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衙中。

    唐冠有些紧张的盯着迟迟不下笔的裴炎,他似乎还有些挣扎。

    常鹰铁牛伫立一边默不作声。

    良久后,裴炎轻叹一声,竟然将笔放下。

    “老相公...”唐冠见状上前。

    裴炎又望了望他,微微摇头。

    “老相公,你可不是一个人啊!刘伯伯他们!”唐冠见他踌躇,若有所指的说道。

    裴炎闻言目光一变,诚然他不怕死,可在他死后难免连累一大帮人。

    可所谓政治生命,有些人政治生涯一结束视同生命的结束。

    这其中有迷恋权势的,也有不忍割舍某份抱负的。

    “哎。”

    铁牛有些茫然的望着裴炎,不知道他讨要笔墨想做什么。

    “朝中有你,我也算放心了。”

    裴炎迟迟不动笔,反而开口对唐冠说道。

    铁牛闻言一惊,仔细打量唐冠,知道这应该是那已经享有再世诸葛之名的小状元。

    可没想到他与这老宰相间的关系竟如此密切。

    “若是什么都得不到改变,我岂不是白穿越了!”唐冠眼神坚定,他一开始想拿裴炎堵住历史进程,让武三思之流郁郁不得志,可如今这个计划眼看就要泡汤,好在他已经受宠,来ri方长,倒是不着急。

    眼下再次改变裴炎的命运轨迹才是重点。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将一切带向未知,然后从中实现野心。

    现在能够确定的就是武曌称帝势不可挡,裴炎一死百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与其让这个自己敬重的好官白死,还不如来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急流勇退,只怕没有这般容易”裴炎再次站了起来,身前的纸上还是空无一物。

    “老相公,你放心,只要你让步,我一定有办法保你!”

    铁牛闻言面sè一变,向常鹰使了个眼sè,两人再次转身离开。

    望着信誓旦旦的唐冠,裴炎微微一笑,为了保命而低头不是他的作风,可唐冠的表现,却让他心中有些许安慰。

    两人关系倒称得上忘年之交,可惜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类人,他们虽然胸中都有千沟万壑,往往料事如神,可裴炎却不像唐冠一般油滑,裴炎恪守君君臣臣的道理。

    而唐冠却是能做就做,不能就撤,谁做皇帝与他无关,他恪守的既不是为了利益全然不顾的枭雄作风,也不是打出道义旗号的英雄。

    裴炎一直都觉得唐冠非常怪异,身上处处都是矛盾,年龄与心智的矛盾,xing格与作风的矛盾。

    “老相公,快写吧。”唐冠见他沉吟,再一次催促道。

    裴炎闻言收回目光,不做他想,不管怎么说如今都是覆水难收,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算值了,接连遇到武曌和唐冠两个奇人,而且都与自己产生了不可割舍的交集。

    想到这,裴炎再次提起笔来,直接埋头写起字来。

    唐冠见状这才暗舒一口气,“这才对嘛,你死了,我的努力就全泡汤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裴炎无疑是朝中的一棵大树,若是武曌把他砍倒了,那接下来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盛世,现在的唐冠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

    就在唐冠心中略感兴奋之际,裴炎点下了最后一笔。

    捧起来看了几眼,微微摇头。

    “老相公,给我看看。”唐冠有些迫不及待,史上裴炎被关在这里不出十ri便被斩首,堪称迅雷不及掩耳,武曌就清除了最大的绊脚石。

    也曾有人劝裴炎服软,可惜却没人像唐冠这般许诺。

    裴炎将文章递给唐冠,唐冠伸手接过,自己观望起来。

    “这...这也太直白了。”

    这一看唐冠大吃一惊,原想着裴炎向上级承认下错误,纠正下“三观”也就算了,竟然如此直白。

    只见纸张之上是裴炎惯用的行书,可其中内容却让唐冠心中讶然。

    “非臣不忠,非君不明,吾事三朝至今有三憾,其一未修国史,其二未尽人事,其三未见贤人入相,实为生平之抱憾,今天后断臣有罪,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求他ri神后得登大宝,执神器而用贤人,庶人子隆敬上。”

    裴炎似乎极近挣扎才写出这篇奏章,唐冠又望了望他,轻声一叹,奏章中所说的修国史可不是自己正在做的,裴炎这算是燃烧了自己最后的能量来举荐自己了。

    而最后几句那就是直接承认武后帝位了,看到这唐冠暗舒一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裴炎自贬为庶人,武曌不傻,就算放过他,也不会把裴炎留在朝中了。

    这就是所谓的得寸进尺,唐冠向来如此,事情还没做,就想第二步,似乎第一步的命已经保住了一般。

    可这样一来,保住了裴炎的命,其实对自己来说丝毫好处没有,裴炎还是要倒。

    “哎,算了,就当好人有好报了吧。”唐冠这时也不再去幻想得到好处,自己如今能已九岁年龄拜入翰林,裴炎已经是功不可没了。

    唐冠将奏章收起说道:“老相公,我这就进宫。”

    裴炎闻言合上眼睛点点头。

    “老相公,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唐冠提步要走,又转过身来,询问道。

    “她若不允,你切莫再来探我,转告阁中相公,切莫为我求情。”

    唐冠闻言一愣,见裴炎像是入定一般,说完便闭口不言。

    伫立片刻功夫后,只好说道:“相公放心。”

    随即转身离去。

    一时间只剩下裴炎一人双目紧闭,良久后一声轻叹。

    ......

    “小郎君!”

    常鹰见唐冠终于出来,慌忙迎上前去。

    “怎么样了?”随即常鹰小声询问,此番驿站之行,着实将他惊的不轻。

    朝中此时其实早就炸开了锅,估计这会还在争执不休。

    铁牛见他出来,望了望牢门,微微摇头。

    “咱们回宫。”唐冠轻声对常鹰说道,常鹰闻言点点头,不再多问。

    唐冠常鹰正要向铁牛告辞,突然一阵轻咳声传来。

    “咳..咳..咳。”

    两人闻音望了过去,常鹰见到此人身上甲胄和腰间一把造型怪异的长刀后,脸sè大变。

    “程将军!”常鹰跳下马来抱拳一礼。

    唐冠一人在马上望向这病将,见他面sè苍白,还不停咳嗽,不由心中暗暗摇头。

    “病夫也能做将军?”

    这病将不理会常鹰,却将目光望向马上唐冠。

    正要开口,铁牛上前道:“大哥,这是翰林唐冠,就是那个小状元郎。”

    病将闻言点点头,眼底异sè一闪而过说道:“咳,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铁牛闻言犹豫一下,默不作声,病将眉头一皱。

    常鹰慌忙说道:“禀将军,我等是来探监的。”

    “混账!”病将闻言突然大怒,竟然伸手猛然探向常鹰。

    “常大哥!”马上唐冠也不由惊呼出声,这病夫不分青红皂白便暴起伤人!

    好在常鹰反应极快,这病将一出手,还没到眼前,常鹰变迅速变拳为爪,击向对方手腕。

    “砰!砰!”两人堪称奇速的拆解两下,常鹰大步后退两步,这病将打来打去似乎只有三招,可力道之大让常鹰变了几式才堪堪挡住。

    “大哥!”铁牛慌忙上前,可病将速度极快,见常鹰竟然能裆下自己攻势,讶然神sè一闪而过,而后又是一拳直取常鹰要害。

    常鹰眼中历sè一闪,猛然跃起,正是那在途中曾用过的苍鹰扑兔,起落间那足以穿膛碎石的爪劲笼罩病将头顶。

    “好!”病将竟在这时喝彩出声,也不躲闪,还是相同的招式,却是抬起来用了几下,招招势道沉猛。

    竟然一力降十会,一下将常鹰在半空中逼飞,常鹰堪堪落地,又是倒退几步。

    两人动作之快匪夷所思,马上的唐冠堪堪见到两人一接触便分开,不由心惊肉跳。

    “哗!”

    这边的变化也吸引了士兵,纷纷围拢上来,拿长枪对准唐冠二人,常鹰面sè一变,将马上的唐冠护在身后。

    铁牛这时大喝道:“干什么!?不好好把守,凑什么热闹!?”

    众甲士闻音一愣,自讨没趣,还以为这边有敌袭,只好纷纷散开。

    那病将也不阻拦,抬起手臂,见臂甲竟然多出五个凹陷的指痕来,不由面sè一喜。

    “你叫什么?”

    常鹰面sèjing惕的望着他,这病将他在南衙中是见过的,乃是左千牛卫中的一名将军,只知道他姓程,至于到底是哪一列将军,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常鹰。”

    “咳...咳...好,你很好。”病将又望了望常鹰,却不理会唐冠,直接转身去了那牢房中。

    常鹰这才暗舒一口气,放在背后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唐冠慌忙跳下马来,询问道:“常大哥,你没事吧。”

    常鹰闻言摇摇头,拿左手放在右肩膀上一挪,“咔~”

    唐冠听到这声清脆响声,面sè大变,很明显刚刚那两个照面竟然将常鹰的手臂给打脱臼了!

    常鹰又活动了一下,脸sè才舒缓开来,见唐冠一脸着急,微微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又见到一个力气那么大的。”

    “又?”唐冠闻言心中一动。

    想起以前常鹰所提及的马烈,不由询问道:“我看那人身体有病,怎么力气那么大,他和那个什么悍匪马烈谁的力气大?”

    常鹰听到这名字面sè一变,脸sè有些yin沉,良久后才说道:“小郎君,咱们先回去吧。”

    唐冠见他不回答,也不好在追问,只好随他上马。

    “驾!”常鹰呼喝一声,马匹冲出站外。

    唐冠紧了紧衣袖,一场眼花缭乱的闹剧,差点让他忘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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