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无耻!王八蛋!混账的南蛮!”战圈外围,军臣吹鼻子瞪眼,气得上嘴唇和下嘴唇打架,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匈奴人传统,两人决斗,结束之前,若有第三个活物进入战圈,必须乱箭shè死!因为这个关系到他们顽固迂腐的所谓尊严。

    伊稚斜脸上眼里被撒满了生石灰,仰面朝天,疼得呲牙咧嘴,但是刘戎的锃亮的铁枪却是紧紧顶在他黑白分明的脖颈上,悠然自得。

    “大单于。”刘戎说,“我生长在大汉,对于你们草原上的风俗也不是太了解,据说但凡是两个人进了这战圈,便是最多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可对?”骑着伊莉雅为自己jing挑细选的一匹枣红sè骏马之上,刘戎手提一杆锃亮的铁枪,直抵伊稚斜的脖颈,志得意满。

    “只要一方认输,可以不见血光!”看着军臣涨红到发紫的猪腰子脸,他身边的一个亲卫赶紧圆场道,那意思就是说,行行好枪下留人吧。

    刘戎呵呵一笑,缓缓地将铁枪收回,他并不担心伊稚斜会趁机跳起来将他揪下马砍成肉泥。因为他知道伊稚斜自诩为英雄豪杰,乃是草原第一勇士,这个头衔对于他来说金贵得很,那样做太过于丢面子。在他眼中,此等卑鄙下流之事,只有刘戎这种厚颜无耻的小人才会去做,他堂堂匈奴勇士是不屑于如此去做的。

    刘戎没把铁枪收回去还好,自己寻找机会或许还会奋力一拼,可现如今刘戎把铁枪收回去了,他便是绝望了,再无翻身之时鸟,除了大大方方的认输,别无他法。当然不能自断经脉,更不可以剖腹自杀,大单于的宝座还在等着自己,况且,还有伊莉雅的事没有解决,他心中想着要杀了伊莉雅的小情郎泄愤,殊不知刘戎正是那个令他夜不能寐也想要揪出来海扁一顿的公狐狸。

    待伊稚斜不卑不亢地低头认输,刘戎这才言笑晏晏地骑马走出圈外。军臣自认为是天地豪杰,自然是羞于此等人为伍,但是,人家既然是放了自己的儿子,自己自诩为正人君子,再在这里将刘戎杀了就太说不过去了。几句简单的外交辞令之后,他便是下了逐客令,这个人之前看着还仪表堂堂,言吐不凡的,怎地下手就如此卑鄙无耻呢?男子汉大丈夫,生死决斗乃是最关乎尊严的事情,他竟然还会使诈!但是并没有规定说不可以使诈。唉吆,无论怎么说,此人这个脸皮啊,实在是太厚太厚了!无耻!太他丫的无耻了!军臣哪眼看着刘戎哪眼觉得讨厌,担心自己恼羞成怒一刀将他杀了,从而污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得赶紧让他滚得远远的才行!

    军臣心想,反正这无耻之人的死期也是不远了,用不了几天,他就会用汉朝君臣,连同那个固若金汤的长安城,一起为他这战死异乡的七万匈奴勇士殉葬!

    手续齐全之后,刘戎忙着逃命,也来不及再跟伊莉雅郎情妾意地吻别,带着军臣遣返回去的三万有余汉人俘虏,急急忙忙地就要离开军臣的大营。袁盎和郑当时他们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送刘戎出了辕门,提醒刘戎三年后务必要催促皇上将那四十五万石粮食备齐后送到草原将他们在接回来。

    刘戎拍了拍袁盎的老肩,安慰他道:“袁大人放心,用不了三年时间我就把您给接回来,我记得大将军说一年后我大汉的军马就可以装备十五万jing锐骑兵,到时候,我们步骑联合一直打到单于庭去!”

    袁盎被刘戎描绘的宏伟蓝图唬得热血沸腾,一旁的郑当时却是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袁盎想了半天终于也是回过神儿来,什么?明年就打到单于庭?尼玛,这祖宗原本就没打算要给军臣四十五万石粮食啊!自己这把老骨头是被他留在军臣这里熬汤用的配料呀!

    袁盎望着刘戎策马飞奔的背影yu哭无泪,“殿下啊——当初皇上废长立幼,全是皇后娘娘、长公主、大将军他们从中做梗,与老臣真的是没有半点干系啊——”

    话说,刘戎带着这一帮流民,三万余人,匆匆渡过渭水,找到了接应的一队汉军,然后便是直奔长安城而去。这一回,自己事急从权,又冒充了一回皇太子,不过虽然是拯救出了这三万余百姓,却是生生将一队汉朝使臣押在了匈奴大营。依刘戎之见,用一群只知道委曲求全的狗屁外交官换回三万余老百姓自然是大大的赚了。可殊不知,这群严重缺钙的家伙却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尤其是那袁盎,门生故吏遍及全国各郡县,一听说他被刘戎一个小小将官抵押在了匈奴大营,个个像吃了苍蝇一样,扯着嗓子弹劾刘戎祖宗八代。搞得景帝刘启也很是尴尬。

    更兼那四十五石粮食的许诺,刘戎虽然只是嘴上说说的权宜之计,可是朝廷上的大臣们却是认真的很,什么人无信不立,泱泱大国岂容妄言,诸如此类,天花乱坠,说得刘戎的头都快大了。这帮迂腐不化的家伙,正所谓兵不厌诈,怎么他们偏偏就不懂呢?

    整个朝堂之中,只有李广一人站在自己一边,但是那老家伙又嘴笨,期期艾艾地说不清楚,索xing直接撒泼,拔出宝剑说谁敢为难二将军,他就在谁身上刺个喷泉!等李广好不容易被那维持秩序的宫廷护卫们拖走,而那些迂腐文官们却是批得更凶了!

    景帝也是焦头烂额,假冒皇太子在他看来自然不是什么罪过,可是将一帮品阶极高的大臣尽数抵押在军臣那里,却着实是有点棘手。西汉前期,在国事的处置之上,君权还并没有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以丞相为首的三公九卿在朝堂上处于不可忽视的举足轻重之地位,尤其是丞相袁盎,更是两朝元老,资历极高,现在竟然被刘戎抵押在了敌营。莫说刘戎还是一个冒牌太子,哪怕就是货真价实,也是一个轻侮慢士的罪过。

    “皇上,不然还是象征xing地处罚一下吧。”晁错见刘启又受不了群臣的聒噪躲到了后殿,连忙又跟了进去建议道。

    “被军臣扣押的那帮家伙不是顽固不化的老迂腐,就是穷酸无用的死书生,扣了就扣了,也省得朝堂里整ri聒噪。只是可怜朕的四十五万石粮食啊!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四十五万石啊——这兔崽子,我就知道他不会净做好事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攒足了劲儿给朕捅下这么一个天大的篓子!”

    “呃,这个正所谓是兵不厌诈,我想荣殿下说的似乎有道理,只将今年的五万石给了,其余的,一直拖着就是了。”

    “我堂堂大国,岂能这样失了风范,不行,不行。”晁错闻言偷偷的叹了口气,所谓的大国就是会打肿脸称胖子啊!

    “皇上,那荣殿下怎么办?要不,您就拟旨让那几个挑事的大臣尽数告老还乡?”

    “唉!才下的旨意让司马谈那老家伙告老还乡,朝野上下腹诽之人就不在少数,现如今这帮家伙又是众口一词,阻力恐怕是更大。”

    “依臣之见那也就只能先暂且委屈荣殿一下了,毕竟如果这次皇上还一味偏袒他的话,群臣必然生疑,荣殿下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据臣四下收到的密报所言,太子和皇后那边,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

    刘启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朕当初即位时,身边可倚仗之人除了你之外,寥寥无几,治国施政处处受人掣肘,直到最近几年才算是真正找到了一批唯命是从的可用之人。为了让太子以后免了朕当初的尴尬,这才刻意培养他的势力,想不到,现如今,这股势力也成了朕的掣肘因素。”

    “帝王之术,最忌大臣结党,皇太子虽是至亲,却毕竟也只是臣啊。”晁错早就对太子集团的壮大有所不满,只是为了避免被冠以挑拨皇帝父子之间关系的恶名,这才久久未说。不过这回刘启既然是当他面提起,自然便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的。

    “彻儿聪明伶俐,比荣儿更有做好帝王的潜质,我既然已经立了他就不会再废掉他了。如何才能让皇后那边安心呢?”

    “远贬荣殿下,皇后和太子那边自然安心。”晁错提议道。“御史大夫的意思是……”

    “假冒皇子,且谈判有辱使命,理应问斩,但是念有军功,罚为城旦,远贬边关!”

    刘启眉头一锁,道:“罚为城旦?”

    这城旦乃是秦汉时期的一种刑罚名称,秦朝时服四年兵役,汉朝是确定为刑期五年。被判处这种刑罚的人,都会被远迁北国,在荒漠苦寒之地修筑城墙,敌寇侵扰时,便也是戍边的力量。这种刑罚虽说不是死刑也不是肉刑,但是因为远迁之地都是匈奴人常年侵扰之地,常常是有去无回,苦不堪言。

    “皇上溺爱荣殿下,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有人会相信皇上会忍心将荣殿下罚为城旦。可是,如果皇后娘娘和太子他们见到皇上将荣殿下罚为城旦,一来,他们定然会认为荣殿下并非真的是荣殿下,不过就是一个长得相像又恰巧立了军功,被皇上赏识过的一个乡野之人而已。再者,就算皇后和太子他们知晓了荣殿下的身份,皇上此举也是告诉他们皇位继承人的人选已经选定,不会更改,倘若他们再继续逼迫荣殿下,反而是不智了。”

    刘启听完晁错之言,沉默良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道:“好!就罚为城旦,流放云中郡!”

    晁错微微一笑,道:“皇上放心,荣殿下在云中郡的安全臣会派人暗中保护的,绝对不会有半点闪失。”

    刘启点了点头,继而又深深叹了口气,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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