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辱

    我初封美人的那一日风和日丽,柔阳和煦,灿若熙光,或许,那天的天气只是一般,可那时的我看什么都是好的。那天的欢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毕竟昨夜是我的新婚之夜,我就如此草率的从一位懵懂无知的少女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后宫妇人。迈出甘露殿的门槛时,我便知道我再无回头路了,可那时的我还不知等着我的是什么,感到的除了溢出心扉的甜蜜便是无与伦比的幸福了。当然,我的头脑还并没有被全然冲昏,

    ……

    我沐浴更衣后,到了昨晚梳妆的含羞阁,望着镜中轻施□□的自己,昨夜我还战战兢兢的而今日我却红光满面,无限风光。一旁的小宫女忙活着我精致入微的百合髻,那婢子小手极巧,三两下便将一个漂亮的百合髻完成了。

    “娘娘生的真是白净”

    我一直打量着自己的面孔,肤若芙蕖,一双大大的明眸宛然却有着断断续续的红丝更惹人怜爱,女子的眼眸无论是哪朝哪代都被重视的,而我的恰恰迎合了此处,灵动如珠不说,还附着灵魂,那灵魂仿佛纯善美化身的仙子一般惹人怜爱,绛唇丰润小巧,处处透着精致,拖我母亲的福,我的唇珠极丰。我长得绝不算倾国倾城,可却透着那么一股子妖冶,当然妖冶中带着丝丝清逸,这,便是我的特别之处,当然我并不准备用容貌让珉煜拜倒在我的裙下。

    宫中从不缺美貌的女子,

    或千娇百媚,

    或清丽雅致,

    或大气沉稳,

    要什么样的都有,又怎会因一个女子的美貌而痴迷于她?

    我微微莞尔:“方才瞅着,你也在伺候的宫人之列,你叫什么?”

    那宫女微微浅笑,边将一支温玉扭珠云形簪子插入我漂亮的百合髻,边答道:“奴婢贱名棠蕊”

    我将几朵镶珠衔丝绢花安入发中后随手将一对碧玉金钗拾了起来拿于棠蕊,棠蕊稍稍一怔,强扯出一丝微笑,眼中略略闪过深邃。

    “小主不行赏赐奴婢也对小主忠心耿耿的”

    她眼神稍有闪烁,我莞尔一笑,直直望着棠蕊,将她随手一放的一对碧玉金钗强塞入她的一双纤纤小手,她似有为难,见我如此执着还是无奈收下了。我故作自然,又看向了镜中的自己,我随手用一旁的桃花木梳将刘海给梳了出来,轻轻的将鬓边的两缕青丝给拨了出来,用于修饰我天生便有些圆润的鹅蛋脸。

    我高兴的望向了棠蕊,故作自然:“这样梳可漂亮?”

    棠蕊嫣然浅笑,连连颔首称是:“小主的手极巧,形状也极好,纤长白嫩”

    我掩唇而笑,举起手来,俏皮的在棠蕊面前微晃了两下,道:“看,我的这双手纤长是了,白也是了,只是嫩?你从哪儿看出我的手嫩了?”棠蕊有些疑惑一根指头试探的戳了一下我的手掌,不过一会儿又戳了一下,她害怕的模样很是可爱,惹人发笑。

    我自小手便极硬,因此还差点误了进喜秀殿的事,想到此处我的心忽地“咯噔”一声沉了下去,脑海里默默浮过幼时的一桩事……

    当年,娘亲奉旨将我带到喜秀殿的一处小阁验身验貌,那日我从早晨便一语不发,任由母亲为我梳洗打扮,她精心的为我化上了一层淡淡的妆容,依律是不容许的,可娘亲对化妆之术极其精通,不动声色便掩住了我的不足之处。那日的娘亲异常紧张连我梳什么法式都要格外留意。她先将我的青丝盘成了大多数人会选择的双丫髻,又嫌其太过平庸,草草一扯,我吃痛的叫了出来。

    娘亲却丝毫不理,又开始帮我盘圆髻,后又其嫌太过老气,又狠狠一扯,我低沉一呼,可娘亲还是全然不理,开始试下一个发髻。

    试了好长时间才决定要梳倭坠髻,那时的我并不在意要说什么只是在介意娘亲愈来愈大的手劲和我们之间愈来愈远的距离,我一直牢牢记得那日心中泛出的酸楚,心似是被人狠狠拧着一般的疼。

    那日娘亲身着妃色弹墨雨花锦大袖衣配深褐色金丝月华裙大方雍容头梳缬子髻,上头零零落落的缀满了珠宝。闪闪而莹的珠宝衬着她白皙的雪肌煞是漂亮。她面无表情的领着我去喜秀殿一路上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而我却一句话也没说,自然,她说的话我也一句没听进去。

    喜秀殿里共有二十六名幼年女子与她们的母亲正紧张的在外徘徊,环肥燕瘦,各有风韵,宛如置身花海一般,有的母亲紧张的训斥着自己已经近乎呆也的女儿,也有的母亲抑不住自己心中的寥落伤怀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低声抽泣。

    娘亲紧紧拉着我一脸淡然,一张美艳无双的面庞既没有伤怀,更没有紧张,她坚信自己的女儿会进宫扬自家门楣,我心底嗤笑她莫名而来的自信。一直把玩着腰间的七彩腰带上衔着的白玉珠子,那白玉珠子的作响声极其清脆,仿佛迎着我往后步步为营的后宫之路。

    忽地从个小阁中传出了一阵尖利的哭声,我不禁一怔,一脸惶惑,娘亲用力一扯让我不准惶惑,我螓首低垂再不敢又任何表情,娘亲有时感觉不是我的娘亲,更像是一个铁面无私的教引嬷嬷,幼时她从不会哄我一下,我生病时也从不在乎只叫医馆的医者来给我瞧病。我与她之间从一开始便没有什么母女之情,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利害关系罢了。

    有的时候她会出神的望着我的脸,时不时的蹦出一句:“若不是还有用,我真想割了你的耳朵!”只因我的耳朵极像了父亲,可爹爹在场时她却夸我的耳朵长的极美,为了娘亲的爱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一直求婢子将我的耳朵给割掉。

    如今想来,甚是可笑。

    那时的我胆怯懦弱,只一味依附着娘亲,正思衬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不禁狠狠一怔。

    那名幼女长相倒还算清秀,十分可爱倒是真的,小脸肉嘟嘟的,柳眉杏眸,小嘴嫣然只是有些低矮的鼻梁却将她的整个脸都有些拉拢下来了,好在她肤色胜雪,眉眼如画,往后若好好经营努力还可得宠。不过再怎么说亦是比不上我的。

    她面带微笑,似乎和善,我自小无朋无友,刚想应答却被娘亲拉住。娘亲一脸不耐:“喜秀殿为即将继位的新帝选女,乃国之大事,这位小姐不好好等着来找我家女儿做甚?”那小女孩似是受惊了,眼泪水儿不一会儿便满了眼眶,刚想哭出来却被一个看起来极是端瑞的女子硬生拦住,那女子规矩一福,道:“这位夫人有礼了,我家小姐尚小,还望夫人多多包涵,只是贵府小姐看起来似与我家小姐年龄相仿何不做个朋友,若往后得幸进宫,或可互相照应”

    娘亲冷冷一哼别准备将我带去别处,可就在此时一个煞是肥大的嬷嬷吃力的走了出来,冷冷传道:“宁丞相之女,宁繁琪入阁验身”

    我那时才晓得这个平易近人,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叫作繁琪,这个繁杂世界中一块最为耀眼的美玉。繁琪稍稍一笑,对我道:“是我无礼在先,这位姐姐……有缘再见”

    我从未被人唤过姐姐,她的声音又极为娇嗔,我不禁动心,因为在那刻我们之间便被一个‘缘’字牵动着了。

    我从心里想要交她这个朋友却被娘亲在暗处拍了一下,我心中疑惑,当时的宁霖涛权大势大娘亲应该多多巴结才是啊。了当时的我只是娘亲所控制的一个傀儡罢了,我默不作声冷冷的看着她。

    可她却向我招了招手,速速离去,我疑惑的看向了依旧一脸漠然的娘亲,而娘亲只是在我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第十六计”我本能的答了一句:“欲擒故纵”她立马捂住了我的嘴巴,冷冷道:“你知道便好,她是你的第一个台阶,怎么踩,极为关键”

    我半知半不知的,便应了一声。不过一会儿繁琪便出来了,表情自然似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般,那时的我对阁中的检验并无主意见繁琪安然自若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后来才知道她在里面根本便知喝了杯茶,吃了些点心罢了。而其中缘由,便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宁霖涛。

    方才的胖嬷嬷又走了出来,喊道:“寒怀为之女寒姒兮入阁验身”

    我走时本想看娘亲一脸却忽地被娘亲一推一个踉跄便到了那嬷嬷身前,那嬷嬷肥胖无比深蓝色的宫装被她撑的几乎要破开了,她身上隐隐散发着中年女人刺鼻的异味儿,不知为何一把将我拉了进去,她手劲极大,害得我好一阵吃痛。那小阁名叫验珠阁,里头干净倒还干净,只是有着一排似是刑具一样的玩意儿。除此便是一张桌子和一张美人榻。异常简约。

    我默然不语,而那姑姑却只命一旁的两个宫女利索的向我走了过来将我新做的衣裳一把拉了下来,我狠狠一怔,本能的双臂交叉捂住胸前,我双眸睁的老大,似是第一次触地的鱼儿一般。那肥硕的嬷嬷不耐的瞪了我一眼,道:“莫要挡着!”我怯怯的将手放了下来任她们打量。

    那肥硕的嬷嬷细细的看过我的面庞,道:“容貌,上等”她又从我的脸一路向下的看着:

    “身材,上等”

    她轻轻的抚过我的腰,惹得我一阵战栗。

    “肌肤,上等”

    身材肥硕的嬷嬷解下腰间一只鼻烟壶模样玩意儿,拔开盖子,躬身将里容浅红色粉末倒出,仔细在地上薄薄铺撒了一层。她冷冷的命令道:“分腿,跪在上头”我依她所言,可这个动作极难保持我刚一动那嬷嬷又道:“仔细腰以下不可乱动。”

    后又取支翠羽出来在我的鼻端轻捅一下,我不禁打了一个喷嚏,果然腰腿屏住,一动不动。

    那嬷嬷凝神细打量起了我双腿之间下面的红粉。

    她见仍是原状,并未被吹走,向正在疾笔记录的嬷嬷道:“仍是处子之身”

    她仔细的开始打量别处,道:

    “纤细度,中等”

    我闻言气一下便不打一处来,道:“我今日连早饭都未用竟还是中等?”

    那嬷嬷并不顾我的气愤抗议,语气淡漠:“我已从事验身之事十余年,你在外打听打听余三便知,你的大腿的确是比寻常姑娘的粗一些,莫忘了。两个中等或一个下等你便落选了,我没评其为下等便已是给你面子了,莫要得了便宜卖乖”我被斥的羞赧只得悻悻不语。

    不过了一会儿,那嬷嬷便让我穿衣准备出去了,并告诉我,

    我入选了。

    我却几乎没有感觉,宛若汆水之肉一般。

    娘亲得知后却只是冷冷的得意一笑,便准备领我回去了,无一句溢美之词。就在要踏出喜秀殿的时候那个余嬷嬷却忙忙赶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道:“我方才未觉,竟忘了验你的手了!”

    我狠狠一怔,我的手……

    连一向波澜不惊的娘亲闻言都脸色突变,一张端丽冠绝的面庞满是不豫,冷冽道:“嬷嬷必是记差了,应该是方才进去的陆大人千金陆敏娆忘了被验手吧?”

    余嬷嬷迟疑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你将手伸出便可!”我心中不知是喜是悲,甚至有一个莫名的声音正向我呼唤着,叫我将我硬梆梆的手伸出去给余嬷嬷。

    娘亲作势就要大闹,刚要发作一个稚嫩的声音便从门外柔声响起:“嬷嬷定是记差了”

    是宁繁琪。

    她微笑着跑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道:“这位姐姐的手好生柔软”

    余嬷嬷见繁琪过来了,连连陪笑,悻悻离去。

    这个余嬷嬷常年酗酒,因此记性不好,脑袋总是恍恍惚惚的,而那时的繁琪家世显赫她自己记不清楚又忌惮宁氏一族只得了了作罢。

    后来,我与繁琪成了好姐妹,最好最好的姐妹。

    我想的出神儿被棠蕊推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棠蕊稍有些担忧:“小主没事吧?”

    我微微莞尔,理了理我的淡粉色彩晕锦蝶纹暗花琵琶襟,柔声道:“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我本该淡忘的往事罢了,棠蕊我们出去吧”

    棠蕊淡淡的扯了扯嘴角,乖觉的扶着我出去了。

    ……

    外头甚为晴朗,和煦的柔阳普照这整个紫华城,虽是四方的天可依旧惹人向往。

    在甘露殿外见到了迎我的轿辇,与满面喜色的静初。

    轿辇甚是气派,前后共有六人,那轿辇的边上都细心的镀上了金,这倒还不是别出心裁之处,令人惊奇的是那在四角衔着的东海珍珠,若是普通的东海珍珠也没什么好新奇的,令人新奇的是那五彩的流苏在暖阳下熠熠生辉宛若五彩彩虹,令人赞叹。这样招摇的轿辇倒令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只是一介小小美人怎的受得起如此大的赏赐,一层不安爬上了我的心头。

    静初笑吟吟的迎了上来,那粼粼阳光似是一条百褶裙般惹人喜欢,恐怕若赵飞燕在世也会感叹一二吧。浅浅一抹明光映在静初的柳眉之间,倒显得她眉宇之间一团和气一对银钗与绒花恰到好处的修出了静初漂亮的脸型。

    静初喜滋滋的欠身一福,道:“奴婢张静初参见姒熙美人”我赶忙止住了她,娇嗔的瞪了她一眼,感激的握住了她布满了老茧的手,感激道:“静初姑姑不必多礼,若没有姑姑照料我又怎会进宫?从此以后除了在外头人的面上私下你都不用给我行礼”静初甚为惊讶,受宠若惊的躬了躬身子,道:“这恐不合规矩”

    我眉目含谢,道:“规矩本是人定的,你有恩于我我又怎会辜负?”静初热泪盈眶,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道:“我徐静初此生能服侍您,也算是我的福分”我刚想回答从远处却忽地传来了一阵讥笑,我微微一怔方顿了顿便转了过去,心里暗暗生了几分不祥。

    这里毕竟是甘露殿,就算是皇后也断不敢在这里,珉煜的眼皮底下作姿作态。

    眼前的女子生的极美,容色晶莹宛若白玉,如新月生晕般惹人怜爱,她环姿艳逸,暗香索际,身材小巧却丰盈窈窕,她步伐缓慢而轻盈,美艳不可方物,似个小猫般的向我走来。她的一双凤眸似一汪剪水惹人垂怜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连她走路时都是仰着头的,她年纪大约在十九岁左右只是那浓艳的妆容却掩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涩涩矜持,多了几分诱人的妖冶。她身着粉色罗绸云纹拽地长裙,上面所衔着的流苏与珠宝数不胜数,她手上脖子上挂着的珠宝饰品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凛然生威,繁丽雍容。

    饰物们的叮当作响声清脆悦耳,可见价值不菲。三千青丝被精细的盘成了十字髻,上面缀满了珠宝绢花,特别的那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令人啧啧称奇,女子生的又白那红珊瑚珠血红的艳丽衬出了她雪肌之白嫩。

    她缓缓走来,冷媚一笑,令人毛骨悚然,后头的奴才们都跪下行礼了,只有我还呆呆伫立,她忽地一扬手,给了我狠狠的两巴掌,她下手极重,火辣辣的痛立马便开始在我的两颊蔓延开了,而她手上的一只金雕牡丹手镯也随之滑落。

    我不急不慢的跪了下来温然拾起了金雕牡丹手镯端正呈上,她甚是恼怒,我几乎听见了她银牙暗碎的声音,她气极反笑,稍甩了甩裙摆,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她声音娇若黄鹂,犹如在喜秀殿时姑姑们教我们的范本。

    我乖觉的摇了摇头,此时沉默不语是最好的回答,毕竟我并不清楚对方是谁若唤错了,那很是尴尬了。

    “我,是文茂稷的嫡女文婉嫣,当今皇上的文媚妃”

    我闻言心头大震,可也只能强作镇静的盈盈一扣,“嫔妾给文媚妃娘娘请安,文媚妃娘娘金安”

    她扶了扶头上的一对碧玉金钗,微微讥笑:

    “你又是谁呢?爬上皇上龙床的贱婢?还是被家族硬捧到皇上面前骚首弄姿的□□?哦……我知道了,是哪个楼院里的花魁使了银子进宫想要麻雀变凤凰吧?”

    她字字锥心,令我有些难堪,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可还是死命的想要将它们给掩住,文媚妃见我红了眼眶笑意愈浓,她随手将另外一只手上的金雕牡丹镯给取了出来,稍稍把玩,撩人的眼眸中尽是狠辣。

    “这牡丹金镯本是一对,一只既然已经到了你的手中那本宫不妨做件美事,成全了它们”她话音未落便将镯子狠狠的扔在了我的右脸颊上,我躲闪不及被那牡丹镯子正巧击到了我的右脸上。

    镯子是足金的重量可比一块大石头,若平时耷拉在腕上倒也罢了,可被掷到脸上便是宛若割心一般的痛。

    我晓得我的右脸颊必然红肿,毕竟这蔓于颊上的疼痛令我几乎要倒下,可我依旧面若沉水。

    静初犯险进言:“文媚妃!如此无故惩治无罪宫嫔也有些不合规矩了吧!”

    文媚妃冷冷一哼,慵懒的揉了揉太阳穴,道:“怎么不合规矩”

    静初直直的盯着文媚妃,眼色凌厉:“一,我家小主并不知您便是文媚妃,俗话说不知者不怪,凭这一条您便不可动手,第二,就算可以,也用不着您这么个正二品媚妃来亲自动手,如此一做未免有失身份,伤及后宫众嫔妃之誉,三,宫中有规制,嫔妃不可擅自动刑,无位份高低之论,若我家小主真有冒犯之处亦需有皇后娘娘亲笔所书的条子才可动刑”

    文媚妃不屑的白了静初一眼,利声鄙夷道:“你又是谁?竟敢与本宫一二三四的理论,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狐媚,下人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料子”

    静初刚想回击却被我给拉住了,若静初一闹那我便更下不了台了。

    匆匆赶来的王屹一脸心痛,可也无可奈何,谁敢动如今荣宠正浓的文媚妃呢?

    “文媚妃娘娘,皇上宣您”

    文媚妃柳眉微轩,后又冷笑了几声,仿佛终于抓到了把柄一般:“王屹啊王屹,你是愈发大胆了,连皇上的话都敢假传了,本宫是特地早来的,还未命你通报皇上又怎会知晓?呵,听说昨晚有一个绝色倾城的新妹妹继本宫之后的在这个时候出甘露殿,所以特地想要来瞅瞅,你不惜犯欺君之罪来保全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蹄子,莫不是……你与这个蹄子有苟且之情?”耳听她的话越说越不堪心里也就似昨夜那凛凛夜风一般寒冷,王屹都忍不住过来管了,他,又为何要装聋作哑呢?

    王屹气的脸都紫了,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回去了,文媚妃却依旧没有罢休刚想说话却被一个稚气满满的童声给制止了,“慢!”我稍稍一怔沿着声音响起之处一瞧是个贵气十足相貌不俗的男童,那男童大约在六七岁左右,脸有点圆圆的,一身青色氅衣清雅中带着丝丝寂寞。

    “文媚母妃又在欺凌他人了?”

    文媚妃似有些怕,可气势依旧丝毫未若,故意扬起了柳眉,怫然啐道:“本宫如何轮不到你一个小鬼头来辖管!”

    那小童微微一笑,道:“是,许是彦儿幼小还对宫中森严之规不熟悉,只是彦儿知道要待人如待己,彦儿怕有朝一日文媚母妃也会被人如此欺辱”

    文媚妃被气的脸一青一紫的,气冲冲的进了甘露殿再不咬着不放。

    而我心里也沁出了一阵惧怕,这仇就算结下了。

    文媚妃的跋扈我并未放在心上,连脸上的伤我都可以放下,只是珉煜的淡漠真真令我心寒,我就似个过气的玩意儿一般被他弃之一旁。

    我,终究太过天真。

    静初赶忙将我扶起双眸含泪的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无能,害小主受苦!”我却是一脸淡然,我心里早有准备也没什么好惊喜的,若一路平坦我倒要怀疑是否有诈了。

    只是珉煜真是令我愈发难以琢磨了,这件事仿佛将我从一个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唤醒了一般,这宫中从未有过一份真挚的感情,以后更不会有,至少绝不会在我这儿开先河。

    那小童朝我走了过来,礼貌作揖,道:“大皇子朱亦彦给姒熙母妃请安,姒熙母妃金康无虞”我有些惊讶,他知道我的名讳倒是其次只是他语气成熟似是个小大人一般令我有些惊讶。他眉眼像极了珉煜,可是其他的五官倒不是很像,只是与珉煜一样他的眼眸如一汪看不透的水,令人想要探索又不敢探索。

    “大皇子无需多礼,是我该向大皇子道谢才是”我莞尔回之,敛住了自己眼中的城府。

    “不必,是彦儿本该道歉的,昨夜听说父皇将一女子留夜还封了美人之位,赐了双字封号所以特来警劝,红颜祸水当防,只是没想到我口中的红颜祸水竟会如此有礼,怪不得父皇喜欢你”他彬彬有礼的说着,头低的低低的,十分可爱。

    “大皇子几岁了?”我轻轻拂过他的头,他稍稍一震,我以为他要往后退一步,可他却依旧在原地动也不动,我似看到了他脸上的害羞,可很快便没了。

    与他父皇一样,难以捉摸。

    “今年六岁”他答的沉稳可是稚气满满的声音却令人想要发笑。

    忽地,从后边一个碧莹莹的身影姗姗落入了我的眼帘,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把拥住了亦彦。

    “彦儿让碧母妃好找!”她装束清雅含蓄,委婉中带着丝丝端庄,可是看得出来她是聪明人,虽算不得倾城倾国可也是小家碧玉中的翘楚,一双灵动的星眸犹似一泓秋水,顾盼之际透着淡淡的清丽之色,楚楚动人。

    那星眸搭配着小巧精致的月眉,令人注目,红唇诱惑却透着丝丝清新淡雅,稍又些圆润的小脸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妩媚。她点到为止的妆容精致而干净。本有些俗气的翡翠金钗可经她的头一带却是清丽脱俗,简单的云髻却衬得她格外出挑。她眉目之间隐有愁澜波动,惹人垂怜。

    静初见到她,稍稍一愣,旋即一笑,缓缓欠身行礼,道:“这位是碧才人,居于颖娆殿碧韵阁中,碧才人,这位是姒熙美人,居于娉莹殿芙仪堂”

    静初虽强装镇定可我还是看得出静初的尴尬,碧才人却十分淡然,她微微一笑,道:“见过姒熙妹妹,姒熙妹妹好福气,这诸宫都是一殿二阁一堂的规制,二阁是从从八品更衣到从六品才人美人都可居住,而一堂是正六品以上的嫔妃才可居住的……娉莹殿……是东侧的宫殿,真可谓紫气东来,太后的未央宫,皇上的甘露殿与皇后娘娘的清宁宫都居于此面,这宫中略微得宠些的姐妹们也都在此,可一般来说都得在宫中待上好一段时日才可移居至此的,似姒熙妹妹一般初来乍到便赐居娉莹殿的实属少见,不过妹妹花容月貌又冰雪聪明,皇上自然宠爱,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我的心情不知是喜是悲,花容月貌?如今我这副样子连‘秀气’二字都算不上了,讽刺挖苦,第一天便开始了。

    只是‘冰雪聪明’四字又是从何而来呢?我全然不知,只是这笨人是永远被轻视的,而被轻视便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

    我嫣然一笑,看似不以为然:“拖姐姐的福吧,只是姐姐谬赞,妹妹实在担当不起,昨夜皇上只是一时垂怜罢了,最得皇上心的还是伴于皇上身旁几年的众姐姐们”她眸色一转,和善的点头:“妹妹好生客气,若有时间我必定与妹妹好好的聊一番,只是姐姐我还要将大皇子带去皇后处,先行告退了,往后有的是时日,姐姐的宫阁别的没什么,只是这山楂枣泥糕还是可口出挑,还望妹妹日后有时间时来品尝一番”我笑送她离开,走时亦彦不时回头,一双稚嫩却同时沉稳着的眼眸似是诉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语。

    处处细节告诉我这个女子绝不简单,她虽柔润如水可水若太过泛滥是会引起洪灾的。

    我的脸上忽地传来一阵刺痛,我赶忙捂住了脸,狠狠的瞥了一眼‘甘露殿’这三个庄严却透着淡淡冷漠的字。

    帝王自古多情,

    是多情,还是无情,我不知,亦不想知。

    因为那时的我对那张全天下谁都想坐上一坐的椅子毫无兴趣。

    我,

    一定会让所有人如蝼蚁般若踩在我的脚下…

    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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