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白里透红的梨花,斜斜地飘到了黛玉的肩上,微风一吹,沾在流苏上。黛玉手指轻拈了它,看着看着眼眸里就盛满了泪水。

    紫鹃忙扶住黛玉,“姑娘别伤心了,奴婢不该对姑娘说这些。”

    黛玉扭过身去,强笑道:“哪里是伤心,只是风迷了眼睛罢了。宝姐姐的事,太太和老太太那儿可有说法?”

    紫鹃说道:“这还不曾听闻,只知道姨太太已打发了薛家的大爷去内务府找人打点去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黛玉暗暗地叹了一声,继续往前面走去。而紫鹃傻站了一会儿,见黛玉走远了,方才醒过神来,追了上去。

    刚转过一个亭子,就看见鸳鸯和雪雁找了来。雪雁招手喊道:“姑娘,老太太叫你去见客呢。”

    紫鹃先“扑哧”笑道:“难怪姑娘今儿穿成这样,看来天数是早定下来的了。”

    鸳鸯近前了,礼了一礼,方才对黛玉笑道:“可让我们好找了,要不是刚才有个嫫嫫见了你们过来,我俩还跟没头的苍蝇似的瞎闯呢。”

    黛玉捏了那朵梨花在手指间转了一转,不在意地笑道:“姐姐可要告诉我,究竟是哪里来的贵客,非要我出去见了?”

    鸳鸯嘻嘻一笑,说道:“还真让姑娘说着了,可不是贵客嘛,四福晋和咱府上的大小姐,正坐在前厅由老太太和太太陪着说话呢。四福晋说了,好久没见着姑娘了,想见上一见,这不老太太才派了我出来寻你。”

    雪雁娇憨地拽着紫鹃的衣袖,脸上也是掩不住的喜气。

    紫鹃瞥了一眼,心里纳闷,便扶了黛玉边走边凑到雪雁耳边低语道:“你这个小妮子又捡了什么好的了,看你高兴成这样。”

    雪雁越发地脸一红,低了头躲到了鸳鸯身后。

    鸳鸯越过身来,挽了黛玉的另一边,一边笑看着雪雁,一边谑笑道:“哪里是捡的,是刚才四福晋见她生得好,直夸姑娘会调教人,美得她一直乐到了现在。”

    见鸳鸯把话说开了,雪雁的脸更是红成了苹果,她害臊地一跺脚,嘴里嚷道:“姐姐们欺负人,不理你们了。”说着,一扭腰就跑开了。

    紫鹃笑盈盈地看着跑远的雪雁,对黛玉和鸳鸯说道:“看来雪雁这丫头也长大了,有了心思好露脸了。”

    鸳鸯却只看着黛玉手上的梨花,笑问道:“林姑娘打哪里得来的花儿?好香呀!只一朵就香成这样,若摘几枝插在瓶里,岂不比那熏香还好。”

    黛玉用手指了刚才那路,笑道:“就是那边有几棵梨树,风一吹才得了的。”

    鸳鸯看了看,笑道:“待会儿我去翦一些来,老太太房里一瓶,再给太太和二奶奶送一瓶去。”

    黛玉抿嘴一笑,将手上的梨花笼在了袖中,然后叹道:“倒是我的罪过了,好不好长在树上也是个有生命的,进了那瓶里人侍候得再好,也只是枯枝烂叶罢了。”

    紫鹃赶紧劝解道:“姑娘心善,怜香惜玉,可花开花谢总是有定数的,不在那瓶里,枝头上也是开不了两天就要败的。姑娘何苦为了这点小事伤神。”

    黛玉默默不语,只是强笑了一下,说道:“有心也就罢了,还是先去老太太房里,别让四福晋她们等久了。”

    待她们三人来到贾母所住上房的前厅,正赶上赵姨娘和周姨娘也过来给贾母请安。见鸳鸯和黛玉从廊下转过来,赵姨娘先招呼道:“姑娘身子可好?听说回来了,正巧哥儿肚子有些不好,还没来得及过去看看,我倒是瞅着姑娘倒比先前有精神些了,正该好生调养,别耽误了这大富大贵的身子才是。”

    周姨娘见她越扯越远,忙打叉笑道:“姑娘是要进去罢,我和赵姨娘原本想着今儿天气好,过来陪着老太太说会儿话,没想到有客,倒是不方便进去的了。姑娘别理会我们,还是先进去见客才是正事呢。”

    黛玉又福了一礼,方才随了鸳鸯往里面去了。剩下紫鹃和雪雁,又跟两位姨娘聊了一会儿,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再说黛玉进了厅里,抬脸一看,正中央坐着一位穿戴华贵,眉眼端庄的贵妇,左侧坐了贾母,而右侧却是只见过一面的贾元春,贾母的下首坐了王夫人。

    鸳鸯福了一礼,轻巧地站到了贾母身后。黛玉先是近前几步,叩头行过大礼,方才说道:“民女林黛玉见过福晋和侧福晋,福晋吉祥!侧福晋吉祥!”

    四福晋那拉氏微笑着抬手示意旁边的丫环上前扶起了黛玉,然后轻言温语地笑道:“有日子没见到林姑娘了,快到我身边来坐了。”

    黛玉轻抬眼眸,见贾母微笑着点头不语,自己便在那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略坐在了椅榻边上。

    那拉氏握了黛玉的手,轻抚了半日,方才说道:“今儿带了你姐姐来,原本是想今日就接你过去住两日。可刚才听老太君说,林大人这两日就要到了。怎么也该让你父女先见上一面才好,如此说来倒只有下次再请姑娘去小住。”

    元春坐在对面亦冷笑道:“林妹妹哪里知道福晋姐姐的难处,四爷在我姐妹耳边念叨得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恨不能直接请了林妹妹过去长住才好。这事儿若不能替爷办了,怕是我们姐妹俩人都交不上差呢。”

    黛玉心里虽明镜一般,但也不好回答她去,只得装聋作哑,端了一杯茶在手上把玩。

    老太太干咳了一声,笑道:“元丫头喜欢妹妹陪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此番林姑爷大病初愈,又升了职,正是你妹妹家人团聚的喜事,你作姐姐的更应该多担待些呀!”

    贾元春嘴角一撇,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说道:“姐姐我倒是想多担着,可也要担得起不是?如今四爷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哪还有我们姐妹说话的份儿呀!今儿皇上赐了两个秀女,爷前脚进府,二话不说就给打发到了下院。好不好的,我只是把话带到了,爷的脚长在他腿上,说不定哪天就来抢人了呢!”

    那拉氏瞪了元春一眼,拍拍黛玉的后背笑道:“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听你姐姐瞎扯,四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姐姐回去说一声就是了。”

    黛玉闷着头放下了杯子,突然起了身,又跪在众人的面前,说道;“四福晋若真是体谅黛玉的难处,还是回去告诉四爷,叫他忘了黛玉,别再费心思在黛玉身上了。黛玉已被皇上嫌弃,若是因为黛玉再让四爷也惹得皇上不快,那岂不是让黛玉更不得安生了。还请四福晋成全。”

    那拉氏忙亲自上前扶了,挽着她的手重新坐回到榻上,然后好言劝解道:“老太君已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了我听,此事真不能怪妹妹,要怪只能怪四爷他……他没这个福份罢。”说到这里,那拉氏竟然抹起了眼泪。还是旁边候着的丫环赶紧递过手帕来,见她情绪逐渐平息了下来,贾母和王夫人方才定下神来。

    又小坐了一会儿,那拉氏便携了元春准备坐车回府。临出门前,那拉氏单独与黛玉走在前面,小声又嘱咐道:“四爷对你的情谊姐妹们都羡慕得紧,只是这段姻缘好事多磨,妹妹且耐点性子,把心放肚子里,四爷若是娶了你,我真是情愿与你平起平坐,绝不分彼此。”说到这儿,那拉氏的眼圈也渐红,抓了黛玉的手又握了半晌,轻叹了一声放开了,往车子走去。

    元春与王夫人落在后面,难舍难分地也说了好一会儿,见那拉氏已上了车,她才满脸惆怅地扶了丫环的手也上了车。眼看车轮滚动着出了荣国府的正门,贾母扶了黛玉的手,方才在王夫人的陪同下回房休息去了。

    王夫人见贾母的心情也不太好,便叹息了两声,说道:“老太太还是早些拿个主意才好,如此既误了大姑娘,又牵带着让元丫头也不自在,人家四福晋嘴上虽不说,可心里难免也有怨言不是?若是一直如此僵着,四阿哥恐怕也会多想了。”

    贾母自己揉了揉鬓角,说道:“只是皇上的心思难测呀!若弄得不好,可要出大事的。”

    王夫人惺惺地也说道:“怎么不是?就宝丫头那么乖巧伶俐的人儿,说罚不也罚到了那个罪籍里去了吗?只是苦了她母亲,孤苦伶丁一个人,有儿女也跟没儿女一样了。”

    贾母也叹道:“宝丫头我一直看着还不错,为人处事都挺有分寸,怎么进了宫反倒闯下如此祸事来了。唉!真正还是不省事的呀!回头你作姐姐的,还是没事多去走动走动,陪着说说话儿也好过姨太太一个人胡思乱想罢。”

    王夫人哀声叹气地应了,又问了一下别的,便往荣禧堂那边去回还在等着消息的贾政了。

    黛玉方才哭过,此刻眼睛就有些红肿,见贾母也乏了,便告退,领了紫鹃等人往自己房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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