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山庄。

    非梦就站在人墙的圈内,衣衫随风飘起,而四周全是身着黑衣人杀手,与她遥遥对望的就是赵祯,而赵祯则被陈学东抓在手上……既然他的目的已经暴露,也就没必要再隐藏下去,如果他胜了,那他就是王。他没想过会失败,因为他认为自己一定会赢,也一定能赢……但他却忽略了一个人,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非梦。

    他让属下去调查跟在赵祯身边的少女,却只查到她是赵祯从杭州带来的流落民间的银蝶公主。其余的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他却忽略了他的调查过于顺利,也忽略了他截杀了那么多年为何就是没杀死的公主,会是一个平常的人吗?早在非梦决定跟赵祯回来的那刻起,杭州城内便多了个普通的民间公主。

    而陈学东最大的败笔是,他不接受别人的劝告,黑木堂堂主张冰文曾劝过他放弃对赵祯的截杀……不为别的,只为他没能完成任务的道义,这是张冰文事后告诉他的。但他却一意孤行,听不进劝告,造就今天的后果。他根本不相信张冰文所说的,因为张冰文曾告诉过他;“她让我警告你别再动那人的主意,不然定然你后悔莫及;我劝你最好收手,因为她是天下最聪明也是最可怕的人,如果你惹火了她,那么你就只有为自己备棺材的份。这是我的劝告,也是我没能完成任务的补偿,听不听得进去再你。”

    他才是天下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他一直这样认为,直到现在他还不相信。他的聪明再加上今天身边这些高手,就不信杀不了这两个皇家血脉。但他错估了对手,当年非梦能一人灭掉黑木堂,今天她杀掉陈学东根本不用费力气。黑木堂内高手如云,但陈学东身边的这些人的武功根本是普通,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祯儿,你没事吧?”非梦冷静地问着赵祯的情况,但紧握地双手却显示了她的紧张与极端的愤怒。

    “银蝶公主好本事,单枪匹马的杀上我清幽山庄……”张学东得意忘形地出口嘲讽。

    “放了他!”非梦冷冷的截断对方的话,不想听什么废话。双眼仔细观察赵祯,发现他除了不能说话……可能被点了穴外,其它的没什么明显的伤痕。

    “放了他?也不是不行。”不想听废话,大家就直接一点,眼神示意属下送上一个托盘,盘上放了一瓶毒药。“你服下这个,我或许会考虑……”

    非梦看了他一下,又转向挣扎着想要阻止的赵祯,她突然笑了:“祯儿,记得吗?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人伤害到你。”伸手拿起瓷瓶。

    “唔……”赵祯大惊,摇着头,无法言语,只能看着她把整瓶毒药仰头喝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挟持着赵祯的陈学东突然狂笑起来,“吃了我毒药,片刻间就会断气,我看你还能变什么把戏?”

    “放了他。”非梦依然只有这一句。

    “你作梦!今日我要你们死,天下就是我的了!”陈学东突然停止狂笑,向身边的人仅一个眼神示意,黑衣人便发动攻击,杀气腾腾的执刀挥向她。

    非梦闪也不闪,直刀兵器快砍到她身上的瞬间,她身形一转,像一道箭一样,众人只觉得一个浑圆的光体一闪;瞬间金属交锋的铿锵声不绝于耳!接着是一阵刀雨般的铿囹锵唧的落地声……

    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刀全让非梦的内力给震断。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结成冰,没人有动作,更没人发出任何的声音,忽地,一道的血雨朝中心点的非梦喷射出,非梦飞身而起,紧接着先前那一阵的刀雨声,咚咚咚咚地,以非梦为中心,在那些包围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落地面时,非梦也落在陈学东三步远处,而那些包围她的人……死了!

    一招,就这么一招……她手上没有任何兵器,而那些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嘴角流下血丝,证明他们的确有受过伤……内伤,被非梦用无形的内力所伤。

    陈学东惊呆了,此刻他终于领悟出张冰文那些话,但……为时已晚。

    “你、你明明吃了我特制的毒药,为什么……为什么……”无法言语,因为真的是惊呆了。

    非梦仍是一雪白的衣衫,身上没有沾到半点的血迹,听到他的话,冷冷的眼眸转而看向他。

    “别过来!”挟持着赵祯,身为宰相的陈学东,也是此刻‘清幽山庄’唯一的活口陈学东冷汗直冒。本以为那些江湖好手能保得了他,没想到……

    “放了他。”非梦朝他逼近。

    “我叫你别过来。”陈学东大喊,想善用手中的护身符,“你别逼我对他动……”

    一个“手”字还没说完,一把亮晃晃的长剑由他的颈部扫过,如光影一般的直穿透过去,咚一声的,钉入后头的树是,直没剑柄。

    剑柄坠子上的‘蝶’微微晃动着,空气在这一刻中再次凝结成冰,蓦地陈学东的人头落地,爆出大量血迹的同时,持刀的身体跟着倒地不起……非梦从不接受别人的威胁。

    如此残暴血腥的画面就在身前发生,赵祯惊得无法动弹。就连刚接到消息的赶过来的赵恒都看傻了眼。弄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邪门功夫,而她又是一个怎么样的怪人,竟能造成如此诡异的场面?

    而赵祯只是与非梦对看,她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良久,他才叹息,从姐姐的眼中,他看到了不得不为的狠心……而他却无法给予安慰,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非梦唇角流出血丝,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倒去。

    “小妹……”

    “姐姐……”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因为赵恒离她较近,接住了她软下的身子。赵祯跑到她面前,看着她嘴角的血丝,突然想到有一次他不小心听到一段隐隐约约的谈话,那内容是……

    “你不能动用内功是不是,否则只会……只会……”赵祯急切地问,赵恒惊讶地看着他,不解。

    “你……你怎么……会知道,师兄……告诉你了?”她不相信,师兄答应过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你还问这个,你是傻瓜吗?不知道这样会……”赵祯大吼,她唇角的血丝让他心中越来越慌。

    “你是……是我……我弟弟。”她吃力地回答。

    “可是……可是……姐姐,快宣太医。”赵祯的可是还没完,非梦已昏了过去。灰蒙蒙的天气就像是人的心情,也像是非梦的生命一样……短暂。

    京城果然是有别于其它的城镇,它的繁华是其它城镇无法所能比拟的,非梦走在街上,最近她常常走在街道上,本来预定的计划因陈学东的提前行动而提前结束,所以她现在无事可做,祯儿说让她放松一下,因为他这段时间他要和安南王赵恒重新对朝中事务整顿,所以可怜的她只好独自上街玩……因为她不想让人跟前跟后的,所以拒绝了赵祯为她派的侍卫。

    “梦儿……”

    听到后面犹豫的呼唤声,非梦的身形一震,随即恢复正常,转过头去,笑容挂在脸上。“寒星,你怎么会到京城来。”

    “我……我来视察爹的生意,顺便看看你。”临到嘴里的话,豁出去的勇气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样……那要多久?”原来不是专程来看她的,原来不是因为思念她才来的,她在心里苦笑,就算是恐怕也是对妹妹的思念吧。

    “一个月左右吧?”好不确定的语气,这次偷偷落跑,恐怕爹一发现会立即派人来抓他回去。

    “也对,一个月后你的大婚呢。”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人无法不动容。“那么,需要我陪你逛逛吗?就当妹妹陪着哥哥一样……毕竟这次我比你来得要久。”

    “可以啊,你……没事吧?”她的脸色好苍白。

    非梦摇头,那天为了救赵祯,她的毒伤再次复发了,最近这几天,毒伤发作越来越频繁了,抬头看向杨寒星,见他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会心一笑,看见他还关心着她,她很开心,更别说能在人生的最后旅途有他的陪伴,她就满足了。

    从那日起,两人天天在一起,一起去看日出,一起骑马去郊外游玩,从城里玩到城外,又从城外玩到城里,非梦毫不避讳和他手牵着手,而非梦已不在叫他寒星而是又叫他星哥,代表着从此以后,她对他的感情已成过去了。而杨寒星对她的举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光奇异地看着她,眼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非梦也要他改口叫她,不是小蝶、蝶儿之类的称呼,而是梦儿。

    杨寒星不懂,为何不能叫小蝶、蝶儿,非要叫梦儿……对于这一点,非梦非常的坚持,说是任蝶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站在大家面前的是非梦。她对他的感情真的已成为过去了吗?不知为何当她说起她对他的感情已成为过去时,他的心里好乱,心似乎快要爆裂般疼痛,为什么?

    肖海平让他来京城,说非梦会给他答案,但此刻他却更迷茫,她对他的感情真的已成为过去了吗?他不要,他不要她对他的感情成为过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点都不喜欢,他很想告诉她,但又怕她赶着他离开,所以他只能压在心里,不敢触摸。

    杨寒星所不知道的是,不管是非梦还是任蝶,她对杨寒星的感情都不可能成为过去。让他叫自己梦儿,不过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这是她求来的梦而已,而她……满足了。

    两人都把自己的心思压在心底,连问清楚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两人带着那种微妙的气氛一同游山,看日出日落,凡是游玩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二人的影子。

    这天,两人去郊外赛马回来,刚好看到府门前一个陌生但俊美的男人坐在大厅之内。两人都楞了下,不过非梦很快回过神来,走向前去道:“你怎么来了……是他出了什么事吗?”应当不会啊。

    还有……她转眼看向杨寒星,见他非常认真地看着赵恒,眼神中带着敌意,可能天生爱自由的个性让他察觉到赵恒的身份……如果寒星知道她就是京城现在热门话题人物银蝶公主,他会怎么做?

    她不安地想,是接受她的身份,或者是慢慢地疏远她,直到两人成为两条平行线……因为她的身份会羁绊住他爱自由的心。想到此她的心就好痛,哪怕她的生命所剩无几,她也不想和他有距离。

    “没有,只是代人传话。”看向她身后的杨寒星,再转身非梦警告的眼神,他的眼中有着兴味与不知名的情绪。

    “是吗?”她知道安南王来找自己肯定有事,而且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否则,忙得天翻地覆的两个人不可能丢下另一人,独自前来寻她。

    “寒星,我要出去一下,今天不能陪你了,抱歉。”转身,她尽可能的把能知道她身份的人带走,但杨寒星却不言不语地看着赵恒。“寒星?”非梦不解他在发什么呆。

    “你要和他出去吗?”杨寒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就在厅内气氛达到最高点的时候。

    “嗯,我和他有事要谈。”她歉然地看着他。

    “我没事,你去忙吧。”杨寒星想说的是‘不要陪着别人,陪着他不好吗’?可是出口的却是另一种话。

    “谢谢,我先走一步。”说着转向赵恒点头道:“我们走吧。”

    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杨寒星只是楞楞地看着,心中万般情绪翻滚,只能看着她慢慢地走出自己的生命,而无力阻止。他以为不管时间有隔多久,非梦永远不会变,二人之间永远没有秘密,但是……

    他是谁?和梦儿是什么关系?杨寒星乱纷纷的脑袋里来来去去的就这两个问题。他从来也不知道梦儿的身边有了赵祯这个义弟后……非梦说赵祯是她认的义弟,还会有一个这个出色的人物在她身边……虽然他不想承认,但那人确实很出色。看到刚才两人熟稔的谈话,他有种想把非梦藏起来的感觉,非梦是他一个人的。

    沉积在心底的是郁闷还是深受打击,杨寒星自己也说不上来。可是,那种不快和针刺般的痛楚却是那么的强烈,想忽略都忽略不掉。似乎……在他没察觉的时候,非梦有了不为他所知的生活。

    “你说什么?”非梦的嗓音难得得高扬了许多,也出现了不能置信表情。能让她如此惊诧的事,必定不是小事。

    “皇上说要退位。”安南王也难得的慌了手脚。

    “为什么会这样。”非梦蹙眉问,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两个刚才决定先去安南王府,没想到刚走进大厅,就被他带来的消息惊呆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皇上秘密召我进宫,告诉我他深思熟虑后决定退位,让我继位。”赵恒口中有点恼怒。

    该死的,如果真的是深思熟虑的话,那么就不该把这一切都扔给他,但那个小鬼却告诉他,为了这个江山,弄得父死母亡,姐姐也在江湖中流浪多年,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心痛。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回失散的姐姐,他不想再继续下去,所以他要离开。

    听听,这是什么话,就为了这个理由,他光明正大的把一切丢给了他,也不想想,他这一走,那他不是更凄惨吗?不仅每天要忙个半死,从此也再无兄弟姐妹了吗?

    非梦看着他的表情,研究良久才道:“安南王爷,你在心里骂人吗?”

    “没有。”安南王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孔,恨恨地回答。还有这个小堂妹,聪明的不得了,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小才女,如今比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最为可恨的是,她能看穿他的伪装。

    明明比他小了十岁,却老练精明的让他这个二十九岁的堂哥自叹不如。不论她是不是男儿身,都有着让人敬惧的气质。明明应该是一个快乐无优的金枝玉叶,却吃尽了苦头,唉……

    “不,我确定你在骂人,骂我和祯儿。”非梦非常肯定地否决他的话,看到懊恼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不敢,您可是公主……”赵恒没好气地开口,这个小丫头啊,真是……

    “却也是你的妹妹。”非梦打断他的话。

    “算了,我自认倒霉总行了吧。”赵恒垂下头,自动认输。她都这样说了,他又能如何。其实心里有点高兴,能有弟弟妹妹,真好!

    这时屋顶上飞来一人,趁着夜色的掩饰,他一身青衣飞到大厅对面,刚好看到厅内的情况。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非梦有点担忧地问。

    “当然可以。”瞧出她的愁,安南王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行了。”他挤眉弄眼地意有所指。

    “呵呵……常听人说安南王严以待人,没想到……”非梦失笑了,大约也明白了他的心思,怪不得他总是有股莫名的愁绪,原来如此。

    “你终于笑了。”安南王吁了口气,道:“从你回来我就没看到你笑过,这样才像一个十九岁的小女孩。”

    闻言,她心里一酸,没想到有人会为她会不会笑担心。

    “你没事吧。”安南王想解释,但看见非梦摇头后,又住口不谈。

    “我没事,谢谢你,哥哥,我们走吧。”

    “嗯。”

    “哥哥,你不会失去弟弟妹妹的,我保证。”非梦突然道,看着他落寂的眼眸里难得有了起伏。

    “我知道了。”赵恒的声音微哽咽,但仍是笑的,这次他笑的真诚。

    两人转身离开。

    而大厅对面的屋顶上,那名青衣男子脸色有点难看,不,是非常难看。他听不到二人的对谈,但他看到了她的笑,和他在一起时,非梦从没笑过,但她却对眼前的人笑了,为什么?那人才是她的心上人吗?这才是她能放下对他感情的原因吗?她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了吗?

    好多问号在脑海里打转,他几乎没办法呼吸,忘了来此的原意,直到二人转身走开,他才回过神来,那些情绪可以先不理,但梦儿的安全不能不顾。

    夜晚,在青阳客栈的屋顶上,杨寒星就在上头坐着,手拿着一瓮酒,嘴角还有着刚刚灌酒时留下的酒渍,抬头看着圆圆的月亮,心中没了方向。想着过往的一切,小蝶的笑,小蝶的身影仿佛一直在自己眼前跳动一样。

    他现在才有点了解,肖海平为什么说他来到京城就会找到答案了,他……似乎是爱上了小蝶,不论她是任蝶也好,还是非梦,对他来说那似乎不再是重点,而今天看到她的身边多了另一道身影取代了他,他的心好痛,似乎想把那人撕成碎片,但他知道这样做无事无补。如果小蝶爱着他,就算他把那人烧成灰烬,小蝶也不会接受他。

    除非……小蝶还爱他,否则他根本无法让小蝶放弃那个人,进而爱上他。小蝶的性子就是这样,一旦决定的事,死也不会更改。就像一开始,她爱他向他告白被拒时,她跳崖来证明她会放弃对他的爱一样,如今她果然不再爱他了。如果她放弃了对他的爱,那他的心怎么办,他爱她呀,爱了十几年,几乎从一开始他承诺一辈子时就爱上了她。

    等等……他爱小蝶?他竟然爱的是小蝶?他抬头看着明月,这一刻,过去的许多回忆涌进脑海里,他承诺会保护她一辈子,那是爱人之间的誓言啊。还有在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甚至在有人说起二人之间有暧昧时,他挺身而出地保护小蝶。舍不得看她受委屈的双眼,一点儿也不行,否则,他会心痛,会难过。常常当他看到小蝶开心时,他也在一旁笑的开心,小蝶难过时,他总是想尽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然而……他却把这一切都当成了哥哥对妹妹的宠爱,如果真的把她当成妹妹,如果他真的那么想要一个妹妹,那么祈玉,他的亲表妹,而非梦不过是世伯家的女儿,为何他对玉儿就没有这些心情。

    当年肖海平见了两人便说过,“寒星,你错把爱情当亲情,将来你会后悔的。”那时他还理直气壮地告诉肖海平,他没有把小蝶错当妹妹,而是真的把她看做亲妹妹来疼爱。殊不知对于他渴望妹妹的心愿,在遇到小蝶时,便早已变质了,他……只是习惯了把爱情当亲情。

    当初他与祈玉订亲只是因为祈玉为了救他而中毒,能活多久,他也不知道,但如今……他还可以娶玉儿吗?可以吗?

    恐怕是不可以了吧?如果他娶了玉儿,那么不论对玉儿,对他,还是对小蝶,都是一种折磨……如果小蝶还爱着他的话。

    对,他要回杭州取消婚礼,无论是什么后果,他一人承担,对玉儿他会愧疚,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真的能得到大家的谅解的话,那么也许梦儿回到杭州时,他就可以没有顾虑地对她说出心底的话,不管梦儿接不接受,他都要说出来。

    梦儿说的对,过去的任蝶已死,现在她是重生的非梦。而他亦是如此,应该把过去的一切扔掉,来重新迎接新的生活。再次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这一次,他心中有了方向。

    “寒星,你怎么了。”非梦要回房时,刚好看到杨寒星迎面走来,但身体却有些摇晃。

    “梦儿,你回来了。”杨寒星有点醉,但人还算得上清醒。

    “你……你渴酒了。”非梦诧异地问,六年前,杨寒星从不渴酒,六年后,她也没见到他渴过酒……他到底怎么了。

    “梦儿,我来向你告别,刚刚我爹派人通知我,让我赶紧回去。”

    “噢……什么时候启程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杨寒星低头看她,把她抱入怀中。

    她浑身一僵,近几日两人经常拥抱,但今天总觉得他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了?

    “好了,我现在就要启程了,你不用送我了。”

    “可是……”她想反对,没想到两人相处的时光竟然这样短暂。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要让我担心。”他柔声劝她,她无言地点头,看着他转过身。

    “梦儿,你要记得办完事了,赶快回杭州。”不要留恋京城的人或物,他在心里补充:“我等你回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如果他有回头,他就会看到非梦眼中的不舍与哀伤。

    看着他终于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非梦的泪滑落面颊,无声落泪。一切都快结束了……她的感情及生命。

    隔日,城外。

    骑马回望京城里的一切,非梦恋恋不舍,在这里有两位她至亲的人,但那又能如何,她必须得走了。她有预感,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她最多只有半个月的寿命了。

    转头再次回首,她没告诉祯儿她要走的日期,也没告诉任何人,但他们都知道她要离开,这就够了。“该走了。”她低喃,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如果不走,最后一件事她必须做完,否则她死不瞑目。正想调转马头离开,但后方却传来了马啼声。

    “小莲,祯儿……”待看清马上所乘之人后,非梦惊讶地唤出口。

    “姐姐,一起走吧。”赵祯笑笑,没做其它解释。但非梦明白,赵祯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和唯一的家人在一起,她怎么会不明白,但是……真的能放下这一切不管吗?管得了吗?回答,看见赵祯紧跟在她身后,她就知道她管不了,也无力阻止这一切,只好点点头,三人调转马头离开。

    城门上,安南王立在原地,看着三人慢慢地消失在视线内,似感慨又似嘲弄,低低的叹气道:“祯儿,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回来啊。”权势人人争夺,但他们赵家为何在他们这一辈就变成异类了呢?人人避如蛇蝎呢,唉……

    杭州梦园。

    “我交代的事办好了吗?”非梦坐在厅内问,伸手拿起下人放在桌上的茶就口,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小丫鬟问。

    “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小丫鬟恭敬地回答。

    非梦点头,又不放心地交代道:“记住了,无论谁来问,都说我尚在京城,知道吗?”

    “可是……右护法……右护法已经知道了。”小丫鬟懦弱地低语。

    “什么……他知道了?”非梦苦笑,要把自己隐藏起来谈何容易,特别是对‘灵居’的那些人,他们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有什么本事她会不清楚。算了,他们知道就知道吧,只要她想瞒的人能瞒得过就好了。

    “而且……右护法他们已经来了。”小丫鬟不怕死地又补上一句,等着非梦的冷斥,但良久非梦没做回答,她也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脸色。

    “让他进来吧。”知道他所为何来,非梦也无力去劝他们什么,如今只能把真相告知他们,也总比拖着好。

    小丫鬟出去请人了,非梦端着茶低头沉思,该怎么说,如果只有水寒还好,但若跟了个何飞的话,那就不太妙了,师兄一定会猜出她下一步的行动,而依他的性格必定加以阻止,她不想对师兄用心机,但此次……她怕是不得不为了吧……

    “居主。”

    “师妹。”两人进厅后,易水寒躬身行礼,而何飞也仔细端祥她的神色,发现似乎比以往更苍白了,担忧立时挂在脸上。

    “我有事跟你们谈。”非梦淡淡地开口,阻止了刚想开口的两个人:“坐。”说着小丫鬟奉上茶,非梦挥手让她退下之后,非梦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今天我就会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待在‘灵居’的原因,但你们要答应我,除了‘灵居’内部的人,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才点头道:“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灵居’以外的人。”易水寒先开口道。

    “我也是。”何飞看出她的认真,也跟着开口说出誓言。

    “好,我相信你们。”

    非梦整理一下思绪,开始叙述这一切的开端。

    故事是从五年前开始的,那时非梦刚从断情崖底出来,急欲逃离杭州,所以当她出崖时,刚好碰到黑木堂的杀手,那时她手下留情,饶过了那些杀手。但自此以后,无论她走到那里,她发现都有杀手相随,更甚者,那个帮助过她的小姑娘也险些遭到毒手。她才发现有些人不能对他们太仁慈,所以,那天她血洗黑木堂,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再是那个以往的任蝶了。

    后来她仍是在江湖上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交流,她把自己孤立起来了,直到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夜晚,她在生死边缘之际,是师父路过救了她,所以她尊他为师,师父从此教他医术。因为他老人家说,你既然尊我为师,我就该教你些什么,你的武功比我还要好,所以我就教你医术。

    一年后,师父被仇家用小人手段下毒,当时情况危急,她想到她在断情崖底见到的那本秘笈,那上面有说过毒的方法,于是她骗师父说‘寒雪掌’内功可抗百毒,当时师父也曾听闻‘寒雪掌’可治百病的传说,信以为真,谁知没过多久,她的谎言就被揭穿了,因为她的毒发了,所以不得不将实情告知师父,师父那时也才知道‘寒雪掌’可治百病不过是个传说,而真正的意思是‘寒雪掌’是一命换一命的内功,习此功的人如果想救人,只能将中毒之人身上的毒过到自己身上,而她的命运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这些年来师父常常四处奔波寻找救她的办法,但是……只能说是天命难违啊。她曾多次劝师父,但就如同她救师父时一样,师父却不发一语,继续他的寻药之途。而她……恐怕命已不久矣……

    “就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放手‘灵居’,你们明白吗?”非梦轻轻地问。

    “你的意思是……你……”何飞惊恐地问,为什么,这世间,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妹妹,就算她对自己再冷,他也不在意,因为他已经把她当成了亲人,为什么还要把她也收回去。

    “我的生命已只剩半个月左右,所以……”她没说下去,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祯儿及小莲和赵恒,所以她才会离开,赵恒也选择了放她们离开,但她知道他希望祯儿能回去,毕竟他除了祯儿以外再也没有亲人了……等她死后。

    “原来这就是你和师父的秘密,我一直觉得奇怪,可是……我没想到再你们心中竟成了外人。”何飞目光着有着忧伤,他是个孤儿,一直以来陪师父住在山上,直到非梦的加入,虽然她有很多秘密,但他在见到她的那天起,就已经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看待,如今……

    “师兄,你从来不是外人,如果不是师父知道原委,他也不会知道我中毒的事……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少一个人的知道,也就少一个人担忧。”她低喃。

    “师妹,你错了,如果今天中毒的换成是我,你会不想知道吗?”何飞气得大吼。

    “师兄……”

    “别叫我师兄,我在你心里从来不是你的师兄……从来不是……”何飞说着,红着眼眶飞奔出去。

    “师兄……”非梦起刚追到门口,一阵剧痛传来,她无力地跪下身子,看着他离开。她伤害了他,最疼她的师兄,原来她真的做错了。最近一直有人向她说她的做法错了,她也怀疑,如今看到师兄与祯儿同样受到伤害,她才知道,她……真的错了。

    “居主,你还好吗?”易水寒蹲到她身边,看着她嘴角流出的血丝,他有些担忧。

    “水寒,代我向大家说对不起,包括任家。”她苦笑,终于下定了决心,但这次真的不会再错吗?她不知道,但她不想再任家的眼中看到同样受伤的目光。“但记得让她们保密,因为我不想让寒星知道。”

    “为什么?居主你要给大家一个理由。”看着他担忧的目光,从那次跳崖后,非梦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但瞧瞧她身边有了多少家人,她真的很傻不是吗?

    “因为他就要成亲了,我不想让他愧疚一辈子,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这是我的私民,你明白吗,水寒?”

    易水寒点头,他明白,他也曾有过一段爱恋,但随着家人的死去,爱人的失踪,他的心也跟着死去,但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仍在,似乎已深入他的骨髓,抹不掉也忘不了。

    “谢谢!”她轻笑,终于能真心地笑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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