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深秋,北方天气虽不甚凉,沿途却秋风潇潇,落叶纷纷,旷野里人迹很少,何况在山道上。偶尔,谢成英和诸女在山道、田间陇上,看得见一、二个农夫村妇,正在田陇上收拾粮草。

    谢成英望着远山,放慢马速,一时兴起,不由口中放声吟道:

    “秋时山道风潇潇,

    扬鞭催马叶落愁;

    今生立下鸿浩志,

    何叹江湖路遥长。”

    身后诸女闻言,不由一阵嘻笑,贺书苑娇声道:“成哥哥,你在发什么愁啊?让我们姐妹也是心忧忧的。”

    谢成英回头望了诸女一眼,扬扬马鞭,说道:“小生出道江湖,已有月余,不知何时可返回家中,我想着待江湖事了,便赶回家中过年,以免娘亲挂念。”

    诸女会意到谢成英的话,都微微—笑,催马紧跟,司马潇潇安慰道:“成弟弟思念娘亲,待诸事一了,我们便赶回四川,以慰娘亲挂怀!”

    诸女俱点头称是。

    众人正说着,忽然,前面山道旁树林之中,噗、噗一响,两只野山鸡从树林中一冲飞起,众人连忙勒住马缰,以防马惊。

    这两只野山鸡来得太过突然,谢成英定住马身,凝神一思,已知百十丈外来了人,来人武功之高,绝不多见。

    他急忙对诸女传音道:“大家小心,前面之人,定是冲着我等来的。”

    于是,眺首前瞻,在阡陌纵横的山道中,丛生着茂密的树丛,虽然不是黑压压的一片,却也无法透视到树林深处的情景。

    谢成英心里一动,运起太虚罡气细细一察,立即明白了,便在马上朗声道:“阁下几位来此,为何不现身一见!”

    见四下悄然无声,他又对诸女传音道:“师姊、师妹小心,先在此等候,待小生去察看一下。”言毕,身形立即在马背上跃起,凌空拔起,直向三十丈外的树梢落下。

    绿丹急忙传音道:“成师弟,小心!”

    谢成英此时不敢稍有大意,人在树梢,脚尖轻点树梢头,身形不定,形若游龙御风,绕着树丛察看。

    忽然“蓬”地一声,前面五丈远处,数十道精光闪目,宛如银花开树,喷水洒空,从树林深处,正好迎着谢成英的身形,兜面猛射而来。

    这一丛陡然而起的暗器,不仅为数极多,而且劲力十成,暗器带啸破空,快如闪电,形如烟雨。谢成英一见,立时便知发暗器之人,不仅功力极为精深,而且这些细小暗器都喂有剧毒。

    谢成英悬身空中,临势旋身,右手一挥,遥空一掌,直拍过去,同时太虚罡气发出,三丈内任何暗器,绝难近身。

    谢成英遥空掌力一出,顿时将那一蓬烟雨般的银光,大都震落到无影,极少的暗器也只射近谢成英三丈处,便掉入树丛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到树林中,有人呵呵一笑道:“不错,好小子!劈空掌力不错,这世上能够震飞老夫等人所发暗器的人,还不多。”另一声音也道:“不过,小子是练的什么玄功,老夫的暗器竟不能破。”

    谢成英一听,右手立即从袖中退出紫玉扇,然后飘然而落,口中朗声道:“何方高人,如此偷袭,难道不怕为人耻笑吗?”话音甫落,盯眼一看,七八丈外林中,站着两高一矮,三个黑衣老人,三人年龄俱在八十开外。

    谢成英一见之下,不由脸色一凝,拱手一礼道:“三位前辈作何称呼?不知何故要向小生偷袭?”

    三位黑衣人一听,竟不发言,只是冷冷地看着谢成英,突然矮个老人右手大袖一拂,一股极强的劲力猛然向谢成英袭去。

    谢成英冷冷一笑,右手紫玉扇轻轻向外一划,但听嘶一声,矮个老人的半截大袖随着轻啸的劲风,飘到两丈开外。

    三位黑衣老人不由同时“咦”了一声。

    这时,绿丹诸女已寻来树林,并在外轻声呼唤:“成师弟,成哥哥!”

    谢成英又冷冷道:“三位前辈既不愿告之姓名,又一再对小生发招相试,那定是要与小生一较高下,如此不如出了树林,山道边有空阔之处,小生定当与各位前辈勉力相陪,如何?”

    那三位黑衣老人相视一眼,中间高个老人点头道:“也好!”言毕,三人飞身出了树林,谢成英也跟着来到树林空地。

    绿丹诸女赶紧跑过来,纷纷询问,谢成英向诸女轻声说了几句,便转身对三位黑衣老人仔细打量,那两个高个子老人,浓眉大眼,方腮狮口,颔下一把苍白胡须,那矮个子脸胖敦敦的,眨着两只泡眼,显得极有精神。三人身上都穿着一式黑色长衫,两位高个老人背上露着剑把。

    谢成英看了这三个形状古怪的老人,他没什么江湖经验,自是感到十分陌生,不由又一拱手道:“三位前辈,不知如何称……”

    他话未说完,中间高个老人突然掠过一阵古怪的表情,口中嘿嘿一阵冷笑,他看了看站在谢成英背后的诸女,便对着谢成英道:“小子可是姓谢?你能避过老夫等人发出的暗器,又接下老三以六成功力发出的铁袖功,看来江湖中对你小子的传言不假,不知可否将你小子练的何种玄功,告诉老夫三人?”

    谢成英脸色一正,拱手说道:“小生正是姓谢!小生手上此扇是何物,三位前辈难道没看出来?”

    中间高个老人不由老脸一红,那矮个子嘿嘿地接口道:“娃娃!不是老夫等没认出来,而是不相信,紫府玄功虽然霸道,但较老夫所习之功,也只略胜一筹,不可能举手就破得了老夫的铁袖功!”

    谢成英一听,不由一阵沉吟,他不清楚眼前这三个奇怪的老人,究竟是哪一路高人?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邪?是正?难道三人俱是隐身八荒之中大大有名的魔头?思此,他不禁对站在身边的司马潇潇低声问了一句,司马潇潇细看三人,也只得摇了摇头。

    见此,在这种来意不明,身份不清的情形之下,谢成英不愿直接回答三人的问话,他稍稍迟疑一下,沉静地说道:“小生有些问题不明,可否请教三位前辈?”

    中间高个子老人瞪着两只大眼,声如洪钟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快说。”

    谢成英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请问三位前辈尊姓大名?”

    那矮个老人哼了一声,另一高个老人却抢着说道:“小子,你再说这第二个问题吧。”

    谢成英接着问道:“三位前辈在此,可是要阻拦小生与师姊们前往伏龙帮总堂?”

    中间高个老人突然仰起头来,大笑了一阵,说道:“娃娃,你这两个问题,都不难解答。但是,老夫等人却不愿意回答你娃娃。”

    谢成英立即沉声说道:“如此说来,三位前辈是想仗着武功,也不顾辈份大小,没事找事,师出无名,无故挑衅小生了!”

    另一高个老人嘿嘿一声,说道:“娃娃!是,你要怎样?”

    谢成英淡淡一笑,朗声说道:“果然如此,小生和师姊们只好向三位前辈,讨个说法了。”

    矮个老人闻言,大声笑道:“好啊!娃娃,老夫就等着你这两句话。不过这事与这些丫头们无关,老夫还不屑与她们动手。”

    诸女一听纷纷娇靥微怒,紫娟、玉微更是说着就要上前,谢成英赶忙招呼大家,司马潇潇轻哼了一下,对诸女说道:“姐妹们稍安勿躁,就先让成弟弟处理吧!”

    谢成英这才将眼光移向三位老人,从容地点头说道:“原来三位前辈是冲着小生来的,如此何不早说!小生悉听三位分付,三位是一齐动手,还是轮流上,小生无不奉陪。”

    中间高个老人点头,冷呵呵地说道:“娃娃!你倒是狂得可以,不过今天只怕你不能如愿了。”

    谢成英秉性敦厚,为人和善,最讨厌人狂妄自大,实在是今天这三位怪老人言词之间,无理无由,才如此一说。此刻一听那高个老人说他狂妄,俊脸上不由一红,立即摇头说道:“小生如何敢狂,在三位前辈面前,小生不过是假以箕斗,随行效发罢了。”

    那高个子老人冷笑说道:“好一个假以箕斗,随行效发!”

    那矮个老人却抢着说道:“老大,寻找如此之久,还如此穷费口舌作什么?”说着,便向谢成英说道:“娃娃你莫怪,老夫三人不过受人相托,来会会你娃娃。现在拳脚兵器,任凭你选择,以免得说我们三位以老欺小,使你落败,心头不服。”

    谢成英知道此三老的武功定然不凡,只是他感到不解的是,三位怪老人的身世不清,他们究竟是何等人物?在正邪未分之前,他难免有些顾虑。

    另一位高个老人一见谢成英沉吟不语,便不屑地冷笑说道:“怎么害怕了?若是有所害怕,便先明言,老夫自当稍作留情就是。”

    谢成英闻言,浅浅一笑,立即说道:“既然三位前辈是冲着小生来,即使溅血横尸,也当无惧。小生是在思虑,如何与三位比划,方不使三位前辈失望,而又不陷前辈三位,落个以众凌寡之嫌。”

    中间高个老人闻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如此之虑,要得,倒真是后生可敬了。”

    谢成英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前辈过奖,过奖!三位既要小生自选,小生怕考虑不周,不如还是前辈提议,小生自当遵命就是。”

    矮个老人一听,接口道:“好!不如老夫就占个先,与你娃娃讨教几招掌法如何?”说着一顿,接着道:“传说中,这紫府神功乃旷古绝今之武学,十招之内当可分得出胜负,今日老夫就与你以十招为限如何?”说到“十招”,他脸上倏地肃容一沉,继续道:“老夫看你神色空明,神光内敛,才出十招之数,你万不要小视这十招啊。”

    谢成英点点头说道:“十招之数,应该分出高低了。”

    中间高个老人说道:“小子神光内蕴,想是已三花聚顶,老夫要在内力修为上,讨教几手绝招。”

    另一高个老人也道:“小子手中紫扇,腰上宝剑,不如老夫就与你在兵器上比划,比划吧!”

    谢成英连连点头称好,诸女不愿意了,连声反对道:“不行,这不公平,我成弟弟仅只一人,而你们却有三人,不如以一对一。”

    中间高个老人忙道:“丫头们放心,老夫等人明白你们的心意,老夫三人与他小子只是比划,自会留出让他小子恢复内力的机会。”

    诸女一听,才不言语,她们对谢成英的武功很有信心,绿丹又要姑娘们退开一些,不要分了成弟弟的心。

    这时,那矮个老人,首先上场,随着双脚一分,随意一站,说道:“娃娃,我们开始吧!”

    谢成英此时已收好紫玉扇,平心静气,抱元守一,敛气凝神,一点也不敢大意,口中道:“如此,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也上前一步,与矮老人相面而立,疑眸而视,半晌并没有出手。

    谢成英心知对面这个怪老人,定是他从未见闻,隐居山林多年不出的高手,是他一生最大的对手之一,他如何敢等闲轻视之?于是他默念了一遍紫府玄罡掌心诀,想好了出手的起式。

    那矮个老人一见谢成英沉心敛气,凝眸而视,不妄动,不浮燥,知道这娃娃是名不虚传,顿时他心里也有了新的估计。

    两个人相互如此对视半晌,忽然谢成英右掌向上斜托,左掌外翻向下,身形一旋,脚下紫玄身法。矮个老人连忙进步,身形一折,双掌迎着谢成英的掌势,顿时场中漫天掌影,掌风荡出五丈之外,但听噼、噼声大响,根本看不清两人的身影。

    诸女脸色凝重,都大睁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两位高个老人也是面色沉重,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突然,两人身形一慢,谢成英凝神注视,招式立变,缓缓向矮老人推出一掌,这一掌是太虚掌法中的第二式,掌走偏锋,似缓实急地推出一掌,在出掌途中,竟似实还虚,连续变化。

    这一掌,是谢成英自习成太虚秘笈后,第一次用之与人对招,右掌外翻在前,左掌斜托导力,力道蓄而不散,内收可以护身,外发可以攻敌,明观掌势有形,细看根本没有任何掌形外露,脚下“太虚步法”,掌势配合,六成太虚罡气,罩住十丈以内,任何人绝难躲开,只得出招实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矮个老人一见,便识出谢成英这一招的厉害,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掌势,无论是攻是躲,都脱不出谢成英的掌力范围。也无论以何招势,都不能接住此掌,于是他心中一横,停步沉桩,双掌分拦,护心守身,身形半蹲,静身而立,昴然不动。

    谢成英一见矮老人沉桩不动,显然是以逸待劳,伺机反击,心中思筹道:就是要你实接。思念间,虚式化实,掌心吐劲,振腕对准矮个老人当胸一掌推出。

    那矮个老人沉桩,静立不动,本是成心硬接一招,如此两人就在这一瞬之间,各自翻掌互印,只听得“噗”一声大响,响声未了,陡地激起一阵劲道,卷起四周沙石、尘埃疾飞,树枝落叶冲天,五丈以内黄沙滚滚,轰如闷雷之声。

    矮个老人浑身一颤,两臂顿时震得一阵酸麻,掌心发热,脚下,随着谢成英推出的掌力,哧一声后退,地上被双脚拉出了两道寸多深的沟槽,矮个老人退出一丈多远,身形仍在不停晃动,脸色灰白,不停地微喘气息。

    谢成英由于他是作势而扑,故在掌力击实后,一借阻力,飘身落地,勉力沉下身形,竟也双脚陷入地面寸深,才收住身形,同时他左手食拇指相接,余指伸直,当胸而立,右掌心向上,托住左掌,口中轻嘘一声,才沉气收招。

    矮个老人定住身形,微一运气,见自己并未受伤,正要开口说话,中间高个老人突然喝道:“不要张口说话。”

    矮个老人一听赶紧住口不语,立即暗自提气,顿时才觉得情形有异,体内真气翻腾,渐起波涌,颇有收敛不住之势,于是连忙站在那里,闭目不动,吐纳行功,以调平气息。

    谢成英一听,也微一提气,见体内真气平稳,并无翻腾之像,于是收式静立。

    两位高个老人一见,惊得非同小可,此子所练何功,竟如此深厚,与老三对掌后,竟无内力损伤之像。

    诸女是第一次见谢成英如此与人动手,其掌法闻所未闻,对掌后竟立时复原,不由高兴异常,若不是三老在场,诸女定会马上扑过来,抱住谢成英欢闹。

    中间高个老人看了谢成英一眼,此时已收起原先的轻视之心,开口道:“少侠稍候,待老三稍是调息,再行比划。”

    大约过了半根香的时间,矮个老人已行功完毕,他一睁眼,见众人都在等候于他。

    谢成英一见,立时对他一拱手,说道:“前辈果然高明,对小生手下留情,倒是小生,手无轻重,抱歉得很。”

    那矮个老人忽然呵呵一笑,说道:“你小子毋须客气,老夫承你手下留情,只是老夫未曾想,你如此年轻,内力竟如此之强,真是后生可畏。“说此一顿,又道:“你我先交手共八招,谁知你小子突然变招,老夫只得与你硬拼,但不知这最后一招为何名,传自何人?”

    谢成英至此倒不便相瞒,但也不愿如实相告,略一沉思道:“前辈,可曾识得玄空大师前辈?”

    矮个老人一听,惊讶不已,连忙道:“你小子也是玄空大师的弟子?这么说你已经……”

    谢成英点点头,说道:“前辈已知,倒不须明言了。”

    矮个老人撤步退身,然后笑道:“掌法上已经较量,剩下内力,兵刃两项,且看老大、老二如何了。“

    三位老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中间高个老人开口道:“你小子既是紫府玄功传人,又是玄空大师的传人,真是福祉深厚,老夫等人断不能再对你小视,内力一项,你已胜了老三,就改为轻功,剑术就让老二与你动手,大家就权作印证吧。”

    谢成英一拱手,道:“就照前辈意思吧!”

    被称作老二的高个老人飘身上前,翻腕在肩头一撤,呛啷一声从背上拨出长剑,对谢成英道:“小娃儿,请赶紧拨剑吧!”说着,身形微挫,横剑当胸。

    谢成英也走前一步,笑道:“小生自行走江湖,今日还是第一次出剑,前辈定然是剑术精绝,还请手下留情。”说着,左手轻扶剑鞘,右手一撤,也拨出紫虹剑,剑身紫光四射,寒气逼人。

    两人手持宝剑,相向而立,高个老人振腕一抖,剑尖立现剑花数十朵,随即寒光一闪,剑气立时漫出。

    谢成英见此,手中紫虹剑依大乘无相剑法起式,剑尖轻点,剑身一旋,紫光顿时瀑长,两人同时身形晃动,但听“锵!”的一声金铁交鸣,剑气荡开,人影即触即分。

    随即,两道人影相互对绕飞旋,寒光乍闪连连,又是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但见剑气冲霄,嘶风锐啸,金铁交鸣之声,阵阵扣人心弦。远在五丈之外的两位黑衣老人和诸女,犹觉劲风拂面如刀。

    二位老人不住点头,诸女虽知道仅是印证,但仍惊得花容变色。

    稍时,两人又对面站立,谢成英俊面含笑,高个老人面色严峻,谢成英开口道:“前辈小心了!”只见他紫虹剑反手而拿,凝望着老人片刻,倏然飘身而起,场中人影顿没,身形如电,飞旋闪动,较初时快上一倍不止,手中紫虹剑已如雷电一闪。瞬时,五丈内荡起千朵剑花,万点寒星,将高个老人周围全部罩住。

    高个老人一声暴喝,身形猛然一旋,又向外一折,以脱出谢成英的剑式,但见头上寒光如电闪,只听“哧”的一声,老人黑衫的下摆,已被剑气划开一尺长的口子。

    一旁矮个老人连声道:“住手,住手!”

    两人应声而停,高个老人微喘气息,不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又摇摇头,冷冷道:“小娃儿,剑法玄奥,为老夫仅见,但十招之内还是难以击败老夫。”

    谢成英早已收剑,也一拱手道:“前辈剑法,为世上仅见,小生不过是突然变招,取一巧而已!”

    被称为老大的高个老人,这时走上前来,对谢成英点点头,和声道:“娃娃,适才两项都为你胜得,不过老夫仍要与你比试这轻功一项,待老夫思一法,以较高下。”说着,高个老人看了谢成英一眼,见他正从袖中取出紫玉扇,握在手中。

    高个子老人又对谢成英手上紫扇,细看了一眼,然后笑道:“紫玉扇为紫府玄功传人的凭证,娃儿想必自有高明之处。”说着,反腕将身后的兵刃,也取到手中。

    谢成英一见,心里为之一动,暗自忖道:“好奇怪的兵器!”

    原来高个老人肩露的剑把,现拿在手中的却不是长剑,而是一只形状古怪的兵器,长约二尺不到,似剑非剑,通体黝黑,成半圆柱形,尖端是一个三尖箕张,有如人的手指一般。

    这种奇怪的兵器,慢说谢成英没有见过,连听说都未曾听过。

    高个老人一亮出这奇怪的兵器之后,脸上露出一点诡谲的笑容,说道:“娃娃年轻,你自认不得老夫手中的兵刃,老夫等未出江湖,已有三十年了。”

    谢成英忽有一种想法,连忙接口问道:“前辈这把兵刃,果是江湖罕见,可否告知小生名称,以广见闻。”

    高个老人微微一丝冷笑,说道:“老夫这把兵刃名叫‘佛手指剑’!”

    谢成英是何等聪明人物,一听“佛手指剑”几个字,无疑是告诉他,这一奇形怪状的兵器自有其独特、神秘的妙用,用之于此物的高手,其厉害情形,不难想象一般。

    思此,谢成英右手紫玉扇在左掌轻轻一点,沉着从容,缓缓拉开扇面,微掩在胸前,然后朗声对高个老人说道:“小生有幸,今日能以一柄玉扇,与前辈这把佛手指剑对拆,就请前辈说出要如何比试?”

    高个老人看了谢成英一眼,又摇摇头,伸手在袖中拿出一卷灯芯粗的细绳握在手中,随即向一侧树林一抖手,只见他手中的细绳竟直向树林伸去,随即高个老人又一抖手,细绳已拴在树林的一棵树腰上,随后,高个老人又向另一侧的树林一抖手,他手中的细绳又向树林直伸过去,细绳也在一棵树腰上一绕,老人一收又一紧细绳,只见细绳已悬在两棵相距三十余丈的树腰上,在离地五丈的空中,一荡一荡地飘着。

    谢成英有些茫然地问道:“前辈是想与小生在这飘荡的细绳上,作一比试?”

    高个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眼望着一侧树林,忽地右手微抬,摆出一式“云断深壑”的架式,左臂环抱依旧,屹然不动。

    谢成英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一时只凝神以待动静。

    世上如三位老人和谢成英这样的高手对招,动则疾如猛虎,静则稳如泰山,愈是静立不动,愈要全力注意双方眼神,只要一瞬之疏忽,定是雷霆万钧,疾攻而至。

    高个老人如此一式“云断深壑”,停身不动,也不过是一缓气之间,突然,只见他身形未动,长袍依旧,却是人已离地八尺,快得如闪电流星,向一侧树林前扑去。

    谢成英旋身一侧,留神细看,但见老人手中佛手指剑一闪,只听得哧一声,忽地高个老人又闪电般向三十丈外的另一侧树林扑去,同样也是佛手指剑一闪,哧一声轻响。

    前后也不过一口气的时间,高个老人已飘然闪身,又像是一片落叶,一缕轻羽,悄然无声,悠然而回,落到原来的地方。

    诸女及另外二老,猛然觉得高个老人,方才所露的这一手功夫,分明是凌虚飞渡的上乘轻功,虽然是功力纯青,造诣绝顶,但却也无法胜得了谢成英。因为谢成英也只一提气,便也可和高个老人一般无二,毫无逊色。

    谢成英心道:高个老人如何用这种功夫,作为比试。一念未毕,忽然间,一阵树木清香飘进鼻内,谢成英—惊,双眼立时凝视仔细,朝两侧树林看去。

    但见两侧树林中,各有一棵拴着那根细绳的树,拦腰中都有一道极其轻微的痕迹。

    这凝神一看,谢成英立即拱手说道:“前辈,功力超绝,兵刃锋厉,小生好生佩服。”

    其实,两树上的痕迹,一般人是难得看清的,可是,谢成英凝目一看之下,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两棵树,就是方才高个老人一个起落,掠身之际,将其斩断。

    要在一瞬之间,将相距三十余丈的两棵树,一律腰斩,尚不算惊人,值得惊奇的是,两棵树上仅拦腰留了—道痕迹,其他一切如旧,不仅树杆未倒,连枝头的树叶,都不曾震落一片,而且细绳仍悬在两树腰上,一荡一荡的。

    这一施展,必须具有极高的轻功,极深的内力和极锋利的兵刃,三者缺一不可。

    高个老人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仅将刚才所用的佛手指剑收于背上。

    谢成英见此,随手一点紫玉扇,说道:“如果前辈要以此较量轻功的话,小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高个老人摇摇头,停了一会,才指着两棵树,对谢成英说道:“如今这两棵树,俱已拦腰削断,仅凭风力扶持,稳立不动,此绳仍拴在两棵树腰上,现下,娃娃和老夫两人,各展轻功,沿细绳从一侧树飘向另一侧树,若轻功不够,将两侧树身拉倒则为输,娃娃你看如何?”

    谢成英一听这种较量轻功高低的方式,真称得上新奇一绝,也是考验双方内力高低,最出奇的方法。

    树木已拦腰斩断,沿细绳飘飞,几乎无处借力,全系一口真气,稍为不慎,施力于绳,便会使树身倒落,人沿细绳飘飞又是凌空直掠,这种轻功、劲道及内力的释放和回收,无一不是要恰到好处,尤其飘飞中要平稳,不能点绳借力,这才是真功夫的较量,既没有一丝可以讨巧之处,又万不能有所轻视。

    谢成英应声笑道:“前辈当真思虑细密,设计高超,如此比试轻功,倒令人大开了眼界。小生明知不堪一试,也只得勉力相陪。”

    高个老人哈哈笑道:“好一个‘明知不堪一试,也只得勉力相陪’,娃娃!你太谦虚了。好!题由老夫所出,就由老夫先行一试。”说完,高个老人走至一侧树下,未见他作势,人轻轻飘起,只见他轻飘飘的落身在细绳上,细绳顿时一沉三四寸,两侧被斩断的树身,也不由一阵晃动,看得众人一阵心惊。

    高个老人双脚轻点在细绳上,细绳一下变直,竟不再飘荡,但见他双臂向后一伸,整个人悠然向一侧滑飘而去,老人滑行的速度很快,一闪已至绳中,老人想是力竭,双脚又在细绳上轻轻一点,同时双臂向后一挥,人又快速向前滑飘起来,老人滑到绳的另一头,又轻点一下细绳,人才飘到树下,在老人双脚落地时,脚下竟一阵踉跄。

    站在远处一旁的矮个老人,突然间,黑色长袍无风自起,飘然一掠,伸手一扶高个老人,口中叫道:“老大!”

    那高个老人此刻脸色苍白,异常疲乏地露出—丝笑容,说道:“老三,不防事的!”说着,又喘了口气,然后对走至身前的谢成英轻摇了一下手。

    谢成英关心道:“前辈,不妨事吧?”

    高个老人调息良久,才慢慢缓过气来,点点头道:“老夫没事,娃娃这下该你了!”

    谢成英点头一笑,身形一闪而至刚才老人所立的树下,再一飘身而起,也轻飘飘的,双脚点在细绳上,与高个老人不同的是,谢成英站在细绳上绳索竟未见下沉,而谢成英整个人却随着细绳在空中一荡一荡地飘着。

    三位老人看得脸色同变,诸女看了更是惊心万分,真怕谢成英掉下绳来。

    却见谢成英借着飘荡的细绳,双脚轻轻一弹,脚下已离绳两寸,人同时悠然向绳的另一头滑去,他滑行的速度均匀,竟不快不慢,更奇的是,他滑行的高度,竟是沿着细绳在空中的自然弯曲而行的。

    三老一见谢成英的飘滑姿势,无不大惊。绿丹诸女看到这种情形,心情自然紧张万分,都不仅为谢成英,暗暗地捏着一把冷汗。

    像谢成英和高个老人他们这样沿着细绳悬空飘滑,无异于蹑气掠空,全凭内凝一口真气,即使可以轻点细绳,微借细绳之力,也仅能稍缓一口内气,来调息一下自己。时间一长,若真气不继,便会慢慢地耗去真力,损去真元。

    尤其是细绳两端悬于斩断的树腰,点绳借力,万不可重,点力愈要轻,弹身愈要快,所消耗的真力也愈大。

    可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功力毕竟有限,不是御风飞行的神仙。只能仗着一口真气,凝而不散,在细绳上推动身形飘滑而行,究竟能维持多久?不得而知。

    这时谢成英已飘滑至细绳的另一端,未见他作势,人已飘下绳来。

    诸女已一齐跑过来,脸上都露着关怀的神色,司马潇潇和绿丹一人一边,赶紧用手扶着谢成英,谢成英微笑着看了诸女一眼,口中轻嘘了一口气,后轻声对诸女道:“师姊、师妹放心,小生没事。”言毕,又朗声对高个老人道:“小生效颦于后,让前辈见笑了吧!”

    高个老人闻言略有诧异地看过去,只见谢成英脸色如常,额上看不出一丝汗水,不由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其他两位老人,随即点点头说道:“娃娃!今日之比试,看似你我都沿细绳,飘过这三十余丈的距离,可老夫心中有数,老夫在绳上施展的内力,仍是有形的,故而内力传于细绳,令绳索变直,而娃娃你,刚才在绳上所施展的内,无影无形,竟未影响绳索的飘荡,足见你内力的玄奥,况且此刻老夫内力几已用尽,而你娃娃却如无事一般,足见你内力深厚无比,所以结局当是娃娃你胜。”

    谢成英连忙拱手道:“前辈内力、轻功盖世,小生与前辈就算作平手吧。”

    原来刚才两人在细绳上,所施展的内力、轻功,以三位老人的见识,自然识得高下,虽然都可借细绳飘滑过如此距离,但高个老人看出谢成英并未尽全力,而且他的内力,竟能随着飘荡的细绳而发,这在世上怕是绝无仅有了。

    再则,两人如此蹑气掠空飘滑,虽则只飘滑过三十余丈的距离,却几乎无法借力,全凭一口真气,若是施展陆地飞行术,纵跃起落,只是弹指之间,便飞驰数百余里亦是无虑。然而若像方才那样施展轻功,较之“登萍渡水”、“一苇渡江”更耗真力。因此,谢成英对老人深厚的内力,也有更深刻的认识。

    此时,他见高个老人如此坦然说明,给谢成英等人留下了极好印象,他觉得高个老人三人,今日虽事出有因,但却为人坦白率直。

    是以,谢成英又接着道:“今日比试,那是三位前辈有意让小生占先。其实各位前辈与小生比试,何会在意输赢,倒是相互印证,以鉴武学之精要而已。”

    高个老人点点头说道:“好个以鉴武学之精要而已。娃娃,你武功卓绝,令老夫等人佩服。”说着一顿,又接着说道:“老夫三人,隐居深山达数十年,足迹不出江湖,如今一旦出现江湖,便遇到你娃娃这等后生奇人,自然惺惺相惜,当然也有些叹息失落之感。”

    谢成英哦了一声,赶紧一拱手,恭敬地试探着问道:“如此,不知是否愿告知小生,前辈等人之尊姓大名?”

    高个老人看了其他两老一眼,点点头道:“娃娃可听说过三十年多前,幽冥神教之事,这幽冥神教乃大元护国神教,三十年多前,大元退出中原时,神教同时遭中原武林人士大举进攻,至此神教覆没,仅余我等三人,我等原为神教护法长老,被江湖人士追击,幸为一人相救,后入深山苦修。”

    “三十年后,我等终悟得高深武功,是以性情大变,已不是当年那样喜欢凶残杀戮之人。此次也是受人相托,前来相试你娃娃。此时见你娃娃,如此年轻,内功竟深厚无比,武功盖世无双,更难得是为人心底纯厚,待人谦逊,为人和善,大有济世侠义之气概。”说着,略一思筹再道:“也罢,老夫三人,现居昆仑山布喀达坡峰,不知你娃娃是否有兴趣往昆仑一行,以作你我道义之交如何?”

    谢成英一听连忙,拱手施礼,高兴说道:“既然前辈三老相邀,小生待中原事了,或许当赴昆仑一行,与三位前辈一叙道义,介时还请前辈三人,不吝赐教!”

    三位黑衣老人经过几十年的潜修,一改当年杀戮凶残之性,争强斗狠之心全无,又见谢成英确为几百年来,天下武功第一人,是以十分爱惜,故而邀请他有机会往昆仑山三人清修之地一行。

    数年后,谢成英再出江湖之时,三人果然相助于谢成英,维护武林正义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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