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乔洛在犹豫要不要将那些隐秘之事告诉温凉,另一厢的秦牧铮,却已经成事大半。

    “金老三就在里面?”秦牧铮站在一处幽静的花园里,望着一处医院小楼,缓缓问道。

    秦乙眼角微挑,露出喜色:“是,他果然是求助了秦大,秦大告诉他,用钰少来威胁您,一定能事半功倍,结果,这个金老三,他还真的来了。”

    金老三是毒贩,原本供应的是秦家地下酒吧的货。秦牧铮虽然不喜这些,然而打开门做生意,别家都有而自家没有,那注定是要被淘汰的节奏。所以尽管不喜,但他也没有完全排斥,只是对金老三的货物多加限制,很多品种都不能进入酒吧,就是能进入的品种里数量也被大大缩减。

    秦牧铮的此举,让金老三少赚了不少钱,金老三对秦牧铮可以说是恨得牙痒痒。奈何秦家的势力在那里,金老三开始时只是看不惯秦牧铮,可他还不至于和c市的第一大家作对。然而事实有变,金老三的一批货从西南边界运过来的时候,突然就被查封,金老三迅速从光鲜亮丽的大佬,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件事原本和秦牧铮无关,做谁的生意不是做?他也不至于去揭发金老三,只是金老三却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末了竟然拼死和他对上了。

    金老三若是一个人和他对上,秦牧铮也不放在眼里,可是那个“帮了”金老三的人,竟然还给了金老三不少秦家的隐秘之事的证据,这样一来,秦牧铮就必然要和金老三不死不休,还要把那些证据全部拿到手毁掉了。

    秦牧铮微微敛眉。那个帮了金老三的人他一直以为是秦大,可是现在想来,能把那些证据都收集到的人,也未必就只有秦大一个参与进来了。

    “看着他,要什么就给什么。”秦牧铮忽然道。

    秦乙愣了愣,“秦少要放过金老三?”

    秦牧铮摇头,“再等等。”

    再等等?等什么?

    秦乙的好奇心一直到秦牧铮的手机响了才被满足。

    “你这小子到底在做什么?金老三手里多少东西,难道你还要为了一个下不了蛋的东西放了金老三,把我们秦家放在火坑上烤吗?”电话那头传来了秦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秦牧铮面不改色地道:“乔钰在他手上,我总不能放着乔钰不管。”

    秦老爷子几乎气个仰倒,可心里却又升起一股子希望,喝道:“乔钰乔钰,你眼睛里就只剩下乔钰了?阿牧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让你老子过去,直接废了乔钰!你以后就一点念想都不用有了!”

    秦牧铮当即冷了声音:“他若是要动乔钰,那就别怪我不顾父子之情了。”

    言罢,就直接扣了电话,看起来愤怒之极。

    秦老爷子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眉头紧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有缺点,这就很好啊。

    秦老爷子按了按额头,敲了敲桌面,就通知了秦老二,暂时不必对乔洛动手。

    秦老二却不愿罢手。秦牧湘说的没错,乔钰都成了植物人了,秦牧铮再看重他,也就是这一段时间的事情,而乔洛却是好好的大活人,即便初时只是替身,却也是可以满足秦牧铮身心**的那个人。

    再加上之前秦牧铮大喇喇的把乔洛从医院天台上带走,还有为了乔洛守了三天三夜的事情,秦老二虽然不知道秦牧铮对乔洛是怎样一种感情,可是他却凭着男人的直觉,觉得乔洛对秦牧铮远比乔钰对秦牧铮更重要。

    秦老二在办公室里来回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敲了敲桌面,决定对乔洛动手。

    是或者不是,他这次都要让乔洛死。秦牧铮若当真在乎乔洛,那么乔洛死了,他定然心神大乱,这秦家第一继承人的位置很大可能就要易主;若是不在乎……死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折了秦牧铮的面子,于他也无坏处。

    这样计算着,秦老二直接叫了他的左膀右臂,手下第一人去对乔洛动手,务必一次成功。

    而乔钰那边,秦老二冷哼一声,秦面子不是说最看重乔钰么?那就让他来瞧一瞧,他是如何看重乔钰的!

    乔洛自然不知道秦家人算计到他头上来了,他只是乖乖地坐在那里,听温凉神采飞扬地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我的父亲是画家,不过,他从来只说自己是一个画手,称不上‘家’。他作画只为了心中喜欢,画画让他快乐。我小时候跟着他到处跑,有时候为了看一次最完美的日出,我们要在山上搭帐篷接连住上三四天;看日出倒还罢了,我记得又一次父亲突发奇想想要画一幅母亲为婴儿哺乳的画,可是那个时候父亲基本上一点名气都没有,又有哪个母亲愿意春光乍泄等着父亲作画?就算是偶有个别,那孩子的父亲也是要追着我们父子两个打一顿的。”

    温凉眉眼带笑,原本神色间隐藏的忧郁都去了三分。

    乔洛也喜欢这样的温凉。他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自从被养父母收养,就开始按部就班的上学,长大,读大学,如果不是因为乔家和秦牧铮的横插一脚,他大概会一直那样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下去,甚至还会结婚生子。

    乔洛一顿,算了,结婚生子还是算了。十年后他依旧是要生病的,又或许会提前发病,若是真的平凡,倒也不见得能一直幸福下去了。

    相比乔洛的普通人的一生,温凉的确是天生才子,年少成名,无论是画画还是书法,他年少时就已然小有名气了。如果不是潘远东的禁锢,想来温凉现在一定会更有名气,而不是现在只是偶尔才能出一幅画,画的内容也是乏陈可善,缺乏新意了。

    “那个时候父亲很困窘,家里人都不支持他画画为生,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温凉的声音淡淡的,眼睛里的羡慕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父亲带着我住过地下通道,躺过公园的长椅,我们甚至要在傍晚去菜市场捡菜叶子……那时无论多难,父亲都没有放弃过他的梦想。”

    生活的穷困没有磨掉温凉父亲的意志,而旁人的权力和**,却硬生生的将少年成名,颇有才气的温凉,磨成了一个没有棱角,没有脾气,只懂得顺从和听话的玩偶。

    温凉没有再说下去。

    他原本是打算劝说乔洛,可是说着说着,乔洛却把话题引到了幼时,让他情不自禁的就把那些他憋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虽然他依旧没有自由,可是能把那些隐晦的苦闷和羡慕表达出来,倒的确让他心底舒服多了。

    温凉思索良久,末了还是道:“有些梦想或许永远都不会实现,可是有梦,总是好的。”

    乔洛怔了怔,“那如果这个人活不了多长时间呢?那他还需要梦想做什么?或早或晚,都是一抔黄土。”

    温凉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落寞:“人死了,当然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无需在乎了,可惜的是,我们还活着。你,我,我们现在,都还活着,那么要考虑的当然就是活着的问题。”言罢,便是一声叹息。

    可惜的是,我们还活着。

    可惜。

    乔洛心头一跳,果然,现在的温凉,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了。

    乔洛张了张嘴,忽然道:“不如你教我画画?”

    温凉一时愣住,看着乔洛说不出话来。

    乔洛也呆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就是要拜师。他倒不在乎叫温凉一声师父,可如果温凉真的答应了,那十年后他突然死了,那岂不是更让温凉失望?

    不过话又说回来,温凉,他能坚持比自己晚死么?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直到“砰的”一声门响,才将二人的思绪唤了回来。

    潘远东黑着脸盯着二人,粗声粗气地吼道:“不行!你要学画就让秦牧铮找人去教你,温凉身体不好,又不是什么书画大家,他没空教你画画!”

    潘远东吼完,就一把拽起了将拳头攥的死紧的温凉,大跨步走了出去。

    乔洛起身看着两人的背影,一时漠然。书画大家,应该是每一个从小学画的人都有过的梦想吧。

    在乔洛心里将潘远东骂了不知多少遍的时候,秦牧铮终于出现了。

    男人脸色显得有几分苍白,走向他的步子却坚定有力。

    “阿乔,我们回家。”男人朝着乔洛的方向伸出手去。

    乔洛瞅着男人便笑了。秦牧铮这个样子,明显是受了伤。受了伤还记得他的“阿乔”,果然不是一般的深情不悔。

    乔洛这样想着,一把就打掉了男人朝他伸过来的手,然后看着男人渐渐转黑的面庞道:“你背着我,你背着我我便跟你回去,否则的话……”

    秦牧铮几乎毫不迟疑地就应道:“好,我也好久……”顿了顿,又道,“阿乔什么时候让我背都没问题。”

    一直闷声跟在秦牧铮身后的秦乙才突然冒了出来,低着头却带着点愤怒地道:“乔少,秦少他手臂受伤了,您要……”撒娇耍赖也该挑个好时候。

    只是不等秦乙说完,秦牧铮就冷着脸将秦乙赶跑了,然后他便在乔洛身前,背对着少年,微微弯下了身子,“阿乔,上来。”

    乔洛眉眼弯弯,笑意不达眼底,一面爬上秦牧铮的后背,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你真的受伤了?是左臂还是右臂?”

    乔洛这样说着,果真就伸出右手,用力掐了一下秦牧铮的右臂。

    秦牧铮果然踉跄了几步,很快又稳稳地托住了趴在他背后的少年,声音稳稳地道:“阿乔放心,我背的动阿乔。”

    乔洛顿觉无趣,只是两只手依旧在秦牧铮的手臂上作怪,直到秦牧铮右手臂隔着西服渗出血来,他才缓缓收了手。

    秦乙跟在二人身后将乔洛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简直想扑上去杀了乔洛。如果不是秦牧铮为了乔洛的事情动了怒,担心乔洛的安危,他根本不会受伤。可是现在,乔洛啊乔洛,你就是这样回报秦少的么?

    另一厢,潘远东将温凉丢到车子里,转身就压了上去。

    他贴近温凉冰凉的脸庞,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温凉,佯作平淡的道,“温凉,今天秦牧铮告诉我,乔洛向他表白了。”

    温凉唇角习惯性扬起,轻轻地“嗯”了一声。

    潘远东紧接着道:“可是温凉,我对你表白过无数次,可你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爱我,从、来、都、没、有。”

    他的一双眸子突然泛红,仿佛即将扑倒猎物的凶兽一般,紧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的等待着,猎物失守的那一刻,便直接凶狠的扑上去。

    温凉愣了片刻,将潘远东的目光看在眼里。扬起的唇角缓缓落下,终究还是闭上眼睛,惨白的双唇微张:“我爱你。”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魔法一般,将潘远东心里对温凉全部的爱意都呼唤了出来。他说他爱他!他说他爱他!

    潘远东甚至无暇顾及这句话的真假,亦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敢在乎这句话的真假,他将温凉压在身下,尔后便将他砰砰直跳的心口,慢慢贴上了温凉的身体。

    我爱你,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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