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琴弦,琴声闷响几声,不似在她手下时那般悦耳。抬头,床边的窗口似乎有人,削瘦的背影如真似假:“你回来了”应声回头的人,在他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容,一张布满泪的脸浮了出来。

    “我还回得来?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消失?你还期望我回来?”带着深怨的连翻质问,逼得他冷汗直下。心意却无从诉说,张不开口解释,一句我没有怎么也说不出来。

    “少爷……少爷……”纪烛摇醒靠在软榻上小憩的人。

    一句:不是的。破口而出,人也立了起来,看清纪烛再回头,窗边空无一物。抚去满额的冷汗,接过纪烛递来的茶水:“她没回来吗?”

    自从小姐失踪后,少爷经常问这些奇怪的问题,跟以前那个冷然高傲的少爷,完全判若两人。纪烛摇头,掩去滑出眼眶的泪珠,每每都会想着,人在的时候总是不知道珍惜。

    “把琴收起来吧”

    “是”小心翼翼将琴装入紫檀琴盒,捧着琴盒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又瞧见凝望窗口的宇路雷筠。小姐,你身在何处?可曾知道大家都在想你。

    “三少爷”胡砂匆匆而来:“听说,三少爷要进宫?”

    “织兰院后面的河通向榆县,她在榆县东南方出现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沉吟片刻不待面色发青的胡砂开口又道:“她还活着……有人在那里见过她。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少爷……”榆县的东南方乃是一片死谷,滋生着大片的毒物,没有人可以活着从里面走出来过。话到嘴边又止住了,聪明如少爷,他又怎会不知道这些。

    “去榆县查一家姓段的,或许会有线索”

    在辰香阁住了有些日子,平静如细水缓动,龚稀诗却越发按奈不住。本指望缎尔能出手相助,一句休养便没了下文,沉稳的性子也开始躁了起来。将手的中雪坊纱丢下:“好像有些日子没瞧见缎才人了”

    候在一边的李嬷嬷终于松了口气,自打公子死了之后,娘娘就沉寂得可怕。这回看是要发出来了,皇上莫明其妙的把缎才人留在辰香阁,自打那夜之后便也没问起过:“像是去园子里弹琴去了”

    “弹琴?这日子过得好雅致”挥挥云缎广袖起身:“咱们也去听听,缎才人的琴可是这宫里一绝”

    “皇上和两位王爷也在”

    “那两位王爷?”步下玉阶,理理发髻领头出了阁门。

    “十三王爷和十八王爷”李嬷嬷跟在她身后,将玲珑传回来的消息如实回禀主子。

    “他们?边关就交给付云尚那老头子了?”李嬷嬷垂首不语,后宫不得干与朝政,这是历代皇家最忌讳的一条。

    “娘娘,还是不要妄议政事得好”

    李嬷嬷的提醒,像根刺扎进她的肉里,痛得她反射性一跳:“宇路凝不也在皇上跟前指手划脚,她不仍意气风发的坐稳后宫之首的位置”

    “娘娘,说到点子上了。凝妃娘娘虽掌着后宫,住的可是东宫?封号是后?原因出在哪?”李嬷嬷顿了顿,见主子眼中有了明了之色又道:“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欢后宫干政。”

    “太后不喜欢又怎么样,皇上的妃嫔如云,子嗣却无几”阴郁侵吞那张清丽优雅的面孔:“要是不扳倒她……,它日便是你我受累”

    “其实,缎才人的话也不无道理。辰香阁前些日子才出了事,这里要是又……,不正好给宇路凝落下把柄”李嬷嬷到底是跟过太后的老人,心思细如尘。

    “依嬷嬷的意思,本宫便是去不得”

    “去得,去得……。娘娘乃是皇上的贵妃,这后宫何处去不得。老奴只是提醒娘娘,陛下跟前这脸上的心事该收收才好”低头瞧了一眼路过的鹅卵石铺道边上的牡丹一眼又道:“毕竟,自打那晚过后,陛下就没来看过娘娘”牡丹开得再好,在这千娇百媚的园子中无人赏,便也只有任铅华过尽,徙留一片残红,到那时也就贱如泥泞。

    信手别下一技,含苞欲放的花蕾,塞进前面的主子手里:“娘娘,这牡丹可好?在这万紫千红的世界里,她可是最好?”

    驻足停下,望着手中的花蕾出神,眉梢的忧愁却怎么也展不开。扭头看向一园的花,开得甚是寂渺:“好不好,谁说都不算。回去吧,想是去了也只能惹他恼而已”

    奉宇路凝之命,等在崇华偏门的宫人,瞧见一袭白衫的宇路雷摇步前来,一晃神竞以为是圣上过来了。惊慌之下又铮铮多瞧了几眼,这人走近了,也看清了便忙迎上去:“公子可算来了”

    冲侍卫亮出凤牌:“这是奉圣上旨意进宫当差的宇路三公子,以后可有些交道要打了,你们可睁大了眼,瞧清楚了”

    不耐烦的雷筠如若无人的往里步去,却被侍卫拦下:“公子,请卸下兵刃”捏紧手中的斩龙剑,脸上一寒,杀气禀出。收妥凤牌的宫人,抬眼瞧见这阵仗,赶紧跳出来息事宁人。

    “公子,宫中有规矩凡入宫者须卸下铁刃”汗珠直冒,早听说这三公子桀骜不驯,可别在这宫门口闹了事,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将手中的剑往侍卫怀中一抛:“看好本少爷的剑,出了问题。你赔不起”

    “待会儿,淑妃娘娘会带着皇上的圣旨来取”宫人不阴不阳的留下一句话,便小跑跟上已经走了老远的宇路雷筠。

    沿着参天的红墙向里,无心理会身后的宫人细数宫中规矩。仿佛自天际飘来的琴音,打断沉稳有序的步伐,这个格律他再熟悉不过了。顺着琴音疾驰而去,跟着后面的宫人瞧见已经闯入内宫的背影,吓得着点瘫在地上:“公子,那儿不能去”

    穿过宫门,琴声越发清晰,她入了宫?透过院墙上的镂花洞,依稀能瞧见水榭深处的一方亭子里背对自己抚琴的女子。耳边的琴声,如她轻柔的嗓子在细细的泣诉,纠心至极。那个背影,每每午夜梦回所见所念,再见却陌生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本欲上前的宇路雷筠被人制住:“应悟奉娘娘之命,来接公子入宫相见”

    回首瞧见身着绿袄的女子,急欲抽出被钳制的手臂,免不了要动手。细思之下,便随那女子去见宇路凝:“谢公子的体谅”行了跪礼的应悟,起身便领着宇路雷筠向宫门外走。应悟是宇路家调教出来最出色的女侍卫,只听命于宇路家的掌权人宇路廷。

    见离开的宇路雷筠频频回头,便出口提醒:“公子,里面那位是缎才人。娘娘在她身上摔过跟头,公子还是小心为上”

    “宇路凝见过她?”她不是……。

    “是大公子建议留下的,疏不知道她心机颇重,反咬娘娘一口。待会儿见了娘娘,公子莫提此人便是了”

    刻进骨子里的背影,他怎么又会认错,可是大哥都没能辨出来,她真的不是那个她。凝眸回首,琴声依旧物是人非,纪桑柔你当真是躲到了天崖海角吗?

    莫明的心一惊,手指一偏,错了个音符。下意识的拧眉回头,透过墙上的镂花瞅到一闪而过的白影,刹时一颗心纠得紧紧的。她死也忘不了,天天啃蚀她五脏的的背影,冷漠孤高的无情。紧按的胸口慢慢裉却原有的温度,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冰冷的胸口泛起些许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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