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淑娴,

    能够认识您,是上天对我的特别恩赐,可却没想到祂竟然是这样的吝惜,只容许我与您相对九个年头。我很想再跟您说,我不舍得您,我真的很不舍得您。

    您走的那天,我噙泪哽咽地苦苦向您哀求,求您不要就这样离开我,您知道我再苦也不会轻易掉泪的,您也不愿意看到我哭的,所以每次您只要看到我激动得双眼通红的时候,便会想尽办法安慰我,甚么也会答应我,可是、可是为何您这次就这么狠心,只说了一声「我要走了」,便把眼睛都合了,连再看我一眼都没有。您知道我还有很多话要跟您说的,您知道我还很想跟您相对很多个九年的,我也知道您还有很多地方想跟我一起去的,可是当您无力地把双手放下后,您便什么都不听,就这样离开我了。

    在您离开的那刻,我立刻冲到病房的窗前,我跪求上天让您醒过来,我哭求上天让您回到我的身边。可是,祂好像甚么都听不见,祂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祂还是狠心地让您离开了我。

    淑娴,您知道吗?这几天我去过几趟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黄埔外滩,我在我们最喜欢的那个小角落来回蹓跶;我又跑过几趟城隍庙,在那家老店尝了您最喜欢的小笼包,感觉上您还是一直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要趁您还「在」的时候,跟您一起再次回味我们的甜蜜时光。

    从您进入我眼帘的那一刻,我的脑际便浮现了一幅幸福满泻的图画。我对自己说:「他日若果能够让我追到您,我一定会让您每一天都感到快乐,每一天都感到幸福的。」

    而我暗地里对您许下的这个承诺,从您每次见着我时的笑容、从您对我不曾发过半句怨言、从您每天都喜欢依偎在我的怀里,我一直沾沾自喜地以为我做到了。可笑的是,我竟然花了近八年的光景,才看懂原来您的快乐和您的幸福,全是建基于我的喜与乐。

    一直以来,我笑的时候您会陪我笑,我失落的时候您会陪我哭,我埋怨的时候您会安慰我,我生气的时候您会静默不语,然后用您那无敌的笑靥把我的怒火溶化掉。与您在一起时,我从来没有感到一丝的不快乐,所以也一厢情愿地相信您一直过得很幸福。

    直到去年您开始五时三刻地躺在病床,虽然病魔把您折腾得消瘦憔悴、痛苦万分,但每当您见着我时,便会依旧绽开您那我最喜欢的笑脸,不容我为您分担半点忧愁和苦痛。从那时起我才明白,一直以来您所追求的快乐和幸福,原来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单向。而我,与您相对那八年的时光,竟然没有察觉您什么时候会真的感到焦虑、什么时候会真的感到沮丧。

    我扪心自问,我从不介意每天的劳劳碌碌、营营役役,因为我的目标是希望您和臻儿每天都过得好,都活得快乐。我以为我付出了我的努力和劳力,换回您和臻儿每天的温饱,您便可以没有忧虑;但我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愚笨得连您有病也看不出来。您为了不让我担心,不让我在工作以外再添烦恼和压力,您一直都把家里打理得整整有条,把臻儿教导得知书识礼。可是,您为甚么连胃子出了毛病也不吭一声?要熬到自己撑不住晕倒,还想骗我说是晚上睡得不好。

    我们的结合并不容易,受您家人的阻挠,我们也经过离离合合。感谢您那相信我们必在一起的信念。也因为您的这个信念,给予了我无限的坚持和无穷的动力。

    第一次我们分开的时候,您的老爸、后来成了我的好岳丈,他把您从上海硬押回老家长沙。您离开的那天,老天正下着滂沱大雨,所以您没有看到我一直跟着您们,也没有看到我的脸上满是泪痕。直到您们乘坐的火车开出了很久后,我还是呆呆地朝着火车开出的方向使劲望,那时候我竟然还傻傻地冀望那火车会突然往回走,会把您载回我的身边,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告诉您,我怕您笑我笨。直到天全都黑了,我才不得不承认您已经离我而去了,那个时候,我以为这一辈子也再见不着您了。

    直到那一天,您偷发短讯给我,告诉我您把您妈安排的几个相亲约会都搞砸了,我的天空才顿时恢复晴朗。您还告诉我,我们最后必定可以在一起的,还警告我不准尝试去找其他的女朋友。那一刻,我已开始憧憬我们结婚的场景了。

    我们一起到过想去的地方很多,但还没有去过的更多,您为甚么就不能留下来,让我们一起走完要走的路?

    您记得吗?您在张家界的山上曾经说过,我们要一起白头到老,然后一起化成蝴蝶,在那犹如仙境的群山之间,过我们仙人般的生活。您曾在黄山的迎客松下,用您那一贯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还对我说:「将来无论山有多高,路有多远,我都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

    曾几何时,在海南岛的三亚,我们曾站在天涯海角的石滩上,向着大海起誓:「我们一定会一起走到天荒地老,我们一定会相对到海枯石烂…..」

    这一切,都彷佛只是发生在昨天;那些场景,如今我都还历历在目。

    我心里明白,天长地久本来就是很遥远的事,所以我从来都不敢真的去奢望。可是,我一心唯求能与您两手相牵,相扶相持地走到白头,却原来也是这么的奢侈。

    在您走后的那个夜晚,我一个人独自在阳台,对着那暗暗沉沉的星空呆坐。我回想了我们以往很多的片段,我越想越不能接受您已离开的事实。在那一刻,我竟然萌起冲出去一跃而下的念头。就在我站起来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一只手把我拉着,那是一只很小,但却有着强大后拉力的小手。臻儿问我:「爸爸,您是不是在念妈妈了?臻儿也很挂念妈妈。」在那一刻,我在臻儿的小脸庞上再次看到了您,我登时呆了,跟着忍不住泪也流下来了。我赶紧死死的抱着臻儿,他那么乖巧聪明、那么懂事,我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就这样把我们的臻儿丢下?他刚刚已失去了痛爱他的母亲,我怎么可以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也失去了父亲?但是我的心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生死两茫茫,无处话凄凉。」

    淑娴,如果您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请您在夜里报梦告诉我,让我知道以后可以怎样去找您。您要在那儿等我,您一定要等我。

    淑娴,我真的好不舍得您……」

    在郊区墓园的一个新坟墓前,穿着一身黑色素服的男子在一众亲友面前,几经辛苦才断断续续地把这一篇悼文读完。

    男子朗读悼文的时候如泣似诉,时而仰天长叹,时而泣不成声,一众亲友无不眼泛泪光或潸然泪下。

    这篇悼文是该男子为刚过身的亡妻而写的,字里行间尽显其对亡妻的思念和不舍。他把悼文读完后,便在亡妻坟前把原稿烧掉。

    被烧成灰烬的悼文,给突然刮起的一阵大风吹了起来,灰烬随风摇曳,渐渐地消失在远处的天空。

    男子茫然地望着灰烬飘起,目光也不自觉地跟随着它们飘去的方向,当它们完全在他的视线范围消失时,往事便像时光倒影般,一幕幕地在他的脑际清晰地重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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