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姐......”

    “我想歇会。”

    “是........”

    女子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道袍,对着凉亭内的女子缓缓行礼,随后便退了下去。

    “一夜风雪乱星辰,月冷灯灭,柳巷又几更?”

    凉亭内的女子轻叹一声,沿着凉亭的围栏坐了下来,淡淡的看着面前这一池的莲花,心中一片杂乱。

    这是她修道至今从未有过的事。

    女子穿着一身七彩霞衣,三千青丝如墨,似奔腾的瀑布一般飞流而下,直垂腰际。发鬓上还插着各式各样的古典发簪。

    因为她带着面纱,所以看不清她的容颜。可她裸露出来的肌肤无不是如同一块完美的羊脂玉般,似乎吹弹可破。

    细长的柳叶眉,不大不小的眼睛亮如秋水。

    仿佛因为她的存在,而使得这一片空间的时间都慢了下来。

    宁静祥和。

    “霖儿姐姐?”

    一个甜美、却带着试探的女子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被称作霖儿姐姐的女子如梦初醒,堪堪转过身来。

    只见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改良版水绿色复古长裙的少女。

    身高约莫一米六七,扎着一头复古的发饰,仅由一根紫罗兰玉簪固定着。

    “怎么了?”

    霖儿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缓一些,问道:“有事吗?”

    “嗯.......”

    水绿长裙的少女点了点头,刚刚张开的小嘴忽然又闭上了,欲言又止。

    “我说过,你就是我公孙霖的妹妹。在这藏剑门洞天内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公孙霖的目光变里突然浮现出一丝哀愁,稍纵即逝。

    “霖儿姐姐的好,兰儿会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兰儿咬了咬下唇,露出一对洁白的贝齿。

    公孙霖见她如此,心中莫名一疼。许是终年带着面纱的缘故吧?从未有人能够洞察到这位年轻一辈弟子里,天下第一人的情绪与心事。

    她就如同古代的圣女,神话中的仙子。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站,自有一股无名的威仪加持。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那就过来吧,坐在我身旁,我会保护你,直到我死。”

    公孙霖平淡的一句话里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兰儿眼眶一红,立刻就小跑着过去扑在了她的怀里纵声大哭。

    而公孙霖则是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脑后的秀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那支洁白如玉的手似乎对那支紫罗兰玉簪有着别样的情怀。

    “爸爸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你们了,可你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我藏剑门历代掌教都是言而有信之得道高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兰儿吸了吸鼻子,泣道:“你们害了我爸爸,现在又抓了我。因为我们是南藏剑的人,这一点我沈惜兰认了。可是千千从未都没有修炼过任何道法。他根本就不能算是我南藏剑的人!为什么你们连他都不肯放过!他只是一个常人!!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凡人!!!”

    “这不是我所能左右的,”

    公孙霖从袖子里拿出自己平日所用的手帕,抬起沈惜兰的脸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缓缓道:“但是我能答应你,尹凡此生必不会早夭。他只是欠缺一个契机。他就如同一头沉睡的巨龙,一旦苏醒,整个天下都会因为他的震怒而惊恐臣服。他本就是该君临天下的神君。”

    沈惜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道:“可是我不想他受到伤害。”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他的‘世间劫’,唯有厉尽,方能成为一代神君。”

    “一代神君?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沉重的男子声音由远及近,沈惜兰忽然浑身颤抖起来,缩在公孙霖的怀里惊恐的望着走来的男人。

    公孙霖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道:“爷爷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上偷听两个女儿家的心话了?”

    “我只是来看看我师弟的女儿,有什么不妥吗?”

    男子穿着一身黄色的道袍,背负着一副巨大的画卷。面容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公孙胤,你简直就是我藏剑门的败类!”

    沈惜兰恨得咬牙切齿,可她那瑟瑟发抖的身子却又出卖了她的内心。

    “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

    公孙胤手扶长须,朗然道:“输便是输了,哪来的那么多借口。”

    “输?”

    沈惜兰突的失声笑了出来,漂亮的丹凤眼里写满了无尽的不屑与嘲讽,道:“你们斗不过我爸爸,居然联合倭国的九狐门跟我藏剑门的死敌阴尸派。公孙胤呀公孙胤,你这张老脸怎么就那么厚?还是说你个老家伙根本就没脸?阴尸派与我藏剑门争斗千年,你居然违背祖训......”

    “祖训?”

    公孙胤冷笑道:“我北藏剑的祖师,乃是当年的玄亦真人。而这与阴尸派不死不休的祖训,貌似是你们南藏剑的祖师爷忘情真人所定的吧?从唐代一直斗到现在,你们南藏剑不仅把家底全都败光了,便是连道统都面临着消亡的边缘。

    千年前我藏剑门还没南北二分的全盛之时,倾全派之力都未能覆灭阴尸派,反而都得两败俱伤,惊鸿仙子更是在此战中重伤不治而亡。

    那可是金仙,是真正的仙人!连仙人都死了你们这帮冥顽不灵的凡夫俗子拿什么去跟阴尸派.........”

    公孙胤的‘斗’字还有说出口,沈惜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十八枚飞刀。带着破空之势射向公孙胤。

    沈惜兰的飞刀之强,能够连着射穿七块五厘米厚的钢板,可它们却在公孙胤身前三步外停了下来,定在了空中。

    “沈惜兰,老夫念着你是同门师弟之后的份上才没有对你妄下杀手,你可别在不知好歹!!!”

    公孙胤说罢,十八枚飞刀一齐刷刷的就垂直落到了地上。

    “同门师弟之后?”

    沈惜兰怒极反笑,道:“你不过是拿我来威胁我师兄而已,虽然我师兄现在一无是处,可是我看得出,你,还有阴尸派,都怕他怕得要死。

    你们抓了我,只不过是怕我师兄有一天会杀上门来,然后你们好以我我人质,逼迫我师兄就范!!公孙胤啊公孙胤,你怎么就这么的不知礼义廉耻?你有什么资格坐这北藏剑真君的位置!!”

    一道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一阵大风席卷而来。

    “你也要跟我作对是吗?”

    公孙胤的语调里带着无尽的杀意,沈惜兰缓缓的睁开眼睛,不知何时起,方才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公孙霖忽然挡在了她的身前,一身七彩霞衣与那三千如墨的青丝无风自飘。

    这一刻的背影,沈惜兰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我说过,她就是我公孙霖的妹妹。在这藏剑门洞天内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欺负于她。”

    公孙霖的眼里透露着坚定的目光,道:“包括你,北藏剑真君,公孙胤。”

    公孙胤死死的盯着孙女的眼,像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而公孙霖也同样盯着他,一双秋眸赫然无惧。

    人,总是会为了某些事,某些人而奋不顾身。

    “公孙霖,你要记得,也要想清楚,”

    公孙胤的语调里夹含了无尽的恨意,道:“你到底是谁!”

    说罢,公孙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凉亭里。

    公孙霖转身,扶起地上的沈惜兰,道:“兰儿你没事吧?别怕,都过去了。”

    沈惜兰目光有些呆涩,痴痴道:“霖儿姐姐,你刚刚的样子,好像一个人。”

    “哦?”

    公孙霖像是来了兴致,语气里掩饰不住她的好奇,奇道:“我像谁?”

    “纤雪姐姐。”

    沈惜兰一字一句的说出口来,公孙霖无言。

    良久,公孙霖方道:“我说过,在几天前,白纤雪就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白纤雪这个人了。”

    “兰儿知道,”

    沈惜兰叹了口气,幽幽的看着面前的公孙霖,道:“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纤雪姐姐的气质跟霖儿姐姐完全不同。而且性子也截然不同,便是道行也相差甚远。可是......刚刚霖儿姐姐挡在兰儿身前的背影......真的很像........”

    “其实,你比白纤雪更爱尹凡。”

    “霖儿姐姐为何要这么说?”

    “你因为爱他,在白纤雪的面前你选择了放手。

    你因为爱他,在桃源村之战后你选择了别离。”

    公孙霖走到凉亭的围栏旁缓缓坐下,道:“白纤雪的爱比不上你,但是她同样可以为了尹凡奋不顾身。哪怕是死。”

    “霖儿姐姐,为什么你对我们的事这么了解?”

    “过段日子,我要出躺远门。”

    公孙霖想了想,道:“白纤雪不在了,当今玄界,也只有我能帮他了。这一劫若是他躲不过去,白纤雪的牺牲将毫无意义。

    不过在我走前,我会先将你安顿好,否则日后,以尹凡那死心眼的性子肯定会闹别扭的,那时候只怕整个玄界都要抖上几抖。”

    ........................................................

    南省,溪云苗寨。

    尹凡这几日住的非常舒服,很放松。他已经很久没用放下心来了。

    早上会被梅廷清跟梅廷芳从床上拽起来,穿着同样的服装,跟尹凡玩起了猜姐姐猜妹妹的游戏。

    可是尹凡每次都能将她们区分开来,气的梅廷清‘嗷嗷嗷’的乱叫。跳出来质问姐姐梅廷芳是不是早就跟尹凡私底下串通好了来玩她。

    梅廷芳每次都是笑而不语,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尹凡,这个久别重逢的男人。

    尹凡今日比往常要起得早,没有等梅廷芳和梅廷清来找他玩‘猜姐姐猜妹妹’的游戏。背上他那把家传的古剑——天心忘情便上了山去。

    南省的环境大多数都比较原生态,除了西省的十万大山,在天朝,估计很难找得到这样的原生态的地方了。

    清晨,鸟儿早起觅食,发出欢快的叫声。

    山风微抚,吹弯了在此山间的草木。

    尹凡站在崖前。张开双臂,任由清风来袭,卷起长袍的下摆在风中飘荡。

    “啊!!!!!!!”

    尹凡高声大喊,嘹亮的吼声在山脉间回荡,久久不能平静。

    真畅快啊。

    尹凡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其实每天早上起来大喊几声对身体是很好的。

    “千千!”

    一个女子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激动的语气。

    尹凡浑身一震,不能自信的转过身来。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俏丽的站着一个淡蓝色的身影。

    一身淡蓝色的改良版汉服,三千青丝随风飘动。

    一张绝美而妩媚的脸透露着淡淡的粉红,似乎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过。

    “月儿......”

    尹凡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嘶哑,柳如月忽然动了,朝着尹凡奔跑过来,张开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千千你没事就好月儿好想千千,真的好想千千。”

    柳如月将头埋在尹凡的脖颈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

    “月儿.......对不起.........”

    尹凡轻柔的推开怀中的美人,抬手抚摸着她绝美的侧脸,道:“真的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不应该打你的..........”

    “没有,千千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柳如月嘴角上扬,却是笑了出来,道:“千千你看,已经不疼了~~~”

    “不疼了.......”

    尹凡细细的抚摸着她的侧脸,那个被自己因为恼怒而打的地方,心中一阵刺痛。

    是啊,已经不疼了,可是心里的那个疙瘩,是不是真的能消散?

    天知道呢........

    “千千你怎么会跑到南省这山沟沟里来了?”

    柳如月一双美丽而妩媚的桃花眼争得大大的,闲得有些呆萌,眼皮还不时的眨个两下,道:“怪难找的。”

    “额.......这个说来话长.........”

    尹凡一想到梅廷清带着自己先从桂市坐火车到南都,然后又坐到常沙,之后又坐到厦海,最后才一路坐车到南省的时候内心里几乎是崩溃的...........

    “月儿跟着千千留下的线索一路从桂市坐火车到南都,然后又坐到常沙,之后又坐到厦海,最后才一路坐车到南省.........千千你这是被玄界的人追杀吗?”

    柳如月的桃花眼又开始眨呀眨的,尹凡一头黑线,他很难想象,柳如月是怎么一路跟过来的,然后车上一大帮的猥琐大叔跑过来套近乎........

    “小妹妹,约不约呀?”

    “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阿西吧!!!!!!!!

    “我先带你去溪云苗寨,你很久没有洗澡了吧?”

    “千千怎么知道的?是月儿身上发臭了么?”

    柳如月说着,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嗅来嗅去。尹凡赶紧拉住她,道:“不是,你身上很香,跟个香馍馍一样香。”

    “那千千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身改良版汉服........”

    尹凡扶额,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形象问题是很没礼貌的,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如果没算错的话,你这身改良版的汉服应该是.......最少一个星期没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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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尹凡怎么出去一趟带了个美女回来?”

    “真的好漂亮啊!”

    “尹凡是去了‘天上人间’吗?”

    “真漂亮的女人啊,比梅廷芳都漂亮。”

    “就是就是!你看那眼睛,那嘴唇.......哎呀哎呀老婆松手啊!!!”

    一群苗民站着两旁跟看热闹似的对着他们两人指指点点。柳如月一如既往的挽着尹凡的手臂,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土生土长的苗人,毕竟现在纯种的苗人可是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啊.........

    “尹凡,你一大早的跑哪去......这不是小狐狸吗!她怎么找到这的!!!”

    梅廷清与梅廷芳姐妹俩一大早的就跑去尹凡的住所想跟他玩‘猜姐姐’和‘猜妹妹’的游戏,可是今天的尹凡起了个大早,却是两人扑空了没有找到人。

    这下人是回来,可是他居然带了一只小狐狸回来!!!!!

    “我来介绍,”

    尹凡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回答梅廷清那个毫无营养的问题,拉着柳如月道:“这位是我们的校友,中文系.......”

    “我叫梅廷清,这是我姐姐我梅廷芳。姐姐,这是柳如月,桂市柳家的二小姐。”

    梅廷清一脸嫌弃的看着尹凡,眼神中还夹含了很严重的不满!

    “你好,初次见面有失远迎,还望柳二小姐不要见怪。”

    梅廷芳的涵养显然比妹妹梅廷清要好得多,女人爱美,见到美女自然也是要细细打量的。

    柳如月笑了笑,走过去拉着梅廷芳的手,道:“廷芳姐姐哪里话,叫我月儿就好了~~”

    这一笑的同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扑通、扑通’的几声,显然是又有一大群人倒了。

    “狐狸精。”

    梅廷清在一旁不满的‘哼、哼’,她似乎对柳如月抱有很大的成见,可是柳如月确实没有得罪她。

    “清儿,不得无礼。”

    梅廷芳低喝一声,梅廷清虽然调皮,可还是比较怕姐姐的,当下就不敢说话了,可眼睛跟脸上还是写满了强烈的不满。

    就连尹凡都有些看不惯这小丫头了。

    我发小又没招你惹你,干嘛一来就给人家不好的脸色看?

    “月儿你跟我来,我先带你去洗澡。”

    尹凡说罢,朝着面前的梅廷芳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别忘了晚上一起吃饭。”

    “不会的,”

    尹凡对着梅廷芳笑了笑,忽然大声道:“走了,月儿咱不理某人。”

    说罢,还对着梅廷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得梅廷清‘嗷嗷’的叫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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