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觉得自己适应能力不错,前前后后洗涮了两桶衣物,蹲得要发酸,腿也麻。以前没干过粗活,以为自己承受不住,没想干着干着,就洗完了不少。她弯腰在池子边拧着,哗啦啦的水流挤出来,落在池子里,溅得她一腿的湿漉。

    旁边不停有小丫头跟她搭话,问她这问她那的。那丫头可真伶俐,一张小嘴可甜着呢!她说:“你之前在哪当差,犯了啥事才来的这里。”

    苏秦笑笑,不好回答:“我之前伺候皇后,可皇后脾气大着呢。我不就打碎了一个瓷碗,就被带来了这里,想想,我还真委屈。”

    一听她伺候过皇后,那小丫头眼睛就大了,说:“既然伺候过皇后,那你肯定见过皇上了,据说皇上长得威风凛凛,一副好模样。”说完又叹口气。“哎,被困在这里,连皇上都没机会见到。”

    说完她就自作伤感的抱怨了一会儿,直到管事的姑姑凑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问道:“哎呦,小妮子这是在想什么呀?这么入神,我看今晚,你可以不用吃饭啦,光想就能喂饱肚子。”

    说完那姑姑脸色一变,从身后抽出一根掸子,狠狠在那小丫头腿肚子上一抽,骂道:“死丫头,让你不好好干活,活腻了你。”

    丫头委屈的噙着眼泪,只好低下头继续洗衣服,她抡起来大木头棒子,一下一下砸着衣服。待那凶神恶煞的管事姑姑走后,她又嘀咕起来,“母夜叉,看我不砸死你。”她砸一下木头棒子,嘴里嘀咕一句,诅咒没完没了。

    苏秦听她嘀咕了一会儿,说:“你叫什么?”

    那丫头这才停住诅咒,偷偷和她说话,“丽珠。”她俩说话的时候都低着头,不看对方,也不四处乱看。咋一看去,都像在专心致志洗衣服的模样。

    姑姑果然也没来滋事。

    丽珠又问她:“你呢,叫什么?”

    苏秦想了一会,说:“秦儿。”

    她俏皮的吐出这俩字儿,好像好久都没说过自己是秦儿了。

    “刚刚那个姑姑这么凶?这里人都这样吗?”

    丽珠说:“刚刚那个姑姑是个出名的母夜叉,脾气暴躁的很,和怨妇似的。大家明面上客客气气的唤她容姑姑,暗地里都叫她母夜叉。还有这里面的人的确不怎么好,好多管事的姑姑啦,想尽办法欺负手底下的人,简直丧心病狂,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只能受着,谁让咱们没她们权力大呢!”

    苏秦又问她:“她这么嚣张,再上一级没有人管吗?”

    丽珠看着她,一脸无奈的样子,“都到这地方来了,还指望别人谁帮你打抱不平?咱们只是下人,在别人眼里,咱的命都根本不值得一提,少一个多一个谁又在乎?所以最好还是别得罪她们,尤其那个整天监督我们干活的母夜叉,她不开心了,都到我们身上出气,你得注意。”

    苏秦料到过会有这般阴暗的管理方式,听起来也没有想象的那样惊讶。不管什么样了,只要谨慎做好自己的活儿,勤快点,利索点,必要的时候再掏出点小钱意思意思,问题不算太大。

    两人在水池边蹲了一下午,不断有人把衣服送来,送来的衣服堆在一侧,足足有几张桌子的高度。衣服一送来,丽珠就忍不住的叹几口气,鼻孔张得和牛鼻子似得。

    两个人不停在抡划着大木棒,你敲一下,我砸一锤,好生无聊。

    洗了半天,衣服还不见少下去,丽珠又抱怨起来:“今天,咱算是倒霉了,有人成心想整我们。”

    苏秦疑惑的抬头望了望,问道:“谁想整我们那?”

    丽珠撅着嘴,点化着那堆衣服,“以前尽管洗得也不少,可哪有今天这么多呀。你看咱俩,越洗越多,不是别人成心整我们又是什么?”

    看着那些衣服,苏秦也无奈摇摇头,“那能怎么办?是不是有人想要欺负我,第一天来,什么也不懂,所以被她们欺负。而你和我挨着近,所以才受到了牵连,怎么说,都是我害了你。”

    丽珠不生气了,转头和她说:“谁说一定是针对你,或许是我刚刚惹母夜叉生气了,才捉弄我,说不准还是我连累了你。”

    两个人说了一会又继续洗起来衣服,若要再继续聊下去,被母夜叉发现不说,就是洗不完衣服,也是没饭吃的。晚饭可是她们一下午连续不断干活儿的动力,要是忙了一天都没饭吃,哪还有力气继续干活呢?

    想完只能继续拼命干了。

    两人殚精竭虑的洗,终于还是在夜色降临前洗完了衣服,她们看着拧干后一盆一盆的衣物,疲劳从骨子里往外冒。手都麻了,胳膊也酸了,两人直接累倒在池子边的台阶上起不来,湿漉漉的水沾着身上的宫装,整个腿都是粘滑的。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去吃饭,这时候她俩饿得前肚皮贴后肚皮,微微颤颤的相互搀扶着走去吃饭。

    丽珠问她:“你现在最想吃什么?”

    苏秦在脑海里把以前吃过的美食都回忆了一遍。她说:“我想吃.....吃东坡肉,苏州扒肘,铁锅烧鸡,芙蓉丸子,红烧狮子头,京酱鸭脯肉.......”说着说着,她自己就流口水了。

    她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时候的幸福,饿着肚子找饭吃。以前,可都是云芝求着她吃,给她端来各种样式的菜,她那时候都不想动筷子,三三两两的夹上两口,算是敷衍完事了。这时想起来,还真纳闷为什么放着那么好吃的东西不吃,暴殄天物啊。

    她一边后悔一边流口水,一边还在幻想着她的烧鸡猪蹄。

    两人悄悄从厨房后门溜进去,因为这时候,早过了吃饭的点,那些青菜虽然不沾油水,可早就别那么多张口吃得精光了。她们现在只能找些吃剩下的,虽然味道不好,可也能填饱肚子。

    玉珠说:“咱们就在这里找些吃的吧,你的烧鸡狮子头就别想了,能有窝头吃就不错了,真是饿坏我了。”

    苏秦紧跟着点头,示意她也饿坏了。

    两个人从厨房里着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找着。玉珠哭丧着脸,倚着墙壁坐了下来,“秦儿,看来我们今晚注定要饿肚子了。今晚饿肚子,明天也没力气干活,又不给饭吃,是个恶性循环呀!”

    苏秦也饿得蹲了下来,不过她趴到玉珠那里,说:“那可不妙啊,要不咱再起来找找,就算是残羹冷粥,咱也得填填肚子呀。”

    玉珠表情更纠结了,她咧着嘴:“可我没力气啦,再花力气去找吃的,明天我会不会饿死呀?我还没吃过你说的铁锅烧鸡,也没吃过芙蓉丸子呢!我可不能饿死呀!”

    苏秦无语地看她,真拿她没办法。

    夜色渐渐暗下来,玉珠还不停哀嚎着自己多饿多饿,就像一辈子没吃饭,要当个饿死鬼似得。苏秦只能再找找有什么遗漏的食物吗?可惜又找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

    厨房外明显有人听到动静,一只红色的熏炉探了进来,紧接着又进来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夜色里看不清晰,熏炉的火光也不够通彻。苏秦和玉珠都傻傻看着,都忘了继续哀嚎了。

    “是谁大半夜的在这里乱叫,还想好好在这过吗?”

    玉珠立刻认出来,那是锦姑姑。锦姑姑是个容易说话的人,在这浣衣局里就她算正常,有点人情味又不欺负下人。

    玉珠说:“锦姑姑,我和秦儿干了一天活了,到最后连饭都没得吃,肯定有人成心欺负我们,给我们洗了那么多衣物。”

    锦姑姑拿着熏炉在她俩脸上照了一照,说:“你今天不偷懒,容儿能惩罚你?”

    玉珠撅起嘴:“可我俩真的好饿啊。”

    锦姑没在说完,从袖子里掏出来俩馒头,馒头好些时候了,有些发硬。苏秦拿在手里,看得只咽口水。虽然又硬又干,可两人还是很快的解决了馒头,玉珠一吃完,站起身来走到锦姑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还是锦姑最好,知道疼人,可不像那些人,哼!”

    锦姑没理她,反而看着刚吃完馒头的苏秦。隔着昏暗的光线,苏秦不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目光,只觉得有些和蔼温情。

    她站起身,说:“多些锦姑姑帮我俩,不然我们真得饿肚子了,如果有机会,秦儿一定好好报答你。”

    锦姑轻轻笑了,说:“不用想着报答我,好好保护好自己,在这浣衣局处处都是暗斗和算计,一点也不输给后宫的嫔妃,你要多长点心眼,毕竟是新人,难免会被她们看不顺眼。”

    苏秦愣愣点头,很是受教得模样。

    到最后的时候,锦姑问苏秦:“来这里,你到底后不后悔,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你和她们不一样,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打算离开,只要你想,无论什么人用什么办法,你总有这个机会出去,哪怕是出去宫外,过一辈子逍遥自在的生活。”

    当然这话并没有当着玉珠面前说,锦姑必然想办法支开她了。

    苏秦听完,就萌发一些不算条理清晰的想法了,锦姑会是和谁有关联呢?是苏玉贞?李渊?还是周施迟?

    谁都有这可能,暂无法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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