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声,小黑国歌手保罗??西蒙低沉忧郁的寂寞之声,小诺诺均匀的呼吸声,声声入耳。心绪安详,思绪却早已飞扬在无尽夜空中,直达宇宙八极。曾经道不过三阶却豪气飞扬志在天下的少年,如今已是问鼎神道,当代术士界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本事大了,地位高了,比较起当年初出茅庐时,做起事来却反而如履薄冰起来。

    政治是个寂寞又危险的游戏,走在这条路上就如同暗夜中行走于老林子的旅者。需要盟友,却还需时时提防盟友从背后捅一刀抢走自己生存的资源。害怕这份孤独却又享受着孤独的幽静与深邃。

    曾经的传闻里,宋义与如今在舞台中心的谢李二人在东南并称铁三角,十几年前那场席卷亚洲的金融危机中,三人并肩作战,为当年华夏金融保卫战的胜利做出了杰出贡献。十几年后,谢李当政,宋义却在六十岁这个政治人物最成熟的黄金年纪上黯然隐退,亲手送他这一程的人却正是曾经亲密的称其为宋二哥的两个昔日发小。

    宋义倒了,许三笑以为西南地区大局已定,再无人能对山城市委书记洪天明执掌西南军政大权构成威胁。但张玉刚却带来了进一步的消息,刚当选的新任政协主席张培民视察西南。同行的还有一支不公开的纪委工作组,由宋义的侄子,金城市委书记,甘凉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宋勇毅牵头办案。所针对的目标直指八年前的西南王,素有磐石书记之誉的向卫国。

    许三笑至今都还记得当初在山城高速路口,亲眼目睹向卫国从京城归来时,山城四套班子以下数百名干部迎接时的情形。那随扈千乘,前护后拥众星捧月的场面令人终身难忘,犹记得当时自己还曾对老瞎子放狂言,大丈夫当如是也!现如今,自己终于如愿走上了这条路,而那个曾经羡慕不已的目标却正已身处悬崖边缘,四十年爬上顶峰,也许不需要四十天就会跌入谷底。

    联想到自己,不禁要问一句,许三笑,你会不会有那一天呢?

    熟睡中的小诺诺翻了个身,不老实的蹬了被子,许三笑收回思绪,轻柔的为她盖上被子。

    严朝辉夫妇竟一去不回,甚至杳无音信。看着小诺诺可爱的睡相,许三笑不禁心存疑问,他们夫妇对这个孩子无疑是极为疼爱的,这夫妇两个怎么就如此放心自己,把孩子交给自己照顾不说,还这么心安理得的连个电话都不打,不闻不问。这实在是大大违背常理之举。

    夜深人难静,许三笑思绪万千,脑海中千头万绪,惦记着南山市那边的形势发展,更不放心何问鱼率宗教办的人与东瀛大门野和弥生五郎较量一事。又忍不住去想宋勇毅点了自己的将,这将是自己第一次跟他合作,在金城的第一印象不错,到了山南,要动真格儿的了,得靠实际工作能力说话。

    设身处地从宋勇毅的角度看待此事,这趟山南之行着实不是个什么美差。向卫国不是吃素的,磐石书记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想当年三代神宗到山城视察,对山城方面在大坝移民方面的工作极为满意,挥毫留下了安如磐石,坚如磐石八个大字,从此磐石书记的名头便叫响了。神宗退下来之前为延续政治影响力,曾亲手将四个人提拔进政治局,向卫国便是其一。

    前些年,仁宗为了削弱前代领导集体的影响力,没少做工作。当年神宗提拔起来的几个中生代领导,副总理高一凡黯然病逝于燕京,据密传是在几位大佬的包庇下,死在了叶皓东之手。当年主管政法工作罗钢也由于身体原因淡出了政坛核心圈,有最年轻的书记处书记之称孟庆国十年前受了申城黄白走私大案的株连悄然隐退。唯有向卫国,依然磐石一般伫立潮头。领导着西南地区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许三笑身为地头蛇,对此知之甚深。

    山南自古封闭于群山环抱中,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块土地上既有着强烈的爱国热情,更不乏更强烈的地域观念乡土情结。身为山南土生土长的干部,向卫国在这块热土上的声望之高,就算再给洪天明六年也未必及得上。

    这可是仁宗在位十年都没能动得了的人物,就算他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失去了自身的尖牙利爪,但虎老雄风在,树大有猢狲。磐石书记的名声在外,在他周围还团聚着一大群人固守于西南。这帮人绝不容易对付!宋勇毅这趟西南之行的前三脚想要踢开,恐怕难度不小啊。

    转而又想,这也未必就是坏事,越是有难度的事情,做成了才越凸显价值,这一点不管是针对宋勇毅还是针对自己,都是一样的。宋勇毅把这趟差办好了,无疑会给他的政治生涯大大加分,而自己如果能在此事当中有所建树,在宋勇毅心中的分量肯定也会大大增加。

    想归想,做归做,万事开头难。宋勇毅初来乍到,点了自己的将,肯定会在这方面对自己有所期待。要想找出准确的入手点,看来必须要动用阴山狼城的力量了。

    正自思量时,忽感到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循着感觉看去,却是小诺诺醒了,正睁着大眼睛安静的在那里。虽然只带了她短短不到半天,许三笑却对这小魔星彻底服了,登时心情一紧,看着小家伙,暗忖,这又要搞什么怪?小小的孩子,黑灯瞎火的不睡觉瞪眼睛看老子做什么?

    小诺诺忽然说道:“要吃吃,不要糊糊。”

    “真是个吃货,半夜醒来不要妈妈却要吃吃。”许三笑最怕她那魔音哭闹,登时松了口气,自语着起身去找吃的。

    小诺诺却又道:“要到外面吃吃,不要家里吃吃。”

    许三笑想起齐思诺说过这孩子对味素过敏,她从来不带孩子在外头吃,便拒绝说:“宝宝乖,外头的东西都是臭臭的,咱们还是在家里吃吧。”

    小孩儿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一脸恬静要吃吃的小诺诺转瞬间便流露出哭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劲儿的叫着要出去吃吃。许三笑怎么也哄不好,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十点,这个时候市中心的大商场的夜场正方兴未艾,带她出去吃一顿也无妨,交代好对方别放味素也就是了。若任她这么哭闹下去,孩子没哭坏,自己的脑袋也得被她哭炸了。

    打定主意,立即行动,迅速给小诺诺穿上衣服,爷两个顶着霏霏夜雨便出了门。

    下半夜一点半,蓉城第一人民医院,观察室外,怒不可遏的齐思诺急匆匆走到一脸歉疚的许三笑面前,抬手欲扇却被严朝辉及时拦住。齐思诺奋力挣脱开来,歇斯底里的叫着:“孩子要是有事,我撕碎了你们两个。”

    严朝辉赶忙连声安慰,只说这是个意外,三笑哪里知道诺诺是味觉过敏体,对辣的咸的都有反应。许三笑歉疚难当,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正这时,门一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一脸严肃的打量一下在场三人,最终目光停留在许三笑脸上,不悦的口吻说道:“你是孩子的父亲吧,不是我要批评你,这么一丁点的孩子,就算不是过敏体,你也不该带她吃那些小吃摊上的东西啊,就没见过你这么不靠谱的爸爸。”

    许三笑尴尬之余刚要解释说自己不是,这位大夫却已把矛头对准了齐思诺和严朝辉,依然自作聪明的猜测人物关系,冲着齐思诺说道:“一看你就是孩子的母亲了,不用着急,孩子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身上起了几个小斑点,送来时呼吸道有点小问题,做几天降敏喷雾也就没事了,不过在这儿我还是要说你们两口子几句,照顾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额大夫。”一旁的严朝辉眼见齐思诺已有暴走的倾向,赶忙出言打断这位医生的话。却不料这位医生还是个话痨,一掉头又冲他来了,道:“您是孩子的姥爷还是爷爷?”不待严朝辉回答,这位一摆手,又道:“得,不管您是孩子什么人,总之都是孩子的家人长辈,看您年纪不轻了,这方面的经验肯定要比年轻人丰富,怎么也不帮着照看点儿?”

    许三笑是惭愧加尴尬,在齐思诺愤怒的注视下没法开口,齐思诺是怒火攻心苦水窝心,有火发泄不出,有话又说不出。严朝辉则是愧对妻子,又不便当着外人面多说什么,一下子三个杰出人士竟被这位大夫抢白的哑口无言。

    幸好这位大半夜被折腾起来给孩子出急诊的儿科主任并不为己甚,又说了句:“孩子还需要住院观察一两天,现在可以去看她了,唉,现在这些年轻的爸爸妈妈啊,真不像话。”便摇头走了。

    齐思诺第一个来到门口拉门而入,许三笑跟在后面刚要进去,齐思诺却突然一回身,许三笑反应何等之快,身子一顿微微后撤了半步,与齐思诺四目相对。

    齐思诺道:“这是我的孩子,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今后我不会再给你机会接近她。”转而又将目光投向稍远一点的严朝辉,语气稍缓和了些,道:“老严,咱们之间的事情回去之后慢慢说,今天我有句话必须说在当面,我不理你有多大的想法要指望她来实现,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我希望她能够健健康康的成长,现在我的女儿已经住院,健康之外,其他事情都已不重要!”说罢,转身进了观察室。

    许三笑对这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严朝辉则止住脚步,伸手在身后拉了许三笑一把,道:“三笑,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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