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见皇帝闭眼吐气,分明是心里有鬼,心里窃喜,逼近一步:“六郎避宜娘还要避到什么时候?”

    皇帝一听这话又勾起心头不爽,更被她逼得浑身竖汗毛,猛然一睁眼:“格老子的哪个避你?谁又是为你的色!朕闭着眼是懒得朝你丢白眼!”

    蒋氏是水晶心琉璃肝的人儿,受不得这种惊吓,一听这话,抖索起来:“圣上这是怎么个意思?”

    皇帝生来恶趣之一,就是看皇后一张晶莹雪脸扭曲成炭木,这会儿爽快了,露出流氓嘴脸:“皇后说几个意思就是几个意思。皇后骂朕的那些话中,有一句讲对了,朕就是图谋你夫婿江山,当年朕摄政时叫人去照料你,慰问你,全凭你是孝昭帝未亡人的身份,这样说皇后还不明白?”

    蒋氏脸色跟着心灰了一大半。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阍人传报:“赵王参见。”

    贤妃近几日脱发越来越厉害,药石无灵,最重美貌的人从此顶着这个面貌,心情一落千丈,心病引起身恙,又犯了缠绵多年的妇科病,一下子统统爆发,下不了床。

    赵王日日过椒风宫侍奉之后,会来永乐宫给皇帝汇报贤妃病况,显示自己的孝道忱心。

    这天来永乐宫也是跟往常一样,禀报生母病况。

    赵王来时,帝后好戏正是j□j。他喝开下人,弯身在廊下殿门外听了半天好戏才叫人通传进殿。

    一进去,赵王拜过天子和中宫,眼神扫过眼色通红的蒋氏身上:“不知道母后也在。要是父皇与母后还有要事,儿臣就先退下,稍后再来。”

    蒋氏绣帕捻过眼睫,坐如盛开洁莲,无一不妥,心里却毛躁不堪,误解了皇帝的意思本就如坐针毡,尴尬痛悔,又不想叫这个乳臭小儿看见自己的颓废相,起身先告辞了。

    赵王见她背影,隐隐哂笑。

    想当年这女人百般不愿续嫁,成日在寝宫以泪洗面都快逆流成河,父皇要不是为了借她孝昭帝遗孀身份坐实了帝位,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想不开寻了短见,哪儿会派人过去暗中盯梢,还时不时亲自过往一趟?

    可怜可悲,美人欺人,也容易自欺,只当两代帝王都是她囊中之物。

    “说说你母妃情形。”皇帝打断儿子快活,开口。

    “今日病情尚稳,父皇无须牵挂。”赵王拱手,语气迟疑,“就是服了药汤后,母妃感叹了两句。”

    皇帝手一抬:“说。”

    赵王眼眶一红:“母妃自惭再不便伺候父皇,病榻上辗转反侧,觉得辜负了郦氏敬孝皇家的心思,又记挂自己进宫数年养在西十六宫的两位姐妹,说两人资质愚笨,没有得过圣宠,以后少了自己的照料,可怎么是好。”

    自打皇帝登基,郦仕开抱着多投注不吃亏的心情,跟其他外戚一样,又送进宫里去几个女子,都是贤妃堂表家的姊妹。

    无奈郦大司马忘了自家妹子有多善妒多跋扈。

    郦贤妃嘴上是同意了哥哥的做法,哪能由其他女人坐到自己头上,郦家的也不行,岂能被人抢了风头?硬是将那两个表姐表妹打压了几年,到现在只是宝林的位阶,甚至连天子的龙颜都没见过。

    一个又一个,全都不省心,一个女人就是一笔麻烦,又不是臣高主弱的年头需要用臣家的女儿不断平衡后宫,皇帝何必连绵不断地给自己寻闹心找不痛快,挥挥手:“陪朕去上林苑走走,不日朕要巡皇陵,顺便说说你在京监国的事。”

    赵王一听大喜,再不提给皇帝塞女人的事,伴驾出了殿室。

    天气晴好,正是春末夏初,太阳不温不火,皇帝想走路活络筋骨,赵王也就顺心意,叫御辇在一边跟着,除永乐宫这边的内侍,又令自己随行来的宫人两边鱼贯随行。

    进了上林苑时,太阳又高了些,宫娥上前给皇帝与赵王递上沾了水的湿帕揩汗。

    皇帝不经意一瞟眼,脸生,不是永乐宫这边的人,那宫娥被天子一注视,却打了个寒战,明明是大太阳,白着一张粉俏脸,香汗滚出,帕子送到天子手上,定住了,不敢抽,也不敢松,一双嫩酥手顿在半空,畏畏缩缩的样子,遭人怜惜。

    这不叫人注意都不行了。胥不骄在左近,叱责:“是哪个底下当差的家伙?第一天伺候?”

    赵王连忙说:“父皇息怒,是儿臣身边的人,冒犯了父皇。”

    皇帝走了些路心情开怀,并不责难,摆摆手:“刚进宫,不知者不罪,情有可原。”

    赵王笑道:“父皇,这侍女可不是儿子属地的人,本就是宫里的人,儿子刚进宫那几天,找内侍省的人调些宫人用,这个小侍女就是内侍省送来元泰殿的其中一名,儿子见她乖巧懂事,便把她留在身边使唤……父皇应该是认识的。”

    皇帝给赵王面子,顺势望了宫娥几眼,还是觉着脸生,摇头:“谁?不认得。”宫女太多,没有一万也得八千。

    宫娥骨碌一下跪倒在地,雨打梨花,腮润颊湿:“罪婢苏氏,与皇上有过三面之缘,却不慎冒犯天颜,亏圣上宽宏,昭仪温厚,全不计较,只将罪婢调去远条宫外的大门打杂伺候,又有幸碰上赵王,才得以新生,重获报效皇家的机会。”

    皇帝一听昭仪二字,脸盲症木了,就是那个被谢福儿为应付皇后,送上龙榻的宫娥。

    念着念着,皇帝又莫名有些不大痛快,赵王见皇帝脸色不虞,低声道:“儿臣不知道这个是忤逆过父皇的婢子,要是父皇不喜欢,儿臣这就交还回去。”

    皇帝凝住苏娃,以前长什么样子……忘记了,现今眼前这人瘦小兮兮,腰身一具纤如芦叶,风吹辄飘:“怎么,昭仪将你遣到殿门口看门当杂役?后来再没拔用过?”

    苏娃听皇帝口气和蔼,擦擦眼泪:“回圣上的话,罪婢在外头隔着几层门当差,职位身份都粗陋,上面贵人难得见罪婢一面,罪婢更不敢再有伺候昭仪的心思。”

    皇帝朝赵王一转脸:“人家既然当废材,你就留着用吧。”说着朝前继续晃荡。

    赵王心中一舒,朝苏娃丢了个眼色,疾步追上皇帝。

    父子在一行宫人尾随陪伴下,在上林苑徜徉,经过宫苑大湖,监国的事交代得差不多,赵王见皇帝脸色好了些,才闲话家常,试探:“父皇这回巡陵,不知道宫中哪些人能有幸陪驾?”

    皇帝鼻腔共鸣发出雄浑一声,心里一勾起那人影子,步伐都慢了。

    赵王故意笑说:“别人就不知道,一定是有谢昭仪的。昭仪叫天子一天都离不开,就算不亲自接触,也知道定是一朵解语花。”

    皇帝笑呸:“你还真会赞她,解语花?食人草吧!”

    赵王声音一敛:“儿臣见苏氏细腻成性,想有奴如斯,主人肯定更加难得。昭仪毕竟伤势还不全好,一人难将圣驾侍奉得周全,不如叫苏氏这回同行,旧日的一双主奴一起侍奉圣上,是为双美。儿子不能同去陵寝,也当是遣个手边人替儿子敬孝心。”

    苏娃说不出的喜,垂着头碎步慢移。

    皇帝没发话,正在此时,几层假山背后有人声响动,隐约看见此起彼伏的青盖乌发,一簇人夹杂着欢声笑语飘来。

    应该是来上林苑游玩的哪宫主人,看样子正好跟御驾迎面而来,就是隔得远。

    按惯例,打头的内侍去探视了一下,匆匆回来,小声禀给上司胥不骄:“是远条宫的谢昭仪,好像是要去太液池那边赏花儿。”

    皇帝耳朵尖,身子板一下打直。

    那边的人马窸窣了一下,安静了些,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假山对面皇气腾腾的庞大队伍。

    小会儿,内侍第二次跑回来报:“中常侍,昭仪近了,昭仪近了。”

    皇帝不易察觉地雄赳赳大跨步前进,一干人跟着天子,忙不迭加快步子。

    眼看对面的步伐渐渐近了,皇帝心潮不稳,那声音却陡然一止,又弱了。

    打头的内侍最后一次跑回来报告,弱弱:“中常侍,谢昭仪改了路线,身子不舒服,困觉,调头回宫了。”

    皇帝变了脸。

    天子与两位郦宝林日日朝后相携伴游,身影流连上林苑、太液池以及后宫数处园景。

    朝夕之间,传遍了后宫。

    远条宫的宫人成天哭丧着脸,如死爹妈。

    胥不骄携着圣旨多日后第一次进西十六宫时,远条宫的宫人们早就在廊下等得脖子都直了,爹妈又活了……

    旨意颁下,天子孝先天下,首重山陵,按旧例,三月初九,皇帝携羽林禁卫,亲巡京城近郊邙山的皇家寝陵,为期七日,风雨无阻。

    因太子睽外宫,止令昭仪、,内阁几名老臣辅助赵王监国,中宫蒋氏需料理后宫琐事,仍坐镇后两位哪宝林随行伴驾。vv,赵宫人接下云轴御旨,送走了中常侍,转头就跟贤志达一左一右,走到趴在软榻上一边吃葡萄一边看小黄书的谢福儿跟前,死死捉住她衣袖:”昭仪!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您要是再任性,咱们就吊死在廊下给您看!"

章节目录

福气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忐忑辗转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忐忑辗转并收藏福气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