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盆水下去,石灰堆发出嗤嗤的响声,一股白烟冒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李辉用树枝拨开已经熟了的石灰,把里头的几颗鸟蛋扒拉了出来,用水洗干净外壳上粘着的熟石灰,敲破掰开一看,里头的蛋黄果真是刚好过心,黄澄澄、嫩嘟嘟,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

    李辉掰了一半递给刘勇:“你尝尝?”

    等刘勇接了过去他又把其余的几个也敲开,分给其他人:“来,都来尝尝,看看跟你们尿出来的相比怎么样?”

    “哇,真的一样的好吃!还没有尿骚味儿呢。”

    “就是,每次黄牛牛尿的蛋味道最骚了!”

    “怕骚你还每次抢得最快?!那下次我再尿你就别抢了啊!”

    “哈哈哈,黄牛牛,你傻的啊,下次咱们已经可以不尿了啊,用水就行的嘛!还是你其实很想吃自己尿过的啊?”

    几个男孩儿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最后还是刘勇一边享用美味一边想到了这是谁的功劳:“哎,说到底还是李辉厉害呀,会讲故事,还会煮蛋,怎么什么都会?你是从哪儿知道的用水也是可以的呀?”

    这是氧化钙遇到水之后放热的化学反应,初中化学知识,只是现在李辉才小学当然不能这样讲,他想了一想,说:“咱们华夏历史上有一位民族大英雄叫林则徐,他在虎门销烟,就是销毁那些罪恶的鸦片烟,就是用的这个法子,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也教教我们吧,让我们也像你一样变聪明,省的我妈老骂我不爱读书”,刘勇两眼放光,摇了摇李辉的手,“对了,你来当我们的指导员吧!”

    楚飞见状眉毛一挑,神色就有点不悦起来,他个性霸道急躁,独占欲也强,见到其他人和李辉走得近心里头就不舒服,脸一下就虎了起来,揽着李辉的肩往自己这边一带说:“指导员可不是随便就能当的,新兵入伍还得接受党的考验呢!你说说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党和国家培养的呀?”

    楚飞年纪小,个子只到李辉的耳垂处,但他从小就练着,劲儿却是不小,这么突然一带,李辉都差点重心不稳,还以为楚太子又在闹别扭了,马上接过话道:“哎,我这算啥,一颗红心向太阳,指导员离不得大队长,楚飞会的更多呢!我就亲眼见过他打拳,一拳打出去,树都摇,可厉害了!”

    “哇塞,楚飞这么厉害呀!”

    “那你就是我们的大队长了,以后咱们都跟着你俩学。”

    于是不知道算什么级别的楚大队长走马上任,答应每个星期天都来列队操练操练他们,还给列出了训练计划,每天必须完成多少个半蹲多少个深蹲之类的任务,连李辉在一边儿听了也来了兴趣表示要加入。楚飞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一副“就知道你佩服我,这早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

    回到楚飞家里头之后,三个人在客厅里,一边吃着张奶奶端上来的零食一边聊天,张万江揶揄楚飞:“行啊你,都大队长了,你和我哥一人一个官儿,我呢?你俩也得给我来一个。”

    楚飞看了看张万江,挑起一边儿的嘴角,笑的有点儿发坏:“你这么厉害,当然不能随便给官职了,我想想啊……怎么也得封你个元帅!”

    “你俩当大队长和指导员,我当元帅?”张万江胖嘟嘟的脸挤到一起,有点儿不敢相信,“楚飞,你别有什么阴谋吧?”

    李辉在旁边想着,这话你算是说对了,他要是没有阴谋那就怪了!

    楚飞笑的更开怀:“没有啊,有什么阴谋,你看啊,元帅都有封号。我也给你取了一个,叫天蓬元帅,威风不?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前仰后合,连李辉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张万江跳起来叫道:“好你个楚飞,我就知道你有阴谋诡计,不怀好意!奸诈狡猾!”

    两个人扭在一块儿“比武”,李辉在旁边只得又叫起停来,结果楚飞连他一块儿拉下了水,三个孩子打打闹闹,最后笑声连成一片。

    从楚飞家出来的时候,李辉抱走了一大包连环画,他打算造个册子登记一下。他虽然没干过图书管理,却也知道连号登记更方便保存信息,一本书的第一册、第二册都在谁的手里,这都必须得记清楚了。一来便于查阅租书的记录,二来也免得书借出去收不回来,要是连个凭证都没有,东丢一本,西丢一本的,这损失可就大了。

    书都是实打实的玩意儿,他一下拿了大包东西,背在肩上像是扛了包砖块,喘气都吭哧吭哧的。他刚到家,黄玉秀在里头屋子就听到声音,走出来正巧看见李辉喘着气,把东西往矮柜上放。

    这时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李辉额头上都见了毛毛汗,黄玉秀一看就怕他感冒,着急忙慌的赶他去厨房里擦脸,自己就顺手接过李辉手头的东西,帮着整理起来。

    李辉洗了把热水脸,舒服多了,回屋里看见黄玉秀坐在椅子上,翻看着那些连环画,脸上带着一点笑意,像是沉浸在旧时的回忆里。

    这些连环画都是老上海的美术印刷厂出的,李辉之前在楚飞家就翻过书屁股看过出版日期,都是“十年”前的老书。当然在“十年”期间,反封建迷信什么的,这些东西都成了封建残余,家里头的书还有连环画之类的被红小兵搜的搜,抢的抢,弄出来的都被付之一炬了,即使有的人家藏得好,但也大多不成套,像楚飞这样成套的小人书特别罕见,黄玉秀不免也感慨了一下。

    李辉顺口问道:“妈,你们以前也看这些的?”

    黄玉秀一边翻看着书脊上的编号,按照顺序摞起来,一边答道:“你以为我们小时候就不爱看这些?妈妈也是看着连环画长大的。那会儿我家住在我们镇的东边,逢三、六、九赶集,以前兴这个,说日子吉利,现在可不兴提了。不过这日子大家伙是都惯了的,我那会儿呀,就跟着爹妈还有弟妹一块儿去。那可热闹呢,什么都有,租书的也出来了。爹娘买东西去,我就领着弟妹,蹲在人家摊子面前看连环画。什么《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七侠五义》、《少林英豪》都是那会儿看的。”

    李辉听她说到租书的事,大感兴趣,立刻问道:“妈,再说说呗,还有些啥书?还有,难道你们就蹲那儿看,白看啊?人家不赶你们吗?”

    “赶什么!都是无产阶级兄弟,深厚的阶级情谊在哩!当然我们也不是每回都白看,有时有了零花钱,喜欢的书也是会租回去看的。一分钱一本,看完了,下一次又拿回去换其他的……”

    “啊?就直接就租给你们了吗?也没要个抵押之类的?要是遇到不还的怎么办?”李辉惊讶地问。

    黄玉秀愣了愣:“要什么抵押?借了别人的东西当然要还,怎么可能会有不还的?这可是犯罪啊!辉辉,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问题?”

    李辉哑然,他差点忘记了,直到这个时候,包括他们家在内,很多人家都没有锁门的概念的。出门的时候,找个棍子在门上一插,外头的人就知道主人家不在了。这会儿正是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时候,小偷小摸的事情都特别少,不过其实也是因为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偷的吧……

    “哦没事,我就问问,我这不是想到那天我借了一个橡皮给同学他没还么?”李辉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打消了黄玉秀的疑虑,“没想到,我妈还是个老知识分子了。”

    黄玉秀被儿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出来:“什么知识分子啊,就是大家伙儿都爱看新鲜。那会儿书少人多的,要是来了连载的新书,那就更不够分的了。”

    “还有连载的?”李辉大吃一惊,这么先进?

    “有呀,不过后来大了,连环画看的就少了。”黄玉秀见他听得有兴趣,讲的也就来了兴致,“我比你现在再大点儿的时候,同学家里头就存着好几本外国小说,那是连伟人都说过喜欢的书,苏联人写的。可就是那些个名字,长得像火车一样,有个作家叫什么基尔高的。我们还说这老外就是不文明,名字怎么取这样,这不是耍流氓吗……”

    李辉笑得直打跌:“妈,人家叫高尔基!”

    黄玉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对对,高尔基,反过来可不就是那样吗?反正那会儿我们也不怎么看得进去字书,等到能看了,也‘十年’了,然后我们就开始抄手抄本,《一只绣花鞋》、《第二次握手》,对了,我箱子里头还存着我当时抄的《曼娜回忆录》呢!”

    “真的吗?妈,能不能给我看看?”李辉险些一蹦三尺高。

    黄玉秀正想答应,突然却想起来什么:“那些书你现在还看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你就看看楚飞借你的连环画吧。”

    李辉这才想起来,不怪黄玉秀遮遮掩掩,《曼娜回忆录》可是“十年”里头最出名的一本“黄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还有一更,正在码!马上到达~!么么哒=3=

    话说高尔基的笑话是我从一个朋友那听来的,是真的,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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