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五年(公元二七九年)十一月,洛阳皇宫。

    晋武帝司马炎背着手,看着面前跪着的臣子。

    “太尉与朕是姻亲,不必如此。”

    “陛下,吴国尚强,此时不宜动兵,只应训练士卒,积蓄粮草,待国力充足……”

    “怎么,太尉是怕自己打不赢这仗?”

    “陛下,臣……”

    “当初羊祜提议灭吴时,爱卿便反对,致使吴国苟延残喘至今。怎的,如今朕欲用兵,爱卿又要阻拦?”

    “陛下,臣确是为陛下着想,为我晋朝社稷担忧,此时确实不宜兴兵。”

    “好了,此事不需爱卿多言,朕已然下令,二十万大军即刻起行。朕任命你为大都督,六路兵马皆由你统领。”

    贾充看着皇帝,声音怯懦地说道:”陛下,臣才薄学浅,恐难当大任。”

    “太尉若是推辞,朕便御驾亲征!”皇帝一挥长袖,转过身去。

    “臣……遵旨。”贾充冲皇帝磕了个头,站起身来,“那臣……先告退。”说完便往门外走。

    “爱卿……”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和刚才不同,语气变得很平静,“你当年命人杀死魏帝曹髦时的胆气,已然全无了么。”皇帝没有回头,只是言语中透着一丝失望。

    “臣年事已高,只想安静地侍奉在陛下身边,早已无雄心大志。”贾充停下脚步。

    “下去吧。”

    “臣告退。”

    皇帝转过身,看着空荡的门口幽幽地叹道:“已无雄心大志么,呵,弑帝,不是谁人都敢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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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平元年(公元一九零年)正月十二,洛阳相府。

    李儒缓步走了进来,站在董卓的案几前。董卓抬起头,眼神中似有一丝不忍,

    “主公,他将酒饮下,已然归天了。”

    “唉……老夫本不欲杀他,但他若不死,终是诸侯的借口。”

    “主公所言即是。”

    “好了,你先下去吧。”

    可是李儒并没有动。

    “怎么,文优还有事么?”

    “有一事一直困扰属下,今日斗胆请相国明示。”

    “何事?”

    “主公那日为何不将属下等正法,背反主公,罪当处死。”

    董卓将手中的奏章放下,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云彩。

    “众将跟随我多年,我知你等忠心,不会真反我。再者,当初确是老夫太过迂腐,寒了众将之心。更何况,我若是真将你等治罪,又有何人能再助我匡正天下。”

    “属下知罪,”李儒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今后定尽心尽力辅佐主公,绝无二心,必定助主公荡平天下,匡复大汉!!”

    “呵呵,起来吧。”董卓把李儒扶起,“去吧,看看李傕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是,属下告退。”

    董卓刚靠到椅子背上想休息下,吕布便走了进来。

    “奉先来了。”

    “主公……弘农王……”

    “……已然去了。”

    吕布没有回声。

    “你不怪老夫?”

    “为大汉天下,应当有所舍弃。”

    “呵,奉先竟也开始变得铁石心肠了。他若不死,关东诸侯必定会以复其帝位为由,兴兵乱天下。”

    “属下明白。”

    “好了,不说他了。奉先,有件事,想让你去做,只是不知你肯去么。”

    “主公请讲。”

    “老夫想让你去汜水关接应华雄。”

    “汜水关?”吕布疑惑地看着董卓。

    “不错,你也知道,此次关东联军声势浩大,数十万大军开赴洛阳。若是真在此处交战,难保联军中士兵不会趁势劫掠,使百姓遭殃。自华雄奉命前往汜水关之日起,老夫便已下令城中文武及百姓收拾行装迁往长安。华雄不过是去为西迁争取时间,洛阳城中人口众多,要全部撤出尚需时日。老夫命华雄坚守十天,可奉先想过没有,十天之后,老夫军队已全部奔赴长安,洛阳只是空城。华雄将面对着数百里旷野平原,却无人救应,而他身后是诸侯的几十万大军,他却只有区区三万人。”

    “啊……”吕布心中一惊,只想着撤空洛阳,竟然忽略了这种细节。

    “所以,老夫想命你率五万兵马前去接应,不知你肯去否。”

    吕布起身,丝毫没有犹豫,“属下领命。”

    “还有一事,当你接着华雄回来时,洛阳应已无一人,你若到此,便放火将洛阳焚了。”

    “主公,这是为何?”

    “即便是空城,可它仍是东汉的帝都,若留给诸侯,难保日后不会拿它做文章。”

    ……

    初平元年(公元一九零年)正月十二癸丑日,董卓命李儒毒杀废帝弘农王刘辩。弘农王死时年仅十五岁。

    同月,董卓下令洛阳全城文武及百姓西迁长安。而吕布,则带着张辽率五万大军奔赴汜水关。

    ————————————

    洛阳咽喉,汜水关。

    华雄站在关墙上,望着下面的联军大营。

    “十天啊,主公倒是真给华雄出个了难题。传令,明日出城列阵,本将军先去会会各路猛将。”今天是董卓给华雄十天之期的第五天,华雄已收到消息,吕布正率军赶来。可是,连日坚守不出,联军每天在关前叫骂,军中私下已然开始议论,说华雄胆小怯战。如果再有两天,只怕军队的士气大落,到那时,诸侯一旦抢关,必然失守。所以华雄决定先斩杀几个联军猛将,鼓舞士气,稳定军心。

    将士们听得要出战,都兴奋不已。第二天早早地起床造饭,太阳刚出,便已列队完毕。

    ……

    联军营地,帅台上。

    此时十八镇诸侯都在在帅台之上,分别是:

    第一镇,交游豪俊,结纳英雄,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字公路;

    第二镇,贯通诸子,博览九经,冀州刺史韩馥,字文节;

    第三镇,阔论高谈,知今博古,豫州刺史孔伷,字公绪;

    第四镇,孝悌仁慈,屈己待士,兖州刺史刘岱,字公山;

    第五镇,仗义疏财,挥金似土,河内郡太守王匡,字公节;

    第六镇,赈穷救急,志大心高,陈留太守张邈,字孟卓;

    第七镇,恩惠及人,聪敏有学,东郡太守乔瑁,字元伟;

    第八镇,忠直元亮,秀气文华,山阳太守袁遗,字伯业;

    第九镇,有谋多智,善武能文,济北相鲍信,字允诚;

    第十镇,圣人宗派,好客礼贤,北海太守孔融,字文举;

    第十一镇,武艺超群,威仪出众,广陵太守张超,字孟高;

    第十二镇,仁人君子,德厚温良,徐州刺史陶谦,字恭祖;

    第十三镇,名镇羌、胡,声闻夷夏,西凉太守马腾,字寿成;

    第十四镇,声如巨钟,丰姿英伟,北平太守公孙瓒,字伯珪;

    第十五镇,随机应变,临事勇为,上党太守张杨,字稚生;

    第十六镇,英雄冠世,刚勇绝伦,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字文台;

    第十七镇,四世三公,门多故吏,祁乡侯、渤海太守袁绍,字本初;

    第十八镇,不惧权贵,只身刺董,陈留义军领袖曹操,字孟德。

    众人正在商议如何攻取关隘,传令兵跑上来报说,汜水关中有部队出门列阵,守将华雄在阵前挑战。

    袁绍看着台上的各路诸侯,缓缓说道:“前日鲍忠将军偷袭不成反被斩杀,之后华雄便未曾有动静,不想今日竟主动出来叫阵。列位将军,若斩了华雄,这汜水关便顺势可夺。只不知何人愿往?”说着便看向自己的弟弟袁术。这袁术是袁绍同父异母的弟弟,兄弟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此次会盟,袁术做为袁氏后人,也没法不参加。

    看见袁绍看向自己,袁术赶紧冲身后大喊:“骁将俞涉何在!”只见他身后闪出个健硕的小将,“速去取下华雄头颅!”

    “末将领命!”

    ……

    联军营门大开,部队列阵两旁。俞涉跨着马从阵中出来,来到离华雄十米远的地方。

    “我乃袁术手下骁将俞涉,华雄,你还不赶紧……”俞涉虽未怎么上过战场,却知道怎么让自己出名。只是他还没有说完,华雄便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瞬间爆发,冲了过来,只听得“呜”的一声,华雄的长柄大刀已然砍向自己。

    俞涉赶紧双手竖握长枪格挡,可是根本没用,华雄臂力浑厚,直接把俞涉手中长枪震落。刀劲不减,紧接着便切开了俞涉的右肋盔甲和胸膛,鲜血登时喷出,俞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张了张嘴,便摔下马来。

    战马往前冲了一小段停下,可华雄并没有回头。他只是面朝着前面的联军士兵,略显失望地说:“废话太多。”

    交马一合斩杀敌将,汜水关上下瞬间沸腾。

    联军帅台则是截然相反的状况,众将军面色凝重,脸色最难看的就是袁术,自己的人出阵,大家屁股还没坐热就让华雄给切了,面子上着实挂不住。

    他低着头没再看袁绍,袁绍也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了韩馥。韩馥心里一惊,之前韩馥对袁绍百般压制,即使袁绍举兵反董韩馥也不给足粮饷,现在摆明是要为难他。

    韩馥赶紧上前:“我军中上将潘凤,定会取华雄人头!”说着,他背后一员猛将上前拱手,便飞身下了帅台。

    ……

    华雄坐在马上,看着对面又出来一将,便回过身冲汜水关上下将士一举刀,士兵们立刻呐喊起来,完全把对面的联军气势压了下去。

    潘凤来到阵中,拱手说道:“上将潘凤,前来领教。”说完就带马冲了过来。

    华雄微微一笑,“此人倒是爽快,有意思。”便也带马迎上前去。

    潘凤也使得是一口大刀,交马之际,刀锋横抡,砍向华雄肩头。华雄反手握刀,用长柄架起潘凤的刀,接着右手往里,左手望外一推刀柄,用刀背拍在潘凤后背。潘凤连人带马向前冲了好几步才稳住,回身驱马,大刀从外侧砍向华雄。华雄微微叹气,摇了摇头,并没有驱动战马,只是将大刀垂在右侧,在潘凤冲到身边时,瞬间发力,从下往上一挑,将潘凤的整条右臂带着大刀砍飞了出去,潘凤疼地一声惨叫,但只是一瞬,华雄的刀又被他右手用劲带着横抡回来,扫过潘凤肩头。潘凤的头连着头盔飞出去老远。华雄慢慢收刀,又垂在了地上。

    联军军阵中鸦雀无声,而汜水关上下一片叫好声。

    “报!潘将军与华雄交马三合,也被斩落马下!”传令兵跑上来,惊慌地喊到。

    “啊!潘凤!”韩馥大叫,差点儿没哭出来。

    袁绍懒得看他,环视四周,众诸侯都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不禁叹了口气,“唉!早知如此,本将军哪怕只带颜良文丑一人前来,哪容得这华雄猖狂!”

    听到这,站在刘备身后的张飞摸了摸下巴的假胡子,微微笑了笑,用眼睛看着关羽。关羽微微摇头,用目光示意他看坐着的大哥。刘备却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传令兵。张飞稍稍往前凑了凑,小声说:“大哥,不如让二哥去吧。”

    “三弟,诸侯中自然有猛将能斩华雄,我们就不要多事了。”刘备小声地回答。

    “话是如此,可自从我们来了之后,诸侯有哪个拿正眼看过我们,不趁这机会打出点名号,恐怕此次会盟,我们也只能干坐着了。”

    刘备略加思索,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张飞站直了身子,笑着看向关羽。

    刘备缓缓站起身,来到正中,“袁盟主,我兄弟三人自会盟以来,未立寸功,恳请袁盟主准许,让我二弟关羽去战华雄。”

    袁绍看了看刘备,“玄德有心,只是这华雄着实厉害,恐怕你二弟并非他对手。”

    刘备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袁盟主放心,我二弟去去便回。”

    坐在右手边的曹操一直在看地图,听到这,不禁抬起头看向这边。见刘备身后跟上前两人,左边男子面色发红,胸前长髯飘洒,透着一股傲气。只见那人上前一步拱手说:“关羽定斩华雄。”

    曹操忽然觉得这三人与其他众诸侯大不相同,虽然衣着打扮略显寒酸,却散发着一身的英雄气,便走上前来,“来人,上酒。”

    在其他诸侯诧异的眼神中,曹操端着酒上前,“温酒一樽,祝阁下马到功成。”

    关羽却用手按住了酒杯,笑着说道:“留来庆功。”说完便转身下了帅台。

    ……

    联军大阵中开,关羽骑着马出来,却不似前面两将,只是让马自己慢慢走着,拖着刀缓缓地靠近华雄。

    华雄不禁疑惑,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报名号?

    “来将何人?”

    关羽的马仍然缓慢地向前走着,并没有回答,这种压迫感让华雄十分难受。与厮杀呐喊的战法不同,这种无声的压抑更能震慑敌人。

    终于,华雄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压迫感,大吼一声,带马冲向关羽。他将长刀端平,双手用力,横着砍了过去。可是并未如他料想般一砍即过,刀劲戛然而止。

    华雄定睛一看,自己的刀锋竟被关羽的刀挡住了。关羽只是把刀的尾端插到了地上,用右手握着刀柄便挡住了他的进攻,而左手此刻正捋着长髯。更可怕的是,关羽自始至终都没动,甚至头都没转,就只是用眼角俯视着自己。

    华雄本能地带转马头,离开关羽身边,调整了呼吸之后,华雄再此驱马向前,长刀从上往下斜着砍去。

    关羽仍然没动,坐在马上稳稳地提着刀看着华雄。就在华雄的刀快要砍到自己头顶时,关羽突然发力,从右侧反手向上抡起长刀。

    华雄的大刀被震飞了,而他也被震得仰到了马背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右手的骨头,也断了。

    关羽仍是俯视着他,只是随着目光同时落下的,还有刚劲的刀锋。

    “啊!”长刀深深地砍进了华雄的右肩,鲜血顺着长刀滴落。

    关羽第一次转过头,正视着华雄说道:

    “在下无名小将,关羽。”

    题外话

    关于十八镇诸侯,我是真的不想再说,因为但凡有讨董情节的小说都有介绍,可后来自己看了一遍,感觉如果不做说明的话,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告诉各位有十八个人去打架,至于都有谁,等那人动手打人了我再告诉大家。”无奈只好又复制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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