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落日,一抹血红。马,黑色的马,马上坐着三个人。

    浪子的朋友总不会太少,唐归命无疑是个浪子。所以我们坐着他朋友的马穿城,越山,寻向掌柜去处。

    “那张地图是假的。”

    我摊开怀中的那一方手帕。没有人会提前画好这样一张地图,除非他知道自己会失踪。若知道自己会失踪还去,又何故要去?

    “画地图的人是假,地图却是真。不过不是掌柜希望我们去,而是一些人怕见不得你在这个世上。”

    苦笑,容不得我的人多了。

    月漫清辉,空谷鸟寂。按地图所标穿梭,并非一路平坦。可可使劲环着我的腰,她太累,我们只有一匹马。紫翎跟随盘旋在空中歌唱,听不出是喜是悲。

    但我想她是喜的。相逢总是喜悦。

    三人两马,别却青城,进入东陵,杏花客栈。

    如江湖客栈一样,这里总有一两个客人。有些喝酒,有些吃肉,有些来,有些去。但这里又有不同,他们的掌柜与小二都不是那一个。

    “小的这里什么都没有,却有酒。好酒,烧心的好酒!”

    小二上来,满脸堆笑,谄媚炸开。

    “我向来喜欢喝酒,也喜欢跟陌生男人喝酒。但我就是不喜欢在你们这喝酒!”

    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许他在悔恨,也许他在咒骂,我无从知晓。

    掌柜叹息一声,绵软无力从柜台站起。他真的很老了!鱼尾纹在他眼角无法荡开,因为已经没有被荡开的空间,那些赘皮全堆在眼旁。但他声音清澈。他年亲时或许是个好看的男人。

    “我就知道骗不了你们!”

    说完他眼角的赘皮一层层褪下,是拟横!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收到一封信,转眼间就有了一家客栈。还莫名其妙的有了小二,和一些好酒。”

    他苦笑。此刻我们不是敌人,是同样不明所以的受害人!

    “掌柜失踪了!”

    我说的掌柜是江湖客栈的掌柜,那个上古的剑灵。

    拟横摊手,苦笑:“我好端端一个人,能从皇宫被无知无觉送到这。失踪还能所得上什么新鲜?”

    确实,他对于宫里来说确实是失踪了。

    “他是剑灵!”

    “我也是修行之人!”

    “你们有什么好争辩?既然来了,不若放开这个小哥,我们喝杯酒。酒后,也许一切都解决了。”

    可可无声,点头。

    酒确实是好东西,喝掉就可忘记许多恩怨。也可产生许多幻觉。

    仿佛走入地宫门。

    不是仿佛,而是就是在地宫门口。

    一个很大的地宫,唐归命苦笑耸肩,手一指:“你看,我说吧,喝醉了什么都知道了!”

    “唐归命,你是不是跟他们串通好的?”

    “我倒想,奈何本字自风流,难为人容!”

    …..

    地宫不大,地宫里面有两个老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笑容满面,一个满面愁容。太不和谐,反倒和谐。

    两人坐在银制的椅子上,椅子嵌进墙内。见我们来,一同开口:“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你们想要的人就在那,但你们叫不醒他!”

    “我猜,你们把我们引来,不是要我们叫醒他。”

    “没错,我们在这太寂寞。难得他肯找几个人来陪我们玩玩。”

    找人来陪他们太难了,因为他们没有腿,裤腿之下,空空荡荡。没有腿的人不一定惹人讨厌,但是有很多钱财却又老是疑心别人觊觎自己的人,确不怎么招人喜欢。

    “既然你们说他,那他也就是王马他们的头头咯?”

    “我们不知道王马是谁。但是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们?穷途之末,你们没有其他选择。而且….那个老头已经找到了灵药。”

    “好,怎么玩?”

    这句话是我说的,穷途之末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很简单,我们玩三关,三关过去,你们就可以领他走。若你们败在我们手里,你们就必须离开大唐。”

    这句话是胖子说的,胖子脸上推挤着肥肉,眼睛大小接近于无。此刻没人觉得他丑,丑是无聊时候的判断。到了利益时刻,判断一个人的标准,只有危险跟安全。此刻这个胖子是危险的。十分危险。

    唐归命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人多岂非太不公平?”

    瘦子双眼露出轻蔑:“唉~~弱的人总会狂妄些。以往来的人都这么说,可是他们都死了。”

    月光从洞顶照下来,恍如隔世。本就隔世。胖子自腰间拿出一只水壶,凡有些眼界的人,都能看出那不是平常的水壶。一圈鎏金壶盖,紫玉镶嵌,水晶壶身,硬朗棱角。这样紧致漂亮的壶,不是在皇宫,岂非太奇怪?

    “这壶太精致奢华是不是?你们也不必诧异,当年始皇帝陛下用它饮茶时,谁又不艳羡呢?可惜那个毁了,不过我们这个模样一样的不是更精致?谁都愿意用好的!我们的第一题,便是你要在壶盖上写出一句话,环环相扣,生生不息,不分头尾。若不能,你们只能在这轻轻陪着那个老头子。”

    谁知他在哪?谁又愿意去那?我们是来救他的。

    “此题倒也有趣。回文又有何难?”

    唐归命双袖一挥,水晶茶壶到手。由袖中取出一只纤细毛笔,弯弯曲曲的字,蝶飞于壶上。拟横嘴角一抬,大道好。

    可以清心也。

    也可以清心。

    清心也可以。

    以清心也可。

    心也可以清。

    “实在太妙!”可可喜而赞之。

    “二位,这个算我赢了?”

    胖子的脸变成猪肝色。瘦子的脸刷成雪白色。紫玉壶静静躺回两人手中,簪花小楷,还散发着墨香。第一回合就被这样轻松破解,任谁都不好受的。

    胖子一拍掌,大笑道:“妙!确实是妙!不过这是第一关,不必得意!”

    “请出第二关。”

    “第二关亦不难,我兄弟被困在这破洞中三十年,身子几近荒芜,武功却没落下。既然你们都是修道之人,更是有趣得紧。你们若是打败我跟瘦子,你们便可以进入第三关。”

    可可一笑,出列:“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你们,我一人就够了。”

    刀,黑色的好刀。杀人的刀。这把刀是可可十五时,我陪他去未晴姑姑那求得。有李未来,此刀从未出鞘,但出鞘了就得获胜。可可望向我一笑,无由的信任。可可也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随着我的小丫头,她有自己的想法,能做自己的事情。。

    “嘿!”

    一声暴喝,两排红针齐刷刷射向可可面门,又被黑色大刀裆下。大刀一斩,地裂三分,墙面反转。两个人早不在这面墙上,躲进墙的另一边。

    “嘿,小姑娘,我兄弟在这呢!”

    头顶突然发出笑声,正是那个胖子。墙顶有一扇小窗,他没有腿却跑到那里去了。

    “我在这啊!”

    又是另一个声音,瘦子的声音。来自墙角。一只精瘦的脸从墙角探出,那里有一个头。

    “小姑娘,接好了!”

    不知哪里发来的暗器,快,一下飞到可可眼前。所有人都捏了把汗。可可纤腰轻轻一弯,仿若不经意,仿若是要掸去鞋上的灰尘,但那几枚冷血的铁暗器,已贴着肩头,堪堪向墙砖飞去。

    “哼,你们这样耍赖可不好啊!我的衣服都要被你们划破了。如果你们不肯出来,那就只能我去找你们了。”

    说着轻轻巧巧走向反转过去那面墙。一声疾呼,一只飞针,两人已飞到可可面前。到面前就有了破绽,可可手一抬,未看清发生什么事情。那两个人已坐到座位,愁眉苦脸,两人脸上各自结了道细细长长的新痂,隐隐冒血。

    “雅卡我赢了!他们果然舍不得这两把银椅!”

    可可蹦蹦跳跳到我面前。她确实很聪明,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对金钱看破呢?

    胖瘦两人的脸更难看,却依然在笑:“这位姑娘也妙,但这只是第二关。还有一关,过了这一关,你们才能把那老头子领回去。”

    “最后一关,看来是很难了!”唐归命轻轻一叹。

    “当然,这一关可不是我们设计的。你们若真的厉害,自然能破解。”

    接着两人哈哈大笑,转过来的墙又翻过去。可可追上去,墙却像永远只有一面似的,敲不动,推不动,也不知道另一面到底是什么。

    唐归命一笑,黑色道袍跟着晃动。拟横一笑:“看来现在是用我的时候了。既然他们转过身去,不再理我们,自然是让我们自己去找掌柜。”

    “他们真能耍赖啊!”

    阴暗寒冷的地宫,步于其上,听见回声。两旁壁上绘制彩女飞天。一些经文,被彩墨描出,还有些剥落的小彩绘。

    “快看,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紫发碧眼,拥有翼翼的光辉,站在高山之巅,迎风而立。崖下是枯腐的尸体,残尾盘旋——一条大蛇!蛇的头隐约可以看出人面。

    呵呵,这是唐藏家有名的一场战役,关于我和一个女子,还有拟横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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