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闻言顿住了笑意,松开手,慢慢直起身,缓缓问道:“你真的想现在就解决?”

    “现在!”黑子坚定而执着。

    火神释然般地笑了笑,弯腰亲亲黑子的额头,低声说:“你知道我总是舍不得动你分毫的,但是——”他直起身,走向他之前坐的位置,从那张小桌上拿起手枪,再会转过身来:“你也应该明白,我不会白白让我那些弟兄送命,尤其是佐藤铭,他残了一双腿,后半辈子要一直在轮椅上度过了。虽然站在你们的立场上来看,我们这样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可是,于我而言,他们不该因为我而承受这样的结局。所以……”

    火神慢慢举起枪,眼里有着深切的疼痛。

    》》》

    凌晨三点,旧别墅周围无声无息靠近了很多人,趁着夜幕中快要落下的淡薄月色,会看到这些人全副武装,手持枪械,就像猫一样完全没有半点声息。

    青峰大辉坐在指挥车内,紧盯着显示频上移动的小点,而黄濑凉太则坐在他身边,头戴耳机,与他一起监听着警员们的行动,偶尔发出一两声指令。

    半小时后,屏幕上的数个小点开始有规律地闪烁三下,隔两秒,持续闪五下。

    黄濑凉太取下耳机,对青峰大辉说:“太好了,他们已经潜进别墅里去了。”

    青峰大辉盯着显示频,没有回应,神色专注,深邃的眼神似在思考,却在黄濑凉太打算继续监听戴上耳机之际,他突然说:“黄濑,抓到火神之后,和我在一起吧!”

    “好啊!”黄濑凉太下意识答应,可几乎是立刻他便震惊了,猛地转过头,“你刚刚说什么?”

    黄濑不确定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但恍惚中,他知道青峰大辉说了不得了的话。

    青峰大辉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他一眼,说:“听到了就不要再问第二遍,何况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所以任务结束之后,就搬来我家吧。”说完,继续关注警员们的动向,不再理会黄濑凉太的愕然。

    别墅内的某间卧室,黑子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眉心难得的因痛苦而紧紧蹙起。白色的衬衣上沾着点点血迹,左腿膝盖的位置,用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腿下的床单染红一片。

    火神站在窗前,从厚重的窗帘缝隙中向外窥视,嘴角噙着一抹讥讽。

    “火神君,你是不是故意放了消息出去,引警察来这里?”黑子艰难地撑坐起来,肃然冷睨着立在床边的人,呼吸因为腿上深入膝盖骨的枪伤而急促不已,“你是为了转移警察的视线,让丽子小姐他们顺利离开日本吧。”

    回想自己从地下室出来的经过,寻思这别墅内不寻常的静逸,以及那些警察的潜入,已经足够让黑子哲也联想到今晚的不寻常之处。

    火神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知道警方正多方追捕火神组的主要成员而处处设卡,这种时候要离开日本不容易。唯有将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一处,让他们对其他方面有所忽略,从而让丽子他们钻这个空子顺利离开日本。

    火神闭眼笑了笑,“哲,你总是这样聪明,我心里想什么,你总能很快就猜到。也勿怪我会败在你手里。”

    黑子深吸一口气,声音隐隐生出一些颤抖,“那你,肯定还在这别墅里安排了别的东西吧,你不可能这样子安静等死的,我知道你……”

    “……黑子!”火神大我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来,含笑凝视黑子,“刚刚那一枪,是替佐藤还给你的,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你想不想继续跟我在一起?”

    “火神君,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吧,你到底在别墅里做了什么手脚?你是不是想拉那些警察一起死?”黑子着急起来,就算要死,也不应该让那些无辜的人陪葬啊,“你住手吧,难道你觉得还不够吗?有我陪着你,你觉得还不够吗?就算你要为你死去的那些兄弟报仇,我一个人就好了,不要伤害外面那些人。”

    火神牵着嘴角,笑得异常冷酷,“黑子,我承认我一开始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但是我没的选择,如同你一样,身上背负了某种使命和责任之后,心就无法自由。我不是好人,但同样有我需要背负的责任,我要对跟随我的弟兄们负责。”

    黑子终于愤怒起来,“难道因为这样就要杀外面那些警察?”

    “我没的选,把他们都吸引到这里,佐藤和木吉前辈他们才有机会离开日本。而我,呵,你也说了,我不会安静的等他们来抓的。”

    气氛陷入了凝重,黑子哲也的心开始发凉,这种局面他应该一早料到的,可惜,他以为他为火神而留下来会换回些什么的,现在看来,他根本不该留下,他应该早早抽身,亲手抓住这个男人,亲手……埋葬他!

    黑子瞥见火神放在床头柜上的枪。

    “火神君,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我就不开枪。”

    火神面对突然拿起手枪的举动并不感到意外,背靠着窗户,他反而有些欣慰一般的笑起来,“主意也不错啊,死在你手里总好过被抓进监狱,而且这样一来,你既可以救外面那些人,还可以救自己。”顿了顿,“能再说一遍我爱你吗?”

    黑子哲也举着枪,闻言浑身一震。

    “怎么?不敢再说了?”火神哈哈一笑,神色突然桀骜起来,“真怀念那晚你在身下痴迷的告白啊,简直像毒药一般让人迷醉,明知道会死,还是会让人心甘情愿喝下去。”

    “别说了,我爱你又怎么样?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吗?”黑子哲也颤悠悠地站起来,拖着已经残废的左腿,而握枪的手却稳稳地不动丝毫,雪白的衬衣沾着鲜血,本该是血腥残忍的形象,此刻却充满哀伤,“人生是没有回头路的,当你做出了某种选择而动身出发,就绝不能复返。我走出警视厅的那天,选择的就是一条通向死亡的单程路,我早就抛弃了我的生命,还有……爱情。虽然它实在来得很意外,很措手不及,让我很眷恋,很舍不得亲手埋葬它,但路已走到尽头,我早就回不去了。”

    透过窗帘的缝隙,折射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天就快亮了!

    火神大我专注而深沉的目光紧紧缠绕在黑子的脸上,这个人,明明正在悲痛,明明眼睛在流泪,却仍旧顶着一张无波澜的脸,他真想冲过去将他这副伪装撕烂,看看那血肉之中的情感究竟是冷血薄情还是惊涛骇浪。

    “尽头?我跟你之间,哪里会有尽头?”火神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张狂,笑得桀骜不驯,“什么单程路,就算死,我也仍然可以置死地而……后生。”

    火神大我的话音落,整个别墅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巨响。

    黑子哲也在爆炸响起的那一瞬看见火神大我高大的身躯快速的向他压过来……

    爆炸产生的强烈气流冲破了玻璃窗,碎片纷纷掉落在地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归于平静,依稀,朦胧,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的、绝对不容拒绝的说:“你看,过去的火神和黑子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是我们,一对相爱的普通男人而已。所以,我们之间,除非爱到死,不然,绝无尽头。”

    是吗?原来我们已经死了啊,既然死在了一起,那就这样吧……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黑子哲也淡淡的笑了。

    》》》

    一年后。

    “该死的青峰,说好在这个超市门口等的,都一个半个小时了还不见人影,在这样下去天都黑了,还去看什么向日葵啊!”

    日头已经西斜,黄濑凉太一身旅游装扮,戴着一副太阳镜站在一家小超市门口,不断拿出手机看时间。就在三天前,青峰大辉突然说想来北海道的北龙町看向日葵,所以他现在才站在这里。不过青峰那家伙刚刚说要去方便,结果去了半小时还没回来。

    “真慢啊那家伙!”

    黄濑凉太最后一次看了手机一眼,决定去找青峰大辉。他将手机收进裤袋里,挎上行李包,就在这时,一个人从他身边经过。

    “等一下!”黄濑凉太下意识喊住那人,面带疑惑。

    那人身材高大,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听到后面有人叫,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询问:“你有事?”

    看到对方脸上从左额处一直延伸到耳根的伤疤后,黄濑凉太立刻手足无措地向对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错人了,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对方淡淡地说着,而后拧着一兜蔬菜,回身走掉。

    “凉太,怎么了?”青峰大辉回来,发现黄濑凉太对着一个方向发呆。

    黄濑凉太蹙眉问青峰大辉,“小青峰,一年前,黑子和火神的确是死在那栋别墅里了吧?”

    青峰大辉闻言怔了怔,而后从黄濑肩上接过行李包挎上,“啊,没错,当时是紫原那家伙进去确认的,都烧成一具焦尸了。真可惜啊,没有亲手抓到火神。”

    “哦!”刚刚那个人,身形跟火神大我很像呢,要不是他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疤,他几乎就要以为火神大我还没死呢。

    青峰大辉没再说话,默默走在黄濑凉太前面。

    他没告诉黄濑凉太的是,他一直没有看到过验尸报告。

    》》》

    夕阳西下,一块块的向日葵田一片金黄,如同阳光般耀眼。

    田埂上,一个红发的高壮男人提着一兜蔬菜经过,走向农田尽头那片村庄,夕阳的余晖印在他那拥有一道伤疤的左脸,将他眼里的笑容映衬得十分显耀。

    “我回来了!”推开院子的木门,红发男人略显低沉的嗓音透着暖暖的温柔。

    院子里有个小个子青年正在打整收货的向日葵,蓝色的头发被夕阳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他左手腋下架着一只拐,背对院子门,听到男人的声音回过头来,清秀的面容如同扑克一般没有半点情感起伏,但是嗓音中却透着一股愉悦——

    “欢迎回家!”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鞠躬感谢收藏此文、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们。

    此文完结,我回想了一下,里面应该有一些细节还没有写到,瑕疵也不少,而且因为是“火黑”的冷门,看这篇文的人至今都不多。所以我特别感激直到现在还每章都给我留言、打分、送花花的亲们,还有几位给我投手榴弹、地雷的读者。

    别的没什么想说,就是特别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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