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双腿盘卧,右胳膊肘压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来回把玩着她的手机,姿势随意又悠闲,温润的声音徐徐入耳,显得不急不躁。

    可听到他信誓旦旦的说出“靳哲阳”名字的时候,南语恍然,这句话的最后一个“敢”字,刚要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突然好像明白了今天的吃饭,睡宾馆以及这个游戏另类的玩法,中间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应该都是他预先谋划好的。

    怒目圆瞪,她嘟着嘴,直直盯着他,嚷嚷道:“老奸巨猾”,可接着她挺直脊背,迅速换了副表情,转而眨巴着黑亮的眼睛,咧开嘴角,歪着脑袋,翘起兰花指,夸张又做作地指着自己的手机:“不好意思,我手机里没这个人的手机号码,麻烦您确认清楚有没有叫错名字,或者呢...换...下...一个”。

    江慕怔住,随即检查了她手机里的联系人,确定无此人后,万般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最后扶住额头,无奈又似宠溺的地低声笑了起来。

    一个擅长逻辑推理和演算的理科生被一个才思敏捷不走寻常路的文科生逼退了进攻的步伐,从开局的失利到现在的无言以对,盲目地胸有成竹,必然会大意失荆州。

    他弯起嘴角,清润的笑意衬得他更显儒雅,也不再开口说话,好像沉浸在了自己刚才蠢傻的行为中难以自抑。

    “哎”,南语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唤他回神。

    他视线捕捉到她顽童似的动作,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抬头与她对视。

    撇撇嘴,她费力地伸直两条腿,因为盘坐的姿势保持的时间略长些,她的腿已经发麻,所以她只好一边揉捏着小腿肚,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你是不是那天晚上散步的时候,听见我姐说他是我的前男友了?”。

    可这个问句好像并不是针对坐在对面的人提出的,她并没有停顿等待他的回答,而是继续喏喏地说道:“我姐是故意胡说的,其实那天本来就想告诉你来着,可是你们都没问,我...我不能厚着脸皮,自己解释啊,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她身子一斜,歪倒在床上,脑袋左右移动着,找个舒服的角度:“靳哲阳是我学长,比我大两届,我大一时进了学生会,那时他正好是我们部的部长,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人挺...额...挺和善的吧,新生做错事,也没见他板着脸骂人,后来熟悉后,慢慢觉得他很照顾我,有活动的时候,他会尽量安排不让我的值班时间与上课冲突,反正,反正,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大家都开始传他...嗯...唔...他在追求我,可我越是否认,起哄的人就越闹腾,那时候我每次去部里都特别尴尬,好像大家都在看我笑话,不过有天晚上,学长突然给我发短信表白,但我对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啊,就婉拒了,额...后来他做的有些过,我实在有些生气,就当着好多人的面直接拒绝了,虽然不能说毫不留情面吧,但是绝对不会比那种咱俩不合适,那种你是好人,或者我只是把你当学长的客套话好听,关系好像一下子弄僵了”

    南语突然停住,扭头仰着小脸看着江慕:“我是不是挺狠挺伤人的”

    “嗯”,他鼻腔共鸣,声音极有磁性。

    南语扯扯上唇角,伸长手臂用食指戳了戳江慕的小腿肚,又转过头,盯着天花板:“那没办法,我就是不喜欢别人误会我,特别是在感情问题上,那种无中生有的人真的特别讨厌,特别特别讨厌”,她为了突出自己的不满,故意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而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弄得人尽皆知,让旁人指指点点的,就像别人这么说后,两人就能在一起似的!”。

    “我那天和他见面就是在街上偶遇的,只是没想到会见到你们,那天晚上回家我就把他的电话号码删除了,也不是要销毁证据或者避嫌什么的,就是觉得以后我是绝不会主动联系他,亦或是主动和他有交集,断就断干净嘛!”

    她轻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继而转过脸看着他:“我真的是挺狠的”,思忖过后,她给自己这么定义。

    “也不是,被触碰底线的人都会有反抗意识,只不过有的人激烈一些,有的人态度缓和一些,会给自己留后路”,江慕回视她,缓缓说道。

    南语点点头附和,故作无可奈何地感叹道“对呀,对呀,我不像某些人呐,会给自己留作案条件”。

    江慕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就静静看着躺在眼前,两人稍微保持距离的她,浅笑嫣然。

    “呐,该我了,你小心喽”,她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随意下滑联系人列表,可翻了好长时间,里面联系人的备注名有一半是英文标注的,剩下的另一半,她读起来都像是男孩的名字。

    她狐疑,心有戚戚然:“你是不是提前做了手脚,把一些女生的联系方式给删除了”。

    “我保证,绝对没有”,他淡淡开口,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的手机背面轻轻敲打,像琴键上谱过曲的节奏。

    她猛然腾身坐起,“咔嚓”关了明亮的手机屏幕,痛心疾首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换的新手机”

    “额...三天前”

    “你刚回国,换了手机,换了号码,什么证据都销毁了,却打着彼此了解的幌子玩这种游戏,你一点都不真诚,大骗子”,她发现手机是新的那一刹那,脑洞大开,把前前后后的事件迅速串联后,觉察到这个事实,感觉自己白痴到家了,顿时火冒三丈,不顾形象地大声咆哮后,还不解恨,抬脚就去踢他。

    江慕没躲,硬生生挨了这一脚,不过到是把南语吓了一跳。

    “怎么不躲,不疼啊”

    “不能躲,应该受着这一脚”,他说得特别认真,随后解释道:

    “我是临时想到玩这个游戏的,没有提前谋划,也没删除任何人的联系方式,这些...嗯...这些算是巧合吧”。

    她嗤之以鼻,咬着牙满是嘲讽:“你一个搞物理的,推理思考能力那么强,会没想到这一点,我不相信”

    “嗯...我好像面对你时没有了逻辑思考的能力”。他深情款款,黑亮的眼睛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沧海。

    本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世界性大战”,可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柔软了锐利的阻抗,转而四目相视成了你侬我侬的眉目传情。

    “唔...”

    南语移开视线,吞了吞口水,然后振振有词道:“这你还怪我了,反正我对你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太狡猾了,太欺负人了,罚你面壁思过,你下去,我要睡了”。

    她率先下床,然后绕过床脚拉他下来。

    江慕嗤笑,想到“她这是炸毛了”,也不张狂,乖乖站在一旁,看她目不斜视地重新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严严实实地捂着脑袋。

    他原地站了会儿,之后扬着嘴角把灯关了。

    黑暗虽然洒了下来,把两个人环进了夜色,可一室粉色的余韵还没凉,沁入心脾,牵动了心跳。

    南语原本激动羞涩的内心在这场游戏中舒缓,和衣躺下后回味着江慕刚才那句情话,带着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慕听着她细细的呼吸声,起身,小心翼翼踱步到她的床头,就挨着床沿顺势坐在了地毯上。

    她酣睡的样子一如小时候,嘴唇微合,睫毛敛成眼帘,习惯右侧躺,脑袋压着右胳膊,左手张开放在床单上。

    他扭过头去,不再看她,然后伸手慢慢触碰到那露在外面的右手,指尖温热的感觉传来,他停住,然后又轻轻覆上他的整个手掌,包裹住。

    房间里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不知她有没有感觉到,多么自然和谐的相处,她不会因为矜持而束手束脚,他不会因为困扰而斟酌考量一语一行。

    这是他的心动,他的向往,他的所求。

    很冲动地要列一张时间表给她,把她不在的这几年一格一格讲给她听,快乐的,悲伤的都无所谓,只想让她陪着一起笑,一起哭。

    第二天一大早,南语被江慕吵醒,一脸不情愿的洗漱后,似梦似醒的状态下吃了早餐,在车上缓了好大一会儿而才算真的清醒过来。

    等车直直驶进校园,在主干道的停车道停下后,她才想起一件大事,瞬间精神抖擞,扭过头笑嘻嘻地看着他:“生日快乐,祝贺你又老一岁”。

    “嗯”,他睨了她一眼。

    她打开车门,握着扶手,腿已经转了方向,却还在喋喋不休:“那我走啦,你如果不回家看看的话,记得给干妈打个电话,你开车慢点,实验室忙的话,你就...唔...偷个懒,要是上课站的累,或者嗓子不舒服的话,额...你就随堂测验嘛,出题考他们,越难越好啊”

    她笑逐颜开,眉飞色舞,似调皮的顽童偷偷干了坏事后躲起来独自得意,他看得一时失了神。

    “送个礼物吧”

    眨了眨眼睛,她说:“你的生日礼物我不是邮寄给你了嘛!”

    “有点少,再补一个吧”

    “你...唔...”

    江慕扯掉安全带,转身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凑过去就压上了她的唇,没有深入,只是唇边相贴,温度渡着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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