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介子龙逢人便说自己是痞子的时候,我都会一脸黑线地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假装不认识他,他脑子被石头砸过,才会这样子有病。当然我又不能一下真的不认识他,因为那块石头是我扔得。

    这事还得从那个穿开裆裤,啃手指的时候说起,当然我是肯定不会记得的,可是为什么我会这般清楚那块石头就是出自我手,完全是靠了我那个永远不会当机的老妈,如果一件事情被不断地重复,我想这事放谁身上都不会忘记。

    石头这个东西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用它砸人就会发生点什么,至于我用石头把介子龙砸了的结果就是我俩家成了世交,他和我就自然成了挚友。所以每当介子龙拿这件事情威胁我的时候,我总忍不住地想是不是我妈脑子有病,或者介子龙他妈有病,更甚至是她俩人都有病。而最终思考后的答案是我脑子有病,为什么要拿石头砸人呀,摊上了介子龙这个脑子有病的人。

    介子龙其实不是痞子,最起码在长相上、穿着上是不像痞子的。你见过那个痞子长得如此清瘦阳光、一笑明媚整个世界的吗?我是没有见过。尤其当介子龙穿着白衬衫和一条洗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牛仔裤时,那完全不像痞子啊,那完全是从那个帅哥美女如云的二次元出来的啊,可是偏偏介子龙就觉得自己是个痞子。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定位自己的时候,他总是拿出一副自以为痞子般的坏笑对我说:“我内心痞,所以痞,你可以把那称之为‘雅痞’。”

    “雅痞”?!我再次悔恨当初那块石头偏偏出现在我手里,而不是阿美阿亮的手里。可是当看到他拿我在他15岁生日那天送的牛仔裤视若珍宝的份上,我也就忍了再次拿石头砸他的冲动了。

    对,没错,白衬衫和牛仔裤搭配时,介子龙总是穿我送的那条,即便后来短了很多,也不妨碍他把它当短裤蹬进去。可是介子龙对这条牛仔裤的珍爱却止于在了李末的一句话上:“这条裤子真难看。”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介子龙穿那条裤子了,即便他换了无数件的白衬衫,而那条牛仔裤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开始记恨起李末来,同时也记恨起自己。因为李末与介子龙的相识完全是通过我,这让我有点无力了,既是对自己的生活,也是对自己的世界。因为我和介子龙的相识以及介子龙和李末的相识,全然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也最终真正确定了,脑子有病的从来不是介子龙,而是我自己。

    介子龙和李末相见的那天天真蓝,我想我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蓝的天,这辈子恐怕也很难见到。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这天比我拿石头砸介子龙时的还蓝的错觉。李末和介子龙本来不是一所学校的,我和介子龙也不在一所学校,但是我和李末是在一所学校的,额,当时更进一步讲,是同班同学。

    我总是觉得我妈和介子龙他妈早就预谋好了的,即便我俩家是至交,但是我和介子龙从小学开始就没有在同一所学校待过。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我和介子龙却完全不受这方面的影响,做作业、打游戏、看电影,这些活动是我俩经常会约在一起做得。当然这个也全靠了每星期一小聚,每个月一大聚的家庭活动,这也自然少不了我妈和介子龙他妈共同要求每周一聚的功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王八瞅绿豆吧。

    我和李末的交情仅仅限于“你好”、“再见”的阶段,即便是同班同学邻桌的距离,我也未曾和她说过太多的话,掰着手指头也能数过来的交往。可是偏偏这交往也像那天变蓝一样,在那天变得出奇的诡异。事后我想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李末并不漂亮,我自以为她充其量也就算个中等靠上的那么一点点的大众脸,转眼就能够让人忘记。若说她最突出、最容易让人首先记住的恐怕就是那个亮闪闪地脑门了。我很难想出第二个人能和李末的脑门相媲美,大而亮,加上李末经常性的露额马尾,所以我能记得并第一时间想起的特点就只有这一个了。

    我开始可怜介子龙了,这个家伙恐怕真得被砸出了难以医治的后遗症了,不然为何对李末产生别样的想法,难道是因为她的脑门?我想不通了,我觉得自己一下子看不懂这个和我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了。

    我曾经拉着他隔着栏杆,将我学校里的校花指给他看,那个校花是堪称惊艳世人、天女下凡的主。可是他当时眼皮一抬,一聚焦,瞧向了我指得那个方向,在我满怀激动心情等待他评价时,他却悠悠地问我:“哪个啊?”哪个啊??哪、个、啊?就这短短的三个字,却让我觉得假如我现在是在二次元的话,此时头顶上肯定是一排乌鸦飞过。校花啊,当然是那个万众瞩目,有着无数隐形聚光灯照身,气质不凡的那个啊,若是她走在人群中,必定会第一个被我的视线扫到并且立刻定焦的人物啊,而我旁边的这个人竟然问我是哪个?!我只能强压下心中震惊,指着那个校花说:“站在三楼阳台上,左数第二个,穿着粉色上衣白色底裙的那个。”

    我明显看到了介子龙费了好大的劲将自己的视线定准了焦,半晌,竟然是“哦”了一声,说道:“是她啊。”我兴奋地等着他做出评价,可是他的视线转开后,却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个校花怎么样?”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他。

    “一般,没有你说的那样好看。”甩下这句话以后就留我呆愣在原地,自己却走出去了几步。

    介子龙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我一向是不大肯定的,但是从这件事情上来说我觉得甚是有问题。对于李末这件事情上,我更是可以断言,介子龙的审美就是有问题。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天天气好得都有些晃眼,几朵厚厚的棉花糖堆在天边,总是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试试口感的冲动,那应该是不错的吧。作为吃货的我一边想象着那云朵是多么的q,又是多么的入口溢满香甜,一边等着迟迟未到的介子龙。

    周六是我和介子龙约定的日子,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这也不全算是我俩的约定,其实是我俩家的约定,只不过我俩是学生,只好一同作伴了。每次周六,不是我去介子龙学校门口晃,就是他来我学校门口拉风。

    对,就是拉风。介子龙也算是一代尤物,论长相,差不了那火的韩庚,但是我自认为其实介子龙更倾向于尼坤的阳光。而每次轮到他来我学校时,我总能见到几个小姑娘聚到一起,对着他兴奋地指指点点,然后集体脸泛着红晕,□□的,哦不,是花痴地笑。倘若介子龙这个时候再不小心微微一笑,我都觉得那几个小姑娘会失声尖叫,要不就是晕倒过去。

    这一周当然又轮到他来我学校。我一边看着天上那几朵大白云流口水,一边无聊地踢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石子。当我的口水足以淹没整个学校的时候,介子龙一个帅气的刹车就停到了我的面前,我脚上的小石子也更好停到了车轮前,而我的耳边也不期然地出现了几声尖叫。我将目光从石头身上移到介子龙身上时,果然他此刻正一脸地显现出那种自以为是的痞笑,当然他不会知道自己的那笑其实是阳光的,是带着少女杀伤力的。

    我摇了摇头,快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车把:“啊喂,好了好了,你赶紧打住吧。”

    介子龙也不在意,反而头发一甩,摆出了个pose,歪着头问道:“你看,我这样像不像痞子?”

    我点了点头:“像……屁,你若痞子,我便英雄,你看我像英雄不?”

    “啊……”当然我从不给介子龙回答此类问题的机会,“你想当痞子,还要再修炼几年吧。”我顿了一下,准备跟他好好探讨一下迟到的严重性,“你怎么会这么晚才来?”

    但是,我问这话的时候,介子龙全然没有回应我,更没有对我之前的话做出回应。倘若放在平时,我想他一定会一手弄乱我的头发以此来表达心情。而这次没有,让我很奇怪。抬头时,正好看到他的眼睛,里面竟然泛着光亮,越过我头顶,向身后射去。

    我好奇地转身顺着那亮光射去的地方看去。周围人烟稀少,以至于我一聚焦就能看到那个大而亮的脑门,随后才将那人的整个形态纳入到我眼睛的影像投放区。那不是李末吗?我来回转了几次头,再三确认后,才敢肯定介子龙那亮光是照向李末的。当李末毫不在意地从我俩走过,然后消失在街边一栋居民楼里时,我才看到介子龙眼里的那亮光逐渐暗淡下去,整个人也回复了常态。

    而我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进行了强烈的思想活动。

    介子龙一见钟情于李末!!!!!

    介子龙一见钟情于李末??!!

    介子龙一见钟情于李末!!!

    介子龙竟然会一见钟情??

    那人竟然是李末!

    随着介子龙恢复正常,我活跃的脑细胞也恢复了常态。

    我俩一同对刚才的那几分钟短暂的思想及心理、身体的活动保持缄默,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我坐到车子的后座后,介子龙稳了稳身子,就全力开动,一同向老妈们的聚会场前进。

    对于刚才的事实,我不知道介子龙为什么会保持沉默,但我知道自己还是不要问起的好。而我为什么能够肯定介子龙是一见钟情于李末,全然是靠了我对这个人的了解,那样的眼神绝不仅仅是见到李末这个人那么简单,他肯定对李末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当然我不能拿这件事情跟介子龙讨论,果断地选择了沉默,保持着介子龙不提我就不问的态度。一来我是怕给自己惹祸上身,假如介子龙真喜欢上了李末,他又知道了我是李末的同学,那我岂不是成了情书邮递员?这个当然对我不好。二来也是因为我实在是不喜欢李末,就如不喜欢她的大脑门一样,更不想介子龙和李末扯上关系,甚至是喜欢她。

    在后座上的我保持着以往的冷静,对整个事态的发展展开了再三的分析与预测之后,我的发型被一只肮脏的手弄乱了。

    “介子龙,你干嘛?”我生气地用自己的手将头发尽量恢复原态。可是介子龙很不甘心地看我这般修正,腾出来一只手又想再次捣乱。我巧妙地躲过去,自己却险些从车上摔下来。看到我慌乱地抓住车座的时候,介子龙才心安地哈哈大笑:“到站了,下车!”

    我瞥了他一眼,干净利落地跳了下来,在他身侧“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去,我是不会和介子龙再争辩什么的,他向来喜欢看我被惹毛的样子,我岂能让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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