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锦囊,萧嗣业心中大吃一惊,暗想难道定襄城竟然这么快就坚守不住了,再想想萧嗣业又觉得事情蹊跷。恶然自己率五千人坚守恶阳山,但是毕竟定向成还有慕容遐在,还有康苏密的突厥骑兵。

    更令萧嗣业想不通的是太皇太后萧珺的锦囊怎能够未卜先知,总不会一出征就想到求救吧。思绪虽然有些混乱,但是萧嗣业牢记慕容遐的嘱托,遵照锦囊而行,立刻传令麾下将士,拔营退出恶阳山,先救定襄城。

    萧嗣业弃守恶阳山,率兵回到定襄城。远远望见城池,四下安静,并不像是饱受唐兵袭扰的危城,而且沿途之上也不曾遭遇大唐的兵马。直道大军进城,往日人间烟火,车水马龙并无变化,照常依旧。

    后隋将士陆续进城,最先惊动的便是突厥大臣康苏密,康苏密听说萧嗣业率兵回来,诧异万分,虽说唐兵绕过恶阳山,迂回用兵,但也没紧迫到这个份上。康苏密觉得势头不对,便去面见太皇太后萧珺。

    康苏密来到行宫,正遇萧嗣业一身戎装匆匆赶回,康苏密走到近前,一拱手问道:“少将军这么早回兵,莫非是恶阳山的唐兵已经退却?”

    “尚未退却?”

    康苏密质问道:“本将未发军令,将军怎可临阵脱逃?”

    萧嗣业道:“我奉太皇太后密旨回城。”

    “你……”康苏密顿时气得胡子倒立,萧嗣业理也不理,便入行宫参见太皇太后。

    萧嗣业进宫拜见了太皇太后萧珺,萧珺神情平稳,面不改色,隋王杨政会配坐一旁,萧珺只是默念道:“谢天谢地,回来的正好。”

    萧嗣业拿着锦囊,走上前问道:“侄孙儿愚昧,敢问太皇太后,莫非丢弃恶阳山,是太皇太后酝酿已久?”

    萧珺长舒一口气,说道:“还记得渭水之盟么,自从李世民进贡议和,哀家就知道唐兵早晚要打回漠北,李世勣侧面已经切断去路,死守恶阳山终久是徒劳无益。”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侍女奏道:“启奏太皇太后,康苏密大人求见。”

    “没见哀家这里有人么?”萧珺道。

    侍女道:“奴婢说了,可是康苏密大人怒气冲冲,执意要见。”

    萧珺看了一眼萧嗣业,说道:“定是为了弃守恶阳山之事,宣康苏密来见。”

    康苏密快步进了寝宫,拜见了萧珺,指着萧嗣业说道:“军情紧急,萧嗣业将军临阵脱逃,擅离职守,贻误军机,请太皇太后明察。”

    萧珺道:“是哀家传懿旨弃守恶阳山,如今三路唐兵围困定襄,谁都走投无路。”

    康苏密一愣,满头雾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太皇太后,定襄早早失守,整个草原可是都危在旦夕啊。”

    “哀家又何尝不知……..”萧珺拄着手杖,站起身来,向着康苏密近前几步,朝着宫门方向抬眼张望:“康苏密你祖上几代人,追随可汗四处征战,都死在长城跟了吧?”

    “这……”康苏密一时答对不上,愈加诧异萧珺的问话。

    萧珺看着康苏密,意味深长的说道:“哀家六十三岁了,哀家也想让你活到六十三岁,让你也知道将来天下是个什么样子。”

    康苏密掂量萧珺的心思,颔首不语,萧珺又说:“忠君报国,马革裹尸,那都是汉人旧俗,你一个突厥人何必以死相拼?人死了,连后悔也没机会了。”

    康苏密试问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中原呐,是个好地方;江东也是,江南也是,连夷州、交趾、乐浪郡都是咱汉人的风水宝地。哀家想回家了,不想打了……”

    康苏密、萧嗣业两人互看一眼,大惊不已,隋王杨政会毕竟年少,还没完全领会话中的意思,萧嗣业心中稍稍有所领会萧珺的心意,拱手作揖:“难道太皇太后忍辱负重多年,就不打算复辟大隋了么?”

    “听说大唐都统一天下多少年了,还谈什么复僻……哀家老了,只想回家。”萧珺走到椅子近前,又坐下身来,注目远方,默然良久。

    萧嗣业、康苏密愣在一旁,半晌不语,只见一阵急促脚步,但见慕容遐匆匆来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唐军遣使者送信劝降。”说着,双手呈上大唐的招降书信。

    萧珺并未理会书信,看了看众人:“康苏密、慕容遐,哀家命你二人前去议和,若能免去战乱,哀家愿意还政退位,易帜归唐。”

    “太皇太后……”隋王杨政道、康苏密、慕容遐、萧嗣业一齐跪倒,必不情愿归降大唐,难抑悲伤,泣声叩首。

    离开行宫,康苏密依然心中不甘,回到府上,立刻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哲落。康苏密把一封亲笔写好的书信封好,交给哲落,叮嘱道:“萧珺者老糊涂,竟然弃守恶阳山,打算降唐,事关重大,你立刻去见颉利可汗,禀明实情,尽快增援。”

    “奴才明白。”

    哲落刚转身要走,康苏密友道:“慢着!”

    “还有什么吩咐?”

    “唐军正在设法绕行恶阳山,一路之上,多加小心,只要抢先赶到白道,就必能见到大汗。”

    哲落奸笑道:“大人神机妙算,奴才定能送到密信。”

    哲落潜出北城向颉利可汗求援。颉利可汗率兵已到白道(今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白道离定襄不远,哲落走了一个时辰,便到白道。

    颉利可汗本已睡下,得知定襄密使到来,又翻身起床,命人掌灯,连夜接见。哲落气喘吁吁,跑到牙帐,扑地跪倒:“大汗速速出兵,定襄快守不住了。”

    “切莫慌张,细细说来。”

    哲落递上康苏密地密信,答道:“萧嗣业弃守恶阳山,使得三路唐军围困定襄。如今萧太后心生变故,欲携汉民投降唐兵,康苏密将军孤悬一线,求大汗速发援兵,营救定襄。”

    “嗯,萧珺老迈无关大局,但丢了定襄,必然危急漠北。”颉利可汗披着袍服,来回踱了几步,对哲落说道:“你连夜返回,告知康苏密无论怎样,也要死守定襄,本汗最迟天明时分,便到定襄。”

    哲落遵命而去,换了匹快马,连夜赶回定襄。

    一路疾驰,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趁着蒙蒙夜色,眼看要到定襄城下,忽然只听“噗通”一声,马身一倾,眼前扑空,连人带马栽进陷马坑。等哲落缓过神来,只见四周尽是火把,定睛细瞧,原来唐兵早已布下的埋伏。

    哲落中了埋伏,被捆绑到中军大帐,只见一员唐将,年纪三十多岁,二眉八字分开,两眼聚光,鼻正口方,颔下短髯,内穿细甲,外罩战袍,此人便是唐军大将李世勣。

    李世勣盯着哲落,厉声问道:“大胆藩贼,连夜回城,必是隐情,速速道来。”

    哲落毕竟不是疆场厮杀过的军士,被唐兵生擒,早已吓得惊魂落魄,不知所措,旁边的一个侍卫猛踹一脚,哲落一哆嗦,才颤颤说道:“实不相瞒,颉利可汗准备连夜起兵,增援定襄。”

    “几时能到?”

    “天明之前。”

    李世勣细细琢磨再三,对侍卫说道:“将这藩贼打入囚牢,若有假话,回来杀他!”哲落被暂且押解,李世勣连夜传下将领,点齐三千精兵,设下埋伏,只能突厥援兵。

    等到三更已过,四更刚至,天已朦朦放亮,只闻一通马蹄铃,划破寂黎。李世勣料定必是突厥援军。命人打响三声号炮,只见三束火花,窜天而起,埋伏的唐兵呼号震天,一起杀出。

    颉利可汗不知有埋伏,心中大惊,刚要应战,忽然一通乱箭,纷纷射来,让突厥兵士措手不及。顷刻间,伏兵杀至,一通混战。真可谓:

    朦朦凌晨促杀机,三千勇士起夜袭。

    铁骑横行折枝叉,杀声震天断荆棘。

    剑槊生光荒原路,刀锋所指大将旗。

    潇潇落叶盖古道,滴滴战血渐铁衣。

    唐兵半路伏击,凌晨劫杀,把突厥援兵杀大败,颉利可汗不知虚实,落荒而逃,一溃千里。

    一夜之间,战事急转直下,李世勣得胜而归,斩获无数。回到中军帐,对麾下喊道:“那昨晚那个细作来见!”

    两个侍卫推搡着哲落,来到帐中,跪倒在地。李世勣怀抱头盔,手扶佩剑,趾高气昂,得意说道:“你不是要往定襄报信么?今日本将就成全你。”

    李世勣对两个侍卫一挥手,两人解开哲落绑绳,哲落战战兢兢,手足无措,问道:“将军果然要放我报信?”

    李世勣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将,突厥援兵已经大败,定襄之围无人能解。”言罢,背过身去,不再理喻。

    哲落慌慌张张,逃出唐营,跑回定襄城。等到了定襄,康苏密在府上早已等候多时,见哲落回来,一把抓住哲落双肩:“我且问你,援军何时能到?”

    哲落眼神惊悚,跪倒地上哭诉道:“将军,全完了。”

    “到底如何?”

    “天亮之前,大汗的援兵半路遇伏,被李世勣大败了。”哲落道。

    康苏密恍然大悟,半晌不语。此时已是走投无路,孤立无援,欲知是战是降,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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