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野又掀开自己的衣袖,将手臂和狗蛋娘左手放一起,耸眉反问道:“那你再仔细瞧瞧,你娘指甲缝里的皮屑和我的皮有什么不一样。”

    狗蛋左手端着他娘的指甲,右手抓着田小野的手,琢磨了半天,才吐了口气,眸中一闪,道:“小野的皮肤要黑些,我娘指甲缝里的皮屑看起来要老许多,我娘不是小野杀的,小野,我不该不相信你,对不起。”

    田小野收回手臂假怒道:“你这个笨蛋,我不赶走你三爷爷,你能想得明白么?”

    狗蛋垂头丧气道:“小野,我自小就没你聪明,银子的事都是小事,我想给我娘报仇,你得帮我。”

    “狗蛋,我知道你三爷爷的话让你现在很难相信我,我现在只想帮你找出害你娘的凶手,保护好你娘的尸身,把你娘好好安葬。至于银子的事,我相信只要把欺侮你娘杀你娘的人找到了,银子的事也就水落石出了,我一定会证明我的清白。”

    狗蛋坚定地点点头,握着田小野的手道:“小野,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失去爹娘的痛苦,田小野从未体会过,但他知道那一定很痛很痛,从今以后,狗蛋就和他一样没爹没娘了,田小野给了好朋友一个拥抱,安慰道:“狗蛋,趁着现在没人,我们赶紧再把你娘的尸体仔细检查下,这屋子里我们也要仔细看下,还有地上的脚印,也要量一下,说不定可以找到其它线索。”

    一番忙碌后,二人又在狗蛋娘右手中找到一枚用红绳穿着铜钱,看红绳长短,应该是戴在脚上的;又量了量血中的鞋印,七十五寸长,而田小野脚长超八十寸;又用白纸将床上床单上尿壶上榔头上门上等地的手印,都用白纸描下来,发现共有三个不同大小的手印。对比后发现:床单上那个细小的手印确定狗蛋娘的,榔头上的手指粗短,尿壶上的手指要细长些。二人又在床夹板缝隙中发现了一片手掌大小的蓝色碎花布。

    田小野首先指着那块碎布道:“狗蛋,我家有几个钱,几套衣服,你都知道,我何时舍得买花布衣,我的麻布衣你都见过,硬邦邦的,和这碎花布不能比,你现在该相信我不是害你娘的凶手了吧。”

    狗蛋羞红着脸道:“小野,对不起,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冤枉你,你打我骂我,我都心甘情愿。”

    田小野红着眼悠悠叹息道:“你没了娘,我很难过,也许这是命中注定你我苦命。”

    狗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咬牙道:“田家村的人都欺负我爹我娘和我,我要给我娘报仇,报完仇,我要带着我爹娘和你一起去山外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少年眸中被恨意燃烧得一片殷红,如淋漓鲜血。

    田小野摸摸他的头,一样样拿着凶手留下的痕迹,分析道:“你爹把银子藏在床底下的尿壶里,所以,这尿壶上的手印应该是偷钱的小贼留下的。我们进来时,这个枕头套是在地上,我刚拿它上面的血印与门上榔头上的血手印对比了下,是一样的,应该是凶手留下的。我猜想凶手欺侮你娘,你娘不从,与凶手发生争斗,你娘发起疯来,拼命抓凶手,抓破了凶手的衣服和皮囊,凶手恼怒之下,用榔头杀了你娘。榔头大的伤口,血肯定喷得很厉害,凶手手上脸上衣服上肯定都有被你娘的血喷到,凶手胡乱中扯了枕头套擦手上的血迹,夺门而出,这血地的鞋印应该是凶手留下的。你娘晚上一向不太睡觉,如果贼在你娘死前来的,那你娘肯定会发现,所以,贼是在你娘死后面来的。你三爷爷说他进来时门是紧关着,我觉得凶手杀了人后要急着逃命,根本没心情来关门,贼偷钱本来就紧张,又无意中看到了你娘的死状,估计也没多少心思关门。而且你三爷爷说他丑时一刻看到有人影翻院进来,那时候凶手欺负你娘,你娘肯定大喊大叫,你三爷爷再耳背也该听得见。如果那时候进来的是小偷,凶手就得在丑时前杀了你娘,我们早上辰时末回的你家,那时候,我摸你娘的尸体,尚有余温,手指尚未僵硬。我早些年跟着老鬼讨生活,干过一阵子尸体搬运工,老鬼与我说过:人死后三到四个时辰会尸体冰冷,三个时辰后身体会全部变僵硬,所以,我断定你娘死亡不会超过三个时辰,凶手更不可能在丑时之前杀你娘了。”

    狗蛋边听边点头道:“我三爷爷在说谎。”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呢?”田小野反问道。

    狗蛋微微一怔,脖子上青筋暴起,冷冷道:“要么他是小偷,要么他是凶手。”

    “也不好说,我们还得查过才确定,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

    狗蛋点头道:“小野,你比我聪明,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只要能给我娘报仇。”

    田小野揉揉他乱糟糟的发,柔声道:“你先歇会,我去弄点饭,吃了饭,你就在家好好陪你娘,陪一刻便少一刻了,给她收拾收拾,以前没注意,现在看,其实你娘长得也挺好看,如果她没有疯,肯定每天都会打扮地美美的。”

    狗蛋摸着他娘的轮廓,眼泪一滴滴落在他娘脸上。

    田小野又道:“凶手的衣服染了你娘的血,他肯定扔在什么地方或藏起来了,我待会去老鬼那借只大黄狗,大黄狗鼻子灵的很,就算埋道土里,也找得出。不知道凶手有没有去溪边洗手上的血,洗了路边总会留点血迹,我待会再去村里各处找找,要是能找到点有用的蛛丝马迹就好。晚上,我和那帮肥猪一同去河里洗澡,看有有没有脚差不多七十五寸长的,选几个重点目标,半夜里,我得偷偷去量一量。明天早上,我再去隔壁村请道士来做法事。”

    狗蛋抬起头,犹豫地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他想和小野一起去找凶手,又想陪娘过最后三天,三天后,不管凶手抓到没,他大爷爷肯定会把他娘烧了,他们人多,他只有小野帮他,肯定打不过他们。

    “小野,我和别人一起冤枉你,你还这样帮我,我无地自容。”狗蛋说着在田小野面前跪了下来,田小野忙扶起他,柔声道:“我们是好朋友,整个田家村就你和你爹真心对我好,我不帮你我帮谁啊!不过,我要忙了,可没空照料你,你别想不开,也别出门,免得被人欺负,还要我来收拾。”

    狗蛋木讷地点头应着,就像一只温顺的哈皮狗。

    “臭小子脑瓜子挺聪明嘛,都快赶上我年轻那会儿了,那就不用我帮忙了。”躲在树上的女月露出赞许的微笑,她突然对这个自己摸不到命格的臭小子有了些兴趣,再看昆仑剑在他手上服服帖帖的,搞不好臭小子真是尊大神。

    女月打了个哈欠,施了个法术,躺在田小野的竹床上安心地睡了。

    田小野这一下午忙得晕头转向,牵着大黄狗,沿着小溪走了两里路,总算在一堆浮萍中找到了那件花布衣。田家村总共就几百口人,都沾亲带故地,闲余饭后就爱聊些邻里长短,狗蛋娘的死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大家对狗蛋娘的死倒没有多大兴趣,聊得尽是些“哪个瞎了狗眼的会看上那个疯婆娘”“除了找不到媳妇的老光棍小光棍还有谁”“我看村口的毛癫子也有些可能,男疯子和女疯子刚好凑一对,早就让狗蛋认了毛癫子做爹,他不听,这不两口子闹起来了”之类。

    田小野为了搜罗嫌疑人,也窝在村口听了半个时辰的长短,沾了一身的唾沫星子。

    村里的五个老光棍六个小光棍自然就成了田家村人口中的头号嫌犯,这其中又尤其以田阿牛嫌疑最重,田小野特地去量过田阿牛的脚,正正好的七十五寸。至于毛癫子,虽然脚长也是七十五寸,但,田小野很快便排除了他的嫌疑,虽然他的黑脚丫也是七十五寸,但毛癫子爹娘死得早,一年到头就是那身稻草做的蓑衣,不管刮风下雪,六月腊月,都是睡在桥洞下,都是那身爬满虱子的蓑衣,看着老母鸡就扑上去咬几口,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杀了人还能镇静地捉虱子啃。

    田小野在村里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了几圈,他明显能够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从黄昏时分就开始跟着他,他也不慌张,故意再把动静弄得更大些了,傍晚洗澡还故意和村里的男人们长长短短大声聊起来。

    “小野,我听说那疯婆子死前还抓了那汉子的几样物件,我看你忙活了一下午,可有查出些啥呢?”

    “我在河边找到了件血衣,和狗蛋娘死前紧紧抓在手里的破布是一个花色。”

    田小野这话一说,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出谋划策起来。

    “那不是把那血衣往晒谷场一放,一个个认,不就知道是谁干的罗?”

    “咱田家村总共就一百多口人,除了小孩和婆娘,老老少少的汉子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十个,省事的很。”

    “那凶手认出了也不会说承认是自己的衣服啊。”

    “不承认也无妨,旁人总见过。”

    田小野又笑道:“我已经知晓凶手是谁了,等我找到更多的证据,我就告诉狗蛋,狗蛋说要把杀他娘的凶手剁了喂大黄狗。”

    “狗蛋那傻小子,他以为杀人跟切萝卜一个样么,还磨刀。”

    “不过他那疯婆娘死了也好,不然谁家姑娘敢嫁过去。”

    田小野抓住各种机会,将村里大部分男人的脚和手都给琢磨了个仔细,最后找到十个嫌疑人,八个脚长七十五寸,九个手指吻合,六个手和脚都吻合。田小野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后,重点列出了四个嫌疑犯,分别是:狗蛋三爷爷的瘸腿儿子田富贵、田大壮、老光棍田阿牛、老色鬼田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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