推倒在地,这响亮的耳光一下下扇在脸色,整个人顿时清醒,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正在被一个奴才教训,一边抬起手臂遮挡,一边嘴里吼到:“好你个狗奴才,也敢打起主子来了?赶紧给本来也闪开,来人啦,给本老爷架开这贱人!”斗兽

    “彤嬷嬷,回来。这起子人哪里还需要脏了嬷嬷的手?就是跟他说道也嫌丢人。走吧,咱们先回,去找族长和长老们给咱们做主,我南宫家虽说不是世家大族,可族里官居二品三品的叔伯还是有几个,还会惧一个区区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没得平白丢了分子惹人看了笑话去。”南宫小姑娘清脆的童音在这是响起,那话音中的果决坚定,瞧着比起那南宫二姑娘还让人折服几分。

    说完,拉扯住自己二姐就与身旁几个嬷嬷一道回了南宫家的马车,清傲的风姿,聪颖的头脑却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关秋生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地何境,木愣愣地瞧着南宫家的两位小姐飘然离去,俊朗的面容瞬间惨白紫涨,因为光着个膀子,也没衣服可是遮羞挡丑,只用双手仿佛“皇帝的新装”里的皇帝一般,这么挡着两旁,正想着脱身往南宫家的马车追去,后头的老鸦却怎么都不干了。

    “我说关大老爷,你这是干嘛呢?难不成想白白地嫖了我楼子里的姑娘就走人?老婆子我还第一次晓得,这当官的也有赖账的,还是堂堂从五品的官员。怎地,真当我飘香院没人,能随意让人拿捏啊。裘大官爷,您老人家可得为小妇人做主啊,我一个妇道人家一大帮子弱质纤纤的姑娘带着讨生活本来就不容易,眼下居然还有朝廷官员赖账,这还让不让人活啊,这日子可真没发过了啊!裘大官爷,您可不能不给小妇人做主,小妇人一介女流,可就指望着裘大官爷您给主持公道了。”老鸦也不管那关秋生穿没穿衣裳,这没穿衣裳的男人她这辈子看得难不成还少了?就关秋生这起子身材,还真没什么看头,于是上前抄起一双肥手就揪住关秋生,怎么也不让他走。

    按说,这关秋生就算力气再不济,也不是一个女人能挡住的,可以来他光着身子,就是施展也不好意思,再来,这老鸦话里话外都在损他面子,可就是住客栈也得付房钱的吧,更何况,他昨晚的确招了个飘香院的姑娘度夜,这嫖资可不会少到哪里去,这老鸦的的确确地占着礼。再来,这里里外外外来那么些百姓,哪里是他想走就能走的?这些个百姓可不会像两个南宫家姑娘一般给他们让出道来,他们这圈子围得可够实诚的。

    这边正僵持不下间,那些个被拖将出来的官员也一个个都情形过来,这才发现,这不仅不是美人的香窝窝,反到是光溜着上半截身子只穿了个大白裤衩站在这大街上,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指手画脚粗言辱骂,顿时一个个一手遮脸,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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