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浔难以雄辩,只好承认清闺就在里面。

    容屿匆匆入室,在床榻边找到了小清闺,她已经睡了,身上还盖着一方厚厚碎花被,他喊她,她不应,他掀被,拢了拢她的衣服,把她抱在怀里,也不顾璃浔的眼光,直着向外走去。

    璃浔一怔,立刻拦住他:“顾卿,你就这样抱她出去吗?”

    “那又如何?”容屿一顿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在臣面前就是个孩子,难道皇上还怀疑臣对她有什么邪念?”

    “那倒没有,朕只是觉得男女有别,虽然你是她师父,对她拥有慈爱之心,然你是个男的,也该避避嫌才是,这么抱着她出去,让别人看见,以后所有的仇恨怕是都冲着她一个人来,你就不怕别人用她来要挟你么?”

    “要挟?那就让他过来好了,她不过是臣的徒儿而已,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他,如此的败露自己,迟早在劫难逃!”说罢,容屿大步走出门外。

    璃浔呆呆望着他们离去,紧紧的握着拳。

    容屿把清闺抱上马车,怕酒后冲风,特地用披风围住她的娇躯,马车缓缓徐行,容屿紧紧的抱着她,把自己脸贴在她额头边,无限疼惜,天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为了关心她,他时刻隐藏自己的表达方式,就算她做错事,他也一次一次的替她找借口,他怎么能不在乎她?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她,死了算了这回事,都是说给皇上听的,皇上一直对他心怀成见,如果不给他吃颗定心丸,万一他拿清闺来牵制他,那这场局他必输无疑,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还有,为政之人最忌讳暴短,既然他起誓要做个利落的人,那就必须斩断情思,做他应该做的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可事到如今,不知为何忽然间迷茫起来,原来他始终是个平凡人,有七情、有六欲、有偏心,他可以对别人耍手段,对她,他从来都是真心的,他一直在努力克制那份不属于他的感情,就算被她感动,就算被她迷惑,他也始终不肯向前一步,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他希望清闺能够平安的度过此生,不要跟他一起颠沛流离,只要她平安,就算她嫁给别人他也是开心的。

    可是,今天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他错了,他的伪装在她消失的时候彻底崩塌,尤其是看见她衣衫不整的被皇上关在屋里,不用问不用想也知道皇上在干什么,说好的无所谓,等事实摆在眼又不能接受了,他不能接受别人染指清闺,就像自己辛辛苦苦栽培的一朵花被别人抱走了一样,那份不爽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也不知道她失身了么,他不敢考虑这个问题,总觉得这是对她的亵渎,但为了她的以后,他还是忍不住卷起了她的袖子,当他看见臂腕上那颗红艳艳的守宫砂时,他释了口气,继续把脸庞靠在她的额头上,他用手臂紧紧抱着她,一刻也不肯放开,生怕一不小心她就离他而去。

    多么想让时光停留在此刻,那样他就可以顺其自然的抱着她,说她醉了,需要他。

    也许因为太专注,也许是因为太珍惜这次短暂的解触,以往很长的路,现在竟然很快就到了,车夫在帘外请他下车,容屿掀帘而望,帘外宅院座座,一片片熟悉的景象,他拢了拢清闺的披风,伸臂抱她下车。

    进入大门,一路上凉风习习,时不时的有丫鬟小厮怯怯路过,好像有点怕他,他心里一阵苦笑,别人如此的怕他惧他,说他是深不可测,说他嫉恶如仇,其实他哪有那么厉害,他只不过是保护而已,为了自保他做了很多看起来很残忍的事,然那些都不是他想做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反遭其乱,他总不能让对手先铲除他吧。

    容屿扶着清闺进入卧室,屋里花香四溢,书卷层层,一看就知道她平日里多么注重修心,他想起过去训她、骂她、打她的手心,内疚感油然而生,她已经很认真的,为什么每一次都不由自主的对她苛刻?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咳咳咳咳……师父……”

    容屿猛然拉回思绪,感觉她好像醒了,立刻把她放在床榻,还没完全放下呢,她的手忽然攀上他的脖子,就跟水蛇一样纠缠着不放,他怔怔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半睁半合,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只听她幽幽的道:“师父,是你吗?”

    “是我!”

    清闺笑了笑,脸色绯红,酒气熏人:“是你就好,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师父,其实清闺一直都喜欢你……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可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你对我动过心吗?”

    “清闺,你醉了!”

    “我没醉,我一点都没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清闺勾了勾他的脖子,仰着头,眼睛依旧半睁半合。

    容屿迟疑半刻,说了句‘没有’,语落,好像说错了话,清闺受到刺激,哭得稀里哗啦的,容屿皱眉,用青袖帮她擦泪,一边擦,一边叫她别哭,清闺哪里停得住?一直哭一直哭,转眼他的袖子已经湿一大片了,容屿揽她入怀,就像哄个小女孩一样,叫她别哭,哄了一会,没有声音了,她貌似已经睡了过去,低头看向她,发现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就从她的脸边抹过,这一抹,完了,好像又把她抹醒了。

    正不知怎么面对,谁知清闺仰着头依旧问老问题,他喜不喜欢她,容屿再一次回答‘没有’,清闺再次大哭,就这样来来回回重复三四遍,容屿实在被她折磨够了,就不耐烦道:“别问了,也别哭了,师父喜欢你,师父喜欢你还不行吗?”

    语落,清闺嘴上扬着笑,情绪立马好了许多:“真的吗?太好了,我也喜欢师父,师父啊,既然你喜欢我,那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容屿在她脸边亲了一下,他只是骗骗她而已,她又不清醒,睡过去就好了,谁知就在他亲她的时候,她的手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唇儿也印在他的脸上,接着一路求索,一直封住了他的唇,容屿脑子一片空白,感觉浑身就像中了电流一样,那感觉很陌生,让人迷醉、让人贪恋、让人沉沦、让人不忍心推开,他僵在原地没动,一直没动,任由她的吻在他的唇间纠缠,索取。

    “师父……”清闺那迷乱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她的吻正一点点的吞没他的心智。

    容屿起先还僵持着不动,随着吻一点点的落下,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饥渴,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过去所有压抑的爱竟如排山倒海涌来,他开始吻上她的唇,疯狂的要她,吻着吻着,他把她压在床上,两人紧紧的交缠在一起,吻了一会儿,他怕她受到惊吓,渐渐的以最温柔的方式对她。

    “师父……”

    容屿吻得深情,吻得专注,他要把他的柔情、他的爱都给她,只要她肯要,他就给,也许是因为太纯粹,他的胸口竟然隐隐作痛起来,他捂着胸口坐起身,知道他的情蛊之毒又犯了,情蛊又名钟情蛊,中此毒者只能爱上下蛊的姑娘,除非他一辈子都不动情,一旦动情就会受到这情蛊的噬心之痛,而他背叛冷宫秋,感觉现在痛的好像快死了。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中情蛊者,爱得越深,痛得就越强烈。

    可是容屿始终是容屿,他不会那么容易受人控制,就连这情蛊也是一样的,他规矩的坐在床边,合目,去除杂念,双手仰着兰花指,这动作正是他平日坐禅的动作,可是他的鼻尖时不时的弥漫着她的体香,让他把持不住,让他意乱情迷,为此,他的胸口疼的更厉害了。他侧目看向清闺,清闺已经睡了,他扯过整叠的被子为她盖上,而他却跌跌撞撞扶到门边,整个人都快死了。

    胸口依旧是钻心的疼,他捂着胸口紧咬牙关,无论他怎么冷静都挥之不去,他忽然有些恐惧,他觉得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万一露馅,他颜面扫地,他枉为人,斜瞥了床上的佳人,他甩身而去。

    殊不知,菱丫和曹遇早就看到这一切,他们也是误撞的,两人近来眼神频频,天天在一起鬼混,今儿他们又在府里鬼混一天,好不容易等到大人回来了,原本打算跑来求成全的,谁知竟然碰到这一幕,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

    ****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头有点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清闺披了件披风,坐在水榭边干咳嗽,菱丫端着热汤路过,见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道:“姑娘,你怎么坐在风里?屋里去吧,感染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菱丫,我问你,我醉了,是谁送我回来的?”醒来后,清闺觉得很伤心,又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做了个梦,梦里她和师父云雨交欢,师父还搂了她,后来怎么回事,她竟一无所知,她迫切得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包括回来的经过。

    菱丫笑笑道:“姑娘不必多问,自然是大人接你回来的。”

    一听说是师父,清闺立刻不淡定了:“是师父?那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比如说撵我回家,或者要打我板子?”以往醉酒,次日肯定被挨训,这一次不是是提前训了吧,不然她怎么哭成这样?眼角的泪珠子还在呢。

    “这个奴婢没看见,也不清楚。”

    清闺定了定神,回到闺房整理物品,忽然在她枕边发现了师父的扳指,她整个人都震撼住了,师父随身之物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师父扶她来卧室掉了么?总感觉不对,醉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索性问起菱丫来,菱丫起初不承认,主子的事,尤其是大人的,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那是明哲保身,可她为人善良,经不住清闺的使诈,才说几句就露馅了,最后菱丫承认她看到的一切,菱丫说她看见大人和她拥吻了。

    清闺一怔,脊梁骨瞬间发冷了:“菱丫,你没骗我吧,我真的那么大胆,把师父给强吻了?”平日里别说是吻师父,就是大声说话她也不敢呐,现在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听怎么都感觉像听人的故事一样,然后那个梦……

    “可不是,吻得可激烈了!”

    清闺握着扳指,心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完了完了,之前做错事还能请罪了之,这种事怎么解决?别说解决不了,就是提一下也觉得有辱恩师,她竟然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她的思想怎么可以那么肮脏呢?忽然间好后悔,可是后悔有用么?世人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可从没提到羊丢以后,主人饿肚子怎么办。这事有点棘手啊,处理不好可能要被撵走了。

    清闺表示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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