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英国相处一段时间以后,梁夕夕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她是斗不过慕济凯的,无论是哪一方面。她也曾经替自己庆幸过,幸好他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不然她这辈子都很难有翻身的机会。

    而事实证明,梁夕夕实在是高兴得太早。摊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她就注定要乖乖巧巧又安安分分地跟他过日子。与他单打独斗,她就算回炉再造多十年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别人都说,女孩子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而男孩子则是妈妈今生的守护神。梁夕夕偶尔也想,若是她的运气够好,或许也能生个小小守护神。有了小战友,她肯定能彻底地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施晴那天问起,梁夕夕还真有点心动了。后来她问他他们为了什么要结婚,慕济凯由始至终都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她便开始动摇了。他们的婚姻是从床上开始的,她也有迷惘和怀疑的时候,两个人若想同偕到老从来都不止是依靠运气,他们现在的状态虽说美好,但她始终觉得不踏实。

    一纸婚书维系一段婚姻,而一个孩子则创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当她开始期待为他孕育孩子时,她终于意识到她已经不能没有他、不能离开他。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他早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敬仰他,依赖他,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他看着自己流泪就手足无措地拥她入怀的那时,是从他无条件地给她照顾和保护那时,是从他默默地为她打造一片安稳的避风港那时,还是从他直接又强势地介入她生活的那时……

    “济凯……”她突然觉得鼻尖发酸,依偎着他柔声叫他的名字,“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他们靠得近,那摇椅还空出了大块位置。一群小朋友闹哄哄地跑到他们跟前,争先恐后地爬了上来。梁夕夕旁若无人地抱住了自己的腰,慕济凯觉得头疼,尤其在这群纯洁的孩子面前。

    喧闹声盖住了梁夕夕的低声细语,慕济凯没听清楚,他只知道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掐住她的脖子,像掐住一只耍赖的猫咪,“梁夕夕,你发什么神经?”

    有个孩子学着慕济凯将冷冰冰的小手按在了梁夕夕颈上j□j的肌肤,那寒意让她缩着脖子尖叫了声。他低低地笑了,从她手中夺过那份小礼物随手递给了他们跟前的小朋友,接着拉起她就走了。

    慕济凯订了明早的机票,但梁夕夕还是执意要去倒数。她原本提议到迪士尼的美国小镇和米老鼠等一众小伙伴共度佳节,但他却说:“幼稚!”

    “你……”梁夕夕突然词穷,好半晌才说,“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用晚餐的餐厅位于尖沙咀,晚饭过后,慕济凯带着梁夕夕散步到了滨海公园。沿途的大楼外墙都亮起了缤纷的圣诞灯饰,这座城市似乎正常沉睡中苏醒,在这夕阳沉落之际换上了自己最光鲜的外衣,直教世人迷醉。

    走在滨海长廊,举目便是无敌的维多利亚夜景,对岸一座又一座被灯光点缀着的大楼如同一堵光墙,将沿岸的海水都映成了五颜六色。海风吹起了层层波浪,翻滚的波浪最终涌动成了美丽的浪花。

    他们随意地停在了长廊的一角,梁夕夕倚在栏杆上,夹着一股淡淡腥咸气息的海风迎面而来。慕济凯站在她身边,伸手拥住她的肩,她颈上围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尽管晚上的气温稍降也不觉得寒冷。

    港湾晚灯一如既往地让她着迷,她突然想起了他们一起在伦敦共度的圣诞夜。梁蔚城跟慕济凯外出泡吧,她无聊便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他们选的酒吧是很有格调的小酒吧,吧里多是年轻的男子,她观察了许久才看见了三两个衣着悠闲的女人。

    他们应该是这家酒吧的常客,落座不久就有几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坐了过来,熟稔地跟梁蔚城和慕济凯打招呼,之后便走下来畅饮。

    酒吧里的气氛并不热烈,周遭的客人似乎相当享受这样宁静的气氛。她对啤酒不感兴趣,于是无聊地听着旁人细细碎碎的谈话,还有那偶尔传来压低了的笑声。与她同样无聊的还有慕济凯,他向来都少沾烟酒,于是此际正漫不经心地看着酒杯,仿佛它只是一件精巧的艺术品。

    才坐了一会,梁夕夕就要离开。梁蔚城点头,然后慕济凯也借口说送她回去便与她一同离开。

    圣诞佳节,如此良辰美景,梁夕夕不急着回家,于是便让慕济凯带她去看圣诞树。当时她才到英国不久,对这边的环境并不熟悉,他带着她穿过四通八达的街道,最后还是看到了那颗几米高的圣诞树。

    她仰着头看了很久,突然听见身后的他说话,“你的脖子不酸吗?”

    这是她离开家里的第一个圣诞节,相比于脖子,她觉得鼻子更酸一点。尽管她不答话,但慕济凯似乎也能看穿她的心思,他揉了下她的头发,柔声问:“是不是想家了?”

    梁夕夕还是不作声,慕济凯当她是默认,于是劝她认错。她整晚的情绪都很低落,既不应好也不反驳,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后来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百无聊赖地打发着这闲余时光。

    将近凌晨,广场的人群更加沸腾,耳边响着熟悉的圣诞小调,梁夕夕只觉得意兴阑珊。他们都没有心思参与这场倒数,于是便散步至泰晤士河旁吹一吹晚风。

    入夜后的泰晤士河一如往常地缓缓流淌,那微微翻起的涟漪如同她此刻的心境,看似平静实际又波澜不止。慕济凯离开了片刻,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罐饮料。他给她买了杯黑咖啡,连方糖也没加,入口苦涩不已。而他则买了罐啤酒,一手捏着易拉罐仰着脖子就灌了半罐。她觉得奇怪,问他:“你在酒吧里不喝,出来了反而自己灌自己?”

    街灯整整齐齐地布在道上,浅浅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他似乎笑了下,应道:“我本来是买给你的。”

    闻言,梁夕夕伸手就去抢他手中那罐啤酒,他挡住她的手,语带笑意地调戏她:“我等下可不想背你回去,从这里回去至少要二十分钟的路程。”

    他很快就将啤酒喝完,他捏扁了易拉罐做了个瞄准的动作,接着精准地射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她突然觉得自己高估他了,其实他跟别的男人一样,都会做这种浮夸又幼稚的动作。

    转头看见她正看着自己,慕济凯仍然轻扬着嘴角,他指了指那杯咖啡,问她:“你喝不喝?”

    其实梁夕夕不喝咖啡,但看他似乎觊觎着自己手中的饮料,她也学他刚才那些狠狠地喝了几口。口腔被那浓度极高的咖啡冲击得麻麻的,她眯着眼睛将咖啡吞了进去,好一会才缓过来。

    看着她那滑稽的表情慕济凯就忍不住发笑,她将剩余的小半杯咖啡塞到他手中,抱怨他摧残自己的味蕾。他脸上有种捉弄完别人时会露出的小得意,气得她牙痒痒的,但又无可奈何。

    伦敦桥在远远那方,夜色沉沉,她勉强能依靠桥身上的灯光辨认出它的轮廓。她突然又叹气,站在她身边的人却语气轻快地开口:“你整晚都唉声叹气,真像个老太婆。”

    梁夕夕没心情还嘴,只幽幽怨怨地说:“你不懂。”

    慕济凯确实也不懂,他语气平平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面对着泰晤士河轻快地唱起了《londe is falling down》。梁夕夕被他逗笑了,心情也似乎好了一点。

    或者从那晚开始,梁夕夕就变得跟他特别亲近。她不跟哥哥讲的心情也会跟他说,尽管他偶尔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姿态。他来看她的次数也不会太频繁,她一般隔三两个月才见他一面,她总会缠着他让他带自己出去玩。

    这样美好的状态最终被那场酒后的放纵打破了。自那晚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降至了冰点。突如其来的角色转变实在让她措手不及,梁夕夕开始觉得他陌生,陌生得让她想逃离。 时至今天,她又不得不承认,他仍然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晚风一阵又一阵地拂来,慕济凯紧了紧揽在她肩上的手,问:“冷不冷?”

    梁夕夕回过神来,她往他那方贴近了一点,摇了摇头。他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那醇厚的声线与呼啸而来的寒风融在了一起,她听着觉得不太真实。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她伸手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腰,在此刻才发现他还是那个在普世欢腾的圣诞夜给自己唱《londe is falling down》的男人。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共同走过这么漫长的一段日子,无论欢笑还是失落都有对方在旁见证。

    梁夕夕偶尔也在想,她是不是应该为那个美丽的错误感到庆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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