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黑衣人已经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许是他们低估了这车队的战斗力,许是在幽十三加入之后车队的战斗力大大的提高了,又许是因为东聆的冷酷手段而折了众黑衣人的心志,总之,待到破云开始等待东聆答案的时候,这喧闹的树林已经回归了平日的宁静,然后,一个满载着阳光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个男人笑着朝他们抱拳道谢,笑亮的八颗牙比天上的红日更耀眼,他与他同时一僵。

    僵硬的转头看向东聆,看着东聆少有的失态模样,破云突然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他曾经在他大皇兄,现任萧国国君光筠帝的御案上见过这个男人的画像,那画中的男子与此刻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般,高大威武,如同最尊贵的金乌照耀了一切,即使是飞蛾扑火般的有去无回却依旧吸引了无数人前赴后继,只想永远的留在这个太阳般男人的身边,陪着这个男人笑谈天下指点江山!

    这个只应天上有的男人便是当今大梁地位仅次于启皇的谢王爷谢睨非,他的曾经的菱衣姐姐唯一的兄长大人!!

    “多谢三位壮士相助。”谢睨非抱拳道。

    破云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刚想开口回应两句,却被来自身边的冰冷生生冻住。

    “闲着无聊罢了。”东聆低垂着眼,一向温和的嗓音暗哑的缓缓倾泻,然后指着刚下马车正朝他们这儿走来的三人道:“你们的人,记得照顾好。”

    语闭便拉了破云的手潇洒姿态的想要离开,只是,那谢睨非却再次开口了。

    “壮士请留步!!”

    这呼喊果真留住了东聆的脚步,微侧脸,东聆挑眉静待谢睨非的后话。

    “壮士面善的紧,恕在下冒昧,想请教壮士的大名。壮士你对在下授以如此恩惠,来日若是你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在下希望也能够尽上一分绵薄之力,来报答壮士你今日之恩。”

    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东聆眉眼上挑,顿时多了数分风情的回头了,“你活着……便是我最大的麻烦。”

    说完,完全无视四周立刻竖起的众多兵刃,足轻一点地,带了破云飞身回到马车,随着幽十三的一声“驾”,这马车便一如东聆般潇潇洒洒的离开了谢睨非一行人的视线。

    收回远眺的视线,聿楦转头看向那个突然变的魂不守舍,简直不象他了的谢睨非,这次他们萧国之旅的灵魂人物。看着谢睨非因为先前那个容貌普通的男人的笑容而失掉魂魄的模样,真真觉得奇怪到底了。

    轻轻推了谢睨非,“谢大哥你怎么了?”

    愣忡的转过头,一双狭长的眼渐渐恢复清明,只是却没有理会聿楦的疑问,径自往回走了,边走还边小声嘀咕。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太像了,那回眸一笑的模样,那带着淡淡讽刺的轻笑模样实在是太像了。

    太像……他那早逝的妹妹……了!!

    ……

    记忆突然倒转。

    倒转到那个曾经让他感到幸福的日子。

    在那个幸福的日子里,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身影,总是,总是静静的,含笑的陪伴在他身边……

    还记得,在那年夏天,在那即将树叶枯黄的日子里,在那样平凡的一个日子里,他在那书阁里见到了她……

    猛然抬起的小脸上满是诧异的警戒,明媚的大眼扑扇的扑灭了他即将冲出口的呵斥,然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容貌上乘,身姿摇曳的孩子就是他在前日听母亲提过的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妹妹。

    后来,他向母亲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那个孩子的名字是菱衣,谢菱衣。

    菱衣,菱衣,他的菱衣妹妹……

    虽然,相处不到半年,可是,他却真真心疼起了那个除了笑便再也没有别的表情的孩子。

    从那个孩子出现起,他便已经知道那个孩子早已被决定的命运,虽然他是谢王府的世子,虽然他自出生的那日起便已经被决定了永世的高贵,可是他依旧明白,有些命运是即使高贵也没有办法改变分毫的。

    那个时候也是孩子的他虽然心疼,却没有想过去阻止什么,因为他还抱有那么一丝的期望,期望,他这惹人怜爱的妹妹能够在那世间最高贵的地方得到那即使奢侈却真诚的幸福。

    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个孩子出阁,他便已经被父亲强制送了出去,然后,在数年之后他再次回到京城,回到谢王府,他才知道,原来,那个曾经惹他怜爱到骨子里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他的妹妹……不在了。

    因为一时的卤莽,他闯入那属于皇后的紫曦宫,然后,他看到了满眼满眼的红,看到了那沧桑寂寞一如他妹妹生前眼神般的灵堂。

    那红墙上与真人一般大小的画幅,就在那一瞬间,猛然闯入他尚未来得及紧闭的心房,然后,他哭了。

    第一次,他哭的像个孩子。

    像个被人遗忘在无人角落里的孩子。

    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原来,那个永远笑着将自己藏的很深的孩子真的已经离开他了。

    而且,直到那撕心裂肺的瞬间,他才真正明白,原来,那个永远笑的温和无害的孩子在他心里已经重要如斯……

    泪眼摩挲间,他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那人,是启皇。

    看着启皇陛下欲言又止,深含无奈的眼,他蓦然明白,其中……还有内情。

    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能够知道到底在他妹妹进宫的那不满两年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了的是,原来,他们谢家是真的亏欠了她的。

    终于,他明白了那日,在他告诉妹妹他即将离开,外出习武的时候,妹妹那沉默许久的背影,以及那背影之后静静转头绽放的笑脸。

    淡淡讽刺的轻笑了。

    轻柔的,沉重落在他的心上。

    好似笑尽了天下的沧桑。

    好似那单薄的背脊上承受了亿万的重压。

    轻轻抹去一切情感的,机械的,僵硬的,缓缓绽放了她的美丽。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明白,她,不过是颗美丽的旗子。

    一颗被抛弃起来也不会被惋惜的……棋子!!

    ………………………………………………………………………………………………………

    他……只是一颗棋子。

    在那马车上,渐渐离开那行人视线的马车上,沉默许久的东聆突然开口了。

    ……还记得,在那年夏天,在那即将树叶枯黄的日子里,在那样平凡的一个日子里,在他偷得片刻清闲的书阁里,在他的蓦然抬首间,他,看到了他……

    看到了一个满载阳光的少年,那少年皱眉看着他,好像他才是那个突来的闯入者,闯入了那个少年的私人空间。

    他眨眨眼,然后诧异的发现那少年眼底的不悦突然奇迹般的消失了,换上的是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笑着,笑着,离开了……

    直到那少年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谢睨非。

    虽然大娘不允许他称呼那少年为哥哥,可是,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在他们一同玩耍打闹的时候,他依旧扭不过那少年的坚持,唤他,哥哥……

    哥哥,哥哥……

    他的,哥哥……

    短短,甚至不到半年的相处,可是他依旧喜欢上了他那个不会掩饰自己的哥哥,喜欢那少年听他唤哥哥时满足的神情,喜欢那少年含笑凝视他的眼。

    那少年……是他在那谢王府短暂岁月里唯一真正在乎他,对他好的人。

    更因为那少年是谢王府的世子,所以,曾经还天真的他,卑微的期冀,终有一天,他的哥哥能够为他挡下即将到来的,那永远无法醒来的梦魇。可是,那少年没有,自始至终那少年都没有流露一丁点儿的挽留保护,所以,在那少年被他们父亲强制送出去习武的时候,面对偷偷前来向他道别的哥哥,他……笑了。

    想要将自己最美丽的背影永远留在那少年心中的侧脸笑了。

    淡淡讽刺的轻笑了。

    胭染般,缓缓晕开了一切的美丽。

    心,在那一刻突然变的坚硬,好像就在那一瞬间失去了一切的情感,淡然的,机械的,僵硬的……

    再缓缓的,绽开了。

    他……她谢菱衣不过是一颗棋子。

    一颗即使被抛弃也不会让人惋惜半分的……棋子!

    ……

    …………

    ……一车的沉默。

    沉默后是破云,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年少有的投怀送抱。

    火热甜美的唇瓣狠狠与东聆的契合,破云啃噬般疯狂的纠缠另一张略显冰冷的嘴,舔吻着,然后悄然落泪。

    四唇微分,然后,他又听到了东聆那永远淡然柔和的嗓音。

    “他是我在谢王府生活的那段日子中唯一的光亮。我……不想杀他……”

    可是……你却不得不杀他。

    抬起眼,看着面前沉静如水的俊秀面容,破云如此想着。

    谢睨非在大梁的地位已经崇高到了难以企及的地步,若他们萧国想要拿下大梁,那么首先要做的,便是杀了谢睨非。

    杀了……你的哥哥。

    轻轻磨蹭东聆光滑的脸颊,破云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

    “没事儿的东聆,有白儿在,白儿会帮你去做一切你不忍心做不愿做的事情!!”

    看着东聆诧异的眼,破云笑的愈发甜腻,“聆哥哥你的敌人就是白儿的敌人,对敌人不可以仁慈……这不是你们告诉白儿的吗?”

    不可以对敌人仁慈啊……

    聆哥哥,你不忍心了是吗?

    不过没有关系哦,有白儿在呢!白儿会帮你的,会好好帮你的……

    帮你毁掉一切的阻碍,帮你……报仇。

    报仇……让曾经愧对过你的人,全部,全部忏悔卑微的匍匐在你脚下!!

    所以……

    白儿,你的白儿,现在,真的该长大了呢!

    ……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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