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觉得铁方舟他们很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倒是伙计提醒他:“这是昨天来卖皮子的色目人。还白捡了两个乞丐,估计也是个狠主,连家奴都不想花钱买,全靠往回捡”。人要是生活在坏人堆里久了,思考问题的角度都有差异,这个伙计就是差得太多的那种。

    铁方舟走到窗口,开口就问:

    “这里是可以兑钱的吗?

    “银楼自然是兑钱的。公子可是要兑钱?”伙计认定他不是个善茬,所以说说话很客气。

    “那就好!”铁方舟乐得跳了起来。吓了王二和伙计一跳。看他们的神情,铁方舟就知道,王三没有把关于他们的事告诉这两个人。这就好办了。

    “那卖糖葫芦的不卖给我,他说我拿大钱戏弄他,要强骗他的糖葫芦,不要我的宝钞,说是找不开,只要铜钱,我看他是欺负我们色目人。”铁方舟气愤的说着,王二和伙计听的一脸芒然。王二有些恼火。正要让伙计把他们赶走。

    “我要换钱。这样就有铜钱去买了,看他还有什么说的,我要把他的糖葫芦都买光。”说着掏出一张宝钞,这是一张宝钞。面额二贯,伙计接过来验看一下,确信无疑,交给王二,王二劈手接过来。看了一下,也确信是真的。

    “你要换多少?”王二带着希望的问。毫不怀疑他们的身份,色目人有很多混血的,两个穿的整齐的,长的像汉人的色目人没什么稀奇,回族人就是色目人,长的却和汉人无异。

    “我这里有很多,父亲昨天数钱时说这是四百贯,让娘保存起来,说是给我娶娘子的,可是现在我要买好多的糖葫芦,不要娘子了。所以我偷偷的半夜就起来了,快给我换。拿自己的钱不算偷,对吧?我要吃糖葫芦!”铁方舟边说,边直舔嘴唇。

    王二来了兴趣,问道:“你要换多少钱?”

    “父亲说,这些最少可以换三百六十贯钱。”铁方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王二有些失望,色目人他可不敢惹,就算王家再狠也不敢惹。可是这样的换法,自己的任务完不成,不换,自己也完不成。正在为难。

    “不过,我要换更多,我家大哥比二哥大,所以三百贯应该比三百六十贯多,我要兑三百贯。”说着和铁男两个拿出两叠宝钞。王二和伙计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大喜,心跳的厉害,这可是天上掉的馅饼啊,碰到一个如此好玩的憨小子。激动的他有些失态,自己的掌柜地位怕是保住了。伙计也兴奋的不得了,一顿板子看来是躺过去了。

    王二忙要伸手去接。铁方舟却向后退了一大步。开口问道:“你们换吗?”

    “换!换!换!小哥别急。”王二急忙哈着腰出来。伸手就抢过宝钞,点了起来,整整二百张。刚数完,要再仔细的验看一下。就听铁方舟突然的开口道:

    “不对!不行!我不换了!”听铁方舟如此一说,王二急忙把宝钞抓的紧紧的,手心都已经出了汗了。

    “父亲说大哥七岁比二哥五岁大。所以,所以,好像是三百六十贯多,大哥你说哪个多?”转头望向铁男,铁男兴起手比划着,做出一副傻样,故作为难的说:“父亲没说啊。他只是教会我数钱,一贯钱是多少枚他休想骗我。”铁男装了好几年的傻,已经炉火纯青了。绝对的演技派加实力派。

    “三百贯多,我保证,你这样喜欢吃糖葫芦,我额外给你买一只,如何?”王二哄骗着。

    “我要十只,同意就换。先前那两贯也换了吧,我都买糖葫芦。”

    王二忙笑着让伙计验看。伙计刚接过去。铁方舟忽然大喊道:

    “不行,我还是觉得三百六十贯多,不换了,糖葫芦我也不要了。”伙计忙又抱紧了宝钞,他的心脏都要碎了,手都有些凉了。王二有些紧张起来,色目人他不敢抢,这可如何是好呢?急的他直搓手,伙计也直转圈。

    这时黑子跑了过来。边喊边说:“公子,老爷正在找你,说你拿了家里四百多贯钱的宝钞,要人把你抓回去,还说要打断你的腿。我们快跑吧,跑的气喘吁吁。”

    “换了、换了!”三百贯就三百贯,十只糖葫芦要大个的。钱数不许骗我,他会数数。我们要到里面去装钱,不能被我家人找到。要不然不让我换可怎么办?”铁方舟故作紧张的说。铁方舟指着黑子说着。

    一句话提醒了王二,要抓紧打发走这三个小子才行,王二向一个大箱子使了一个眼色,伙计忙打开箱盖。把宝钞放进去,之后重重的合上箱盖,之后加了锁。王二和伙计心里痛快,看着三个小子紧张的样子,和他们的对话。还有刚才自己点钞时的所见,这钞假不了,一时间竟然心情大好,就连关箱子的声音都比往天听的清脆。

    其实他们没有听错,在合上箱子时,有两只小蜡丸飞了进去,撞在箱壁上,之后里面的一颗石子撞开蜂蜡冲了出来,带出一些水和白色的晶体,发着幽兰的光。

    王二心想,只要他们走了,便死无对证了。想到对证时,忽一拍脑袋,和伙计抬着装宝钞的箱子向仓库走去,这可是证据要藏起来,边往里走边招呼里面的人:“出来往车上装钱。三百贯加一贯五百外铜钱。”

    一时间铺面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铁方舟三人站在门口,铁方舟一使眼色,铁男心领神会,八只小蜡丸飞了上去,之后各个有少许的水流了出来。****透了的木材吸的干净。

    如真包换的宝钞随箱子一起被抬进一间仓库,里面都是怕火易燃的贵重东西,宝钞自然也是怕火易燃的贵重物品。货真价实的铜钱被装上了车,满满一车,铁方舟看都没看,是昨天的那些袋子,上面还有一贯加五百个铜钱。可那五百个铜钱变成了成本投资了。见几人不走,王二只好让伙计送出来十个铜钱,算是十只铜葫芦的。

    三个小子坐在车上扬长而去。王二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紧张和劳累是一方面,雨后水气蒸发产生的闷热天气才是主因,太阳刚升起来不久,就已经发威了。

    三个小子驾着车,一路狂奔,不用加鞕,母马思子心切,自然跑的飞快,不用指路,它已经轻车熟路了,老马识途果然不是盖的。雨后的土地很是松软,没有太多颠簸,所以三个人也就放任他的狂奔。其实它也跑不快,铜钱还是很重的,铁男和黑子固定着车上的钱袋,铁方舟却在拼命的固定着自己,一会还要去见刘楠,可不能弄的浑身伤,太丢脸。

    看着两个女人把铜钱拖进屋后的夹层。铁男敲开张仁怀的门。说道:“让村民们准备一下,如果有想来的,明天就可以搬来。”

    三个人重新回到城里时,已接近巳时,再有一个时辰就是正午了,铁方舟感觉着温度的变化。王二见到他们回来非常紧张,派伙计前来打探。铁方舟只说道:“事情了结了,父亲要打断我的腿,结果被我祖父抢先打了一顿。”伙计捧着肚子告诉王二时,王二的眼睛都绿了,心想:‘色目人当真特别。’

    远远的看见刘基父女的马车过来,铁方舟也驾着车迎了上去,递过手里的两只糖葫芦,刘基却也不居小节,伸手接过一只,便径自边吃边向县衙走去。眼见着铁方舟牵着她的宝贝女儿,上了铁方舟的车也不以为意,老仆****还是让他非常放心的。望着铁方舟小小的背影,刘基不觉笑了笑,看来也只是个顽童而已,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四个人驾着马车来到桂翠楼,在靠窗面街的地方坐下来,这是王三进城的必经之路,铁方舟不解: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失约和迟到。

    点了五份桂花糕,刘楠数了数人数,说吃不完,铁方舟假装没听见,端上来时让伙计递给****一份,****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这倒是和他的主子有些相像。刘楠张着眼看着,露出佩服的神色。

    “你的竹鸟很好玩!我都舍不得吹,只是清晨和睡前才吹。”刘楠倒很是坦白。

    “那不叫竹鸟,叫竹哨,其实你可以尽情的吹,只要你不怕累,绝对吹不坏,那东西也简单,你家大人都能做。”铁方舟安慰着。

    “他们做的肯定不如你的好。”刘楠。

    “那你以后吹坏了找我要。”铁方舟。

    “真的?”刘楠。

    “恩。当然了。”铁方舟。

    “不信。”刘楠。

    “那拉钩。”铁方舟伸出小指,说道。

    两个人正聊的开心,终于见王三拄着拐杖一点点的挪过来了。铁方舟向刘楠示意一下,就拉着她走向门口。

    王三痛苦的擦了一下头上的汗,今天非常的热,他不能走的太快,怕把昨天的伤口弄崩开,马和马车是绝对沾不了的。正想再移一步,忽然脚一麻,不自觉的跪了下去,屁股的伤口一下子崩开了,他眼前一花,无数的金星疼了出来。本来的一身热汗,马上变成了一身的冷汗,跪在那里竞半天起不来。

    铁方舟拉了拉刘楠说道:“你看,他是不是有见人就跪的习惯。如今一直给你跪着都不肯起来了呢。”

    一句话把刘楠逗的大笑,开心的拍手直跳。这惊动了稍稍缓过神的王三,他抬起头,见到铁方舟,顿时眼睛喷出火来。恨不得把他吃了,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跪着太丢人了。

    铁方舟见刘楠笑的开心,也没功夫搭理王三这种人,便拉着她进去吃东西,又点了一盘桂花酥,五个人分食着,还给****点了一壶龙井荼。这多少让****的表情有些惊讶,但也没出声。这桂花酥比桂花糕好吃,也再点了一盘。

    浓烟和火光出现在浣溪村的方向,在干燥的环境中,白磷的燃点是四十度左右,但是潮湿的环境下只需要三十四度左右。稍等了一会,一只快马跑进了城里。在铺子面前喊了一句:家里走水了,老爷子还没出来,叫大家关了铺子都回去救火,之后便去通知他家的王方大人去了。

    过不多时,王方领着人马向城外赶,看见王三向银楼艰难挪动的样子,就恨的牙疼,恨声道:你就不用去了。在这看着铺子,如果这里再有什么闪失,我扒了你的皮。

    县里能调动的人马都去了七里外的王家,王三坐在银楼的铺子里发呆,忽然闻到了一阵怪味,接着便飘过来烟雾。铺子着火了,房顶的瓦片传进来的热量使房梁上的白磷达到了燃点。

    逃生的本能使王三忽然迅速的窜了出去,动作快的像是豹子,吓了周围的人一大跳,接着就听到王三杀猪一样的叫声:“救、救火呀!”

    众人四散逃开,没有人理他,反正也烧不到自己家,中间隔着好几丈呢,被王家欺压的凄惨的街坊和商户,天天盼着他家着火,如今着火了,谁还会管。各自关了铺子,躲的远远的。

    刘基已经找到了铁方舟他们并且上了车,着火了当然就不要再待了,事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的好。六个人两辆车,不紧不慢的往回走着。天气很热,难怪这里可以一年可能种两茬。

    铁方舟、铁男、黑子谈论着这两场火,对比着哪边的火势大,哪边的烟尘高,还在打赌哪边的会先灭。好像这事不是他们做的,和他们毫不相干。刘基主仆一直观察着他们。

    刘楠一路上没有说话。好像有心事,在快要分手时忍不住问道:“你说的话算数吗?”

    “当然了。”铁方舟不假思索。

    “恩,我信,你说那人给我跪,今天当真跪了,真好笑。”说着便咯咯的笑着,向刘基描述王三的事情,还说看来南人也是有人怕的。说得眉飞色舞的,刘基笑着应和着,今天刘基和铁方舟没有一句对话。

    铁方舟不禁感慨小女孩的心情,当真是如天气一样,善变,刚才还阴着,现在就晴了。可是这天气就正好相反,刚才还热的要命,现在却又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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