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幽暗的楼道里不知站了多久,终于掏出了钥匙,对了好几次锁孔才打开门,他握了握那把熟悉的钥匙,轻轻的推开门。

    从窗户中透出的阳光照着地板,有无数的灰尘飞舞,他慢慢的走近窄小的客厅,慢慢的打量着这个他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哈尔滨冬天的烟尘特别大,即使关着窗,两个月未曾动过的沙发和桌子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那些灰尘,来到了窄小的卧房门前,看着那高高低低的三张单人床,因为走得匆忙被子都没有叠,就那么凌乱的放在床铺上,其中的一张床单上还有烟头烫出的孔洞,周围是黑色的烧焦痕迹。

    他又来到了厨房,他记得他们走的前一晚吃的是中午的剩菜,吃完饭苏训还帮父亲洗了碗,他拉开橱柜,看那一摞碗碟码得整齐,好像他们两个还能回来一样。他像被这个想法击中了一般,猝不及防的关上柜门,退了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冰箱,愣愣的站了几秒种,终于靠着身后的冰箱慢慢的滑着坐了下去,将头埋进膝盖,无声的开始耸动双肩。

    “我们的名字竟然可以传到权力的顶端,真是荣幸。”叶道年身后的那个人谦逊的说,他的黑色匕首紧紧抵着叶道年的喉咙,只要微微转一转手腕,叶道年的气管就会被割开。

    “你要杀了我吗?”叶道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眼底的一点阴火在燃烧。

    黑衣人笑了笑:“不,我们的雇主并没有付给我们那么多钱,他只想要带走笼子里的人和那个箱子。”

    “你会后悔这个决定的,”叶道年冷冷的说,“不管你们杀没杀我,北辰现在的行为都是在和叶家宣战。”

    黑衣人再次笑了笑:“这不是我该担心的,我只是一把刀而已,北辰要站在哪一边不是一把刀能够决定的。”

    这些黑衣人是来救我的,但我不认识他们,是叶秋葵吗?他不是去六盘水了吗?我抓着栏杆紧张的看着这一切,这时就有一个黑衣人过来,摆摆手对我说:“退后!”

    我慢慢的退到笼子中央,上面有土石扑簌簌的掉落,我抬头,发现那些栏杆的顶端大部分已经被炸开。那个黑衣人从身上摘下绳勾,向上甩动,猛地一抛,那绳子就缠在了我面前的两根栏杆顶部,然后他狠狠一拽,那两个栏杆应声而断,露出恰巧能让一个人通过的间隔。我迟疑的走出笼子,走到那个棺材一样的箱子旁边,摸索着想打开它,然而那个黑衣人拽住我沉稳的说:“先离开。”

    “抱歉。”叶道年身后的黑衣人轻声说,他的手覆上了叶道年的后颈,用力一捏,叶道年就软了身体,他将叶道年慢慢的放下。然而就在这时,叶玄突然向后猛地一靠,他身后的黑衣人猝不及防,手中的刀子稍稍滑开一瞬,叶玄就矮身扫腿,脱离了刀子的控制范围,他迅速的向叶道年冲去。叶道年身旁的黑衣人就微微的摇了摇头,隔着面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觉得他好像叹息了一声,下一瞬他就用不可察觉的动作抖了一下手腕,我听见金属破空的声音,几乎同时叶玄就倒了下去。

    他大腿上的血迹一点点洇开,然后叶青就怒吼一声挣扎起来,他的脖子被紧贴皮肤的刀锋划开一点,血迹顺着刀锋流下,这个平时跟叶修一样笑嘻嘻的年轻人愤怒于黑衣人对他兄弟的伤害,狰狞了面孔,开始试图反抗。然而他身后的黑衣人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只是将刀锋错开,紧紧的勒住他的脖子,直到他因为窒息而昏迷。

    这些变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些黑衣人已经利落的开始将绳子绑在装着苏让的箱子上,开始准备撤离。

    “北辰已经决定好要与我们为敌了么?”苏昆的声音缓慢而沉着,我手忙脚乱的在往自己腰上系绳子的时候,他阴沉的看着我们。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没有人看他,所有人都在上升,下面站着的只剩下苏昆和苏谦两人。上面被炸开的洞口应该是有人接应,我身边的黑衣人在检查了我身上的绳索发现没有问题后,就用了拽了拽绳索,然后我就开始上升。我怀里抱着那个装着仙人胎儿的小箱子,望向苏谦。我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太冷了。

    他无声的站在苏昆的后面,紧紧的盯着我,我看着他身后的黑衣人离开了他们,然后苏谦眨了一下眼,突然抬手开枪,向着我的方向,我还来不及惊讶,在我上面的一个黑衣人就轻轻碰了一下我的绳子,子弹堪堪擦过我的耳朵,他是真的想杀了我,我剧烈的喘息着。黑衣人随后一把短刀飞了出去,准准的插在苏谦的小臂上,我惊呼一声,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反手拔掉了刀子,还想上前,然而苏昆用目光制止了他,于是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盯着我,直到他离开了我的视线。

    上去之后,有两辆白色的箱车在等着,上面贴着“繁星园艺”的标识,我们迅速的上了车,车子马上开动,在苏家大宅里一路狂飙。我惊魂甫定的听着打在车身上的密集枪响,一直张着嘴呼吸,好像离了水的鱼。我身旁的黑衣人就笑了笑:“出了门就好了,上了马路,他们就不敢用枪了。”

    果然枪声在我们冲出苏家大宅的那一刻停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看向那些依然戴着面罩的黑衣人,我试探着问:“你们……是阿葵的人么?”

    我听到叶道年说“北辰”,但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能想到的会来救我的人只有叶秋葵。之前说话的那个黑衣人就再次笑起来:“我们的雇主就在车里,你为何不直接问他?”

    我愣了一瞬,然后我就看到从副驾驶伸出了一个乱糟糟的脑袋转向我:“你可不止阿葵一个兄弟!”

    “张……”我本能的开口,然后想想又觉得不对,改口道:“二哥。”

    那个人笑了一下,伸出食指在我面前虚点,带着微醺的醉意:“你以前可从来不叫我二哥。”

    来救我的人居然是张仲山,我的脑子转不过弯来,在换了三次车之后,黑衣人把我们放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抬下箱子,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我依然傻傻的抱着那个小箱子,看着他目送黑衣人离去后摆弄角落里的门锁,“你……不是离开了么?”我问道。

    “既然阿葵已经把你弄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他的声音嗡里嗡气,手里拿着钥匙对不准锁孔,“我不想管阿葵的烂事儿,也不能看姓叶的这么欺负人。”

    我沉默了半晌,看着他终于打开了那扇锈掉的铁门,刚想道谢,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带着不耐烦的语气:“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下来帮忙!”

    我吃了一惊,还有别人在?!我原地转了一圈,就看到另外一个角落里慢慢的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然后从上面的黑暗中轻轻巧巧的落下另一个人影,是叶一和另外一个陌生的……高大的女人。我随着她走近我而慢慢的抬头,心里惊讶,她有多高,一米九吗?

    “一米八七。女人看起来比同样身高的男人要高一些。”那个女人用眼角瞥了我一眼,我立刻有种男性自尊心受挫的感觉,“我是林英白。”

    她是叶一在哀牢山提到过的那个朋友,我恍然大悟,林英白,她是林家的人,我听叶秋葵说过。

    “来搭把手吧。”张仲山有气无力的拍了拍那个地上的箱子,“你们是阿葵的人,这点忙总能帮吧。”

    于是我把那个小一点的箱子放在大箱子上,四个人合力,将箱子抬起,一路磕磕碰碰的进了张仲山的地下室。

    “这里怎么这么破?”林英白皱着眉看着低矮的顶棚,她看着几乎都要超过张仲山的身高了。

    “一个临时的地方,要求不要太多。”张仲山摸索着开了更多的灯,“我可没有你们老板那么有钱。”

    “没钱还找北辰?”一旁的叶一拍着裤子上的灰,冷冷的说。

    “找了北辰才没钱。”张仲山毫不在意的咧咧嘴,点燃了一支烟,蹲在箱子旁边,用手指敲了敲。“先想办法打开。”

    我点点头,在箱子上摸索起来。这箱子的外壳应该是不锈钢的,制作相当精良,上面有一些凹进去的按钮和一个数字键盘,刚刚张仲山敲的时候发出闷响,里面应该有一层很厚的内壁。我尝试着按了那些按钮,没有丝毫反应,我正有些泄气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温柔的女声吓了一跳:“请输入密码。”

    我发誓当时我们就像四只鼹鼠一样瞪圆了眼睛,并保持了至少半分钟的呆立。

    “怎么办?”我最先出声,泄气的看着张仲山。

    “咱们得需要个手艺人。”张仲山倒是没有受挫的表情,只是耸耸肩,摸出了电话。

    “喂?是我,最近怎么样?在哈尔滨么?”他就蹲在那里打电话,将烟头按熄在面前的水泥地上,“帮个忙呗。”

    二十分钟之后就有人敲门,叶一皱了眉,将手枪上膛发出一声脆响,一边开门一边对张仲山说:“最好你的朋友信得过,要不然我会让这里变得很难收拾。”

    张仲山只是笑了笑,站起身低头又点了一根烟。进来的是两个看相很普通的人,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张仲山上前与他们分别抱了抱:“好久不见,汤姆,杰瑞”

    当林英白听张仲山说这两个人一个叫汤姆一个叫杰瑞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不耐烦的表情,而叶一则直接用手扶额,不去看他们。我只能暗暗的拉一拉张仲山,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可我发现那个留着小胡子自称叫做杰瑞的男人,自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箱子。

    “好家伙,从哪里弄出来的?”杰瑞走到箱子前蹲下,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张仲山直接说:“苏家。”他收获了叶一一个质疑和警告的眼神。

    “世道要变了么?”汤姆也上前蹲下,将身上的背包取下,开始拿出工具,他看了一眼张仲山的表情,没等他回答,就肯定的重复了一遍:“好吧,世道要变了。”

    我看着他们摸了摸键盘附近的地方,拿出一个小型的激光枪,在上面小心的切割出了一个长方形,然后将里面的线路拽出来,接上了自己带的一个小机器。那个机器的屏幕上面立刻就有数字显示,并不断变化,不一会儿,就听到轻微的“嚓”一声,箱子开了,一股白烟带着寒冷的气息涌了出来。

    “卧槽,原来是个冰箱!”杰瑞吃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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