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语没能去送走江慕,不是因为害羞要躲,而是时间冲突,车站地点不合。

    唐琳三个星期前就嚷嚷着要来汉城探亲,要见一见现实中的南语。

    南语为此兴奋不已,完全没有第一次见网友应该出现的焦虑与担忧,反而乐滋滋地在网上和她聊到深夜,介绍旅游景点,推荐美食,商定酒店,规划出行攻略。后来直到南言“粗暴”地出现在视频镜头里,脸色铁青地命令睡觉,两人才姗姗下了线。

    等在c出站口的闲暇间隙,南语收到江慕发来的一条信息,点开来看是他现在的住址,没有多出一句废话,她撇了撇嘴,忍不住腹诽,学术报告好歹还有一句公式化的问候语呢,然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暗自牢记。

    出站口的检票人员拿钥匙打开隔板,拖拽铁锁链时兹拉的声音刺耳,南语没想到自己出神的时间,就错过了广播报站,踮起脚尖,伸长脖颈向里张望,大波大波旅客蜂巢挤出,人口攒动,使她看得眼花缭乱。

    唐琳昨天在□□里说不用认脸,就看哪个穿的最厚,是她准没错。

    南语眯起眼睛,费力在人潮里寻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站在人群外围,朝她欢快挥手的唐琳。棉麻过膝中长裙,套了个细薄镂空灰色针织超长外套,及到小腿肚,黑亮的尖头小皮鞋,很时尚。

    南语望着她夸张的做了一个双手拥抱的动作,微笑着等她出来。而唐琳虚握住拉杆箱的把手,惬意的站着,不和别人拥挤,一直耐心等人流散去,方才拖着红色小行李箱兴冲冲地奔过来。

    “快快,热死了,脱,脱,我得赶快脱”。

    唐琳放好行李,把身上斜挎的小包摘下来,急急退去针织外套。

    南语一边伸手帮她拿过包,一边掏出湿巾递给她,这一小段的距离,她已经汗流浃背。

    “你怎么长得这么纯良啊,视频里也没发现呐”

    唐琳把衣服随意地挂在手臂上,豪爽地一把抹去额头的汗,歪着头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她,然后戏虐着开口。

    南语今天绑了一个高高束起的马尾,上身着纯白色短袖,下面搭配了一件黑色背带短裤,一双深色运动鞋,身形高挑修长,学生气十足。

    “你长得也很隔壁妹子呐,清新又婉约”

    南语自然要趁机观察她,脸色要比视频里苍白很多,典型的鹅蛋脸,细长的柳叶眉,鼻梁高挺,化了淡妆,身高和南言差不多,170左右,标准身材,不是第一眼美女,却极具气质。

    两人就在出站口嘻嘻哈哈互相打趣,笑声像一串银铃叮咚响,半入凉风,半入日暖。

    网络初识,之后聊着聊着成了相知,在现实中链接,友情才能继续开挂。

    南语会开车,但没有拿到驾照,大二那年的暑期,刚过了科二,就因为病情搁置了。等关了出租车门,南语转头问唐琳:“会开车吗”

    “你是正在学,病了,我是正要准备学,病了”唐琳降下出租车窗户,仰着头好奇的四处张望,随口回答。

    司机师傅刚启动车子,还没来得及问两人去哪,听到这样的对话不自主扭过头惊讶的看着她俩,一脸疑惑。

    南语和唐琳后知后觉,慢半拍发现还有个“第三者”在旁听后,灿灿然转过身挑着眉对视了一眼,各自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南语赶紧报了地址。

    一路上车子走走停停,南语看到有趣的或者较出名的地方都会给唐琳简单介绍,都不是闷性子,完全没有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

    酒店入住后,稍事休息,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吃饭。开动筷子已是下午2点,满桌都是营养菜,避免了辛辣食物,南语不是很清楚唐琳的身体情况,害怕过于劳累她会受不了,所以今天并没有安排参观旅游景点的行程。

    两人不急不缓地吃着,有一茬没一茬的慢聊,尽是见面后不能言语的心跳加速。后来吃得差不多了,南语见她没有要吃药,就随口问:“现在停药了吗?”

    “哪有,从落实病情我都没断过药,我现在格列卫,外加医生开的一些护肝护胃的,不过我只按时吃格列卫,护肝护胃的这些,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算了”

    唐琳心不在焉的答道。

    “嗯”

    南语原本想劝劝她,药还是得遵照医嘱按时吃,可想到自己当时也是吃了这次,忘了下次,索性也没多说。

    “你现在可以停了”,唐琳反问。

    “嗯,身体比以前好很多,吃药总归不好,先停一段时间,然后再去做个血检,如果指标能保持,以后就尽量避免再吃,你上次检查怎么样”。

    南语想到她前段时间因为吹空调受凉,发烧再次住进医院,因为两人实在隔得太远,只能通过短信或者电话大致的说一下情况,便再次关心的询问。

    唐琳撅起嘴,眨了眨眼睛,好像想到了一件令她及其愤怒的事情,猛拍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道:“气死我了,我给你说,当时体温不是控制不了嘛,一直烧,都突破40大关了,医生要做胸穿,我想又不是没做过,无所谓啊,大大方方进了手术室,我主治医生,一个中年男人给我麻醉后,等了不过五分钟,呼啦进来4个实习小朋友观摩,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青涩男生,我哪见过这么大阵仗,躺在手术台一脸懵懂无知,完全不知道这是要干嘛,就看着他们聚拢过来,然后我主治医,指了指,他们就一个一个来摸定位点,虽然上面罩了一块蓝布,可怎么都像袒露着胸脯,也好丢脸好不好,我连男朋友还没呢,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耍流氓的。为什么是局部麻醉,应该再给我一针,让我当场昏死过去,也不用显得太尴尬,眼神飘飘忽忽,看哪都不合适,又蠢又傻,嗷…没脸了”

    唐琳索性趴在桌子上,一副羞愤至急的可怜模样。

    “啊,那你没拽住这几个实习医问问手感如何啊?”,南语小口抿着水,嘴唇闪闪发亮,把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并不安慰反而一本正经的戏虐道。

    “你去死”,唐琳突然哭笑不得,快速坐直身子,气急败坏地用食指捅了捅她的手臂。

    南语弯着嘴角,眼神澄澈,又重新安慰道:“是是是,按照您的修为,您应该当场发飙,砸了整间手术间,然后甩着膀子,大笑三声,踏着遍地狼藉潇洒的走出来”。

    “那是,我这个人什么时候吃过亏,要是放在以前,一个过肩摔,全倒地”

    “嗯,跆拳道姐姐,下次您打针前秀一下您结实的肱二头肌,再不行就给医生们耍一套拳,展示展示您的武力值,顺便暗示暗示您的暴力倾向。

    “哎,不敢呐,今夕不同于往日,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要怂得识时务,权当为医学培养人才了,小白鼠为科学事业的前进连命都不要了,我牺牲这里,也算是有添砖加瓦的贡献”,唐琳指着胸口,一副大义凛然的赴死表情。

    “噗,大功臣,快吃只虾,慰劳自己”。

    南语夹过菜放到她碗里,双手托着腮,装傻不拆穿,可心里蔓延着无尽的酸楚,不过大她两岁,却已经承受了一关一关的磨难,过了心里面数不清的坎。

    从前的日子,虽然不伟大,不光荣,不耀眼,不出彩,却意气风发,洒脱豪迈。而如今早已被人情世故嗜锈通透,断了想飞的翅膀,没了瞎折腾的傲骨,安安静静地求生存。

    她只做了腰穿,局部麻醉不过是对扎进皮肤起了作用,可钢针扎进骨头的那一瞬间,像卡车硬生生碾碎了腰骨,嗜心的疼。躺在手术台上那种无助的感觉,就是浮萍无依。

    原来有些伤心注定是不能分享的,哭不出来了,独自吞咽发酵后,就嘻嘻哈哈的当作趣事讲出来,笑一笑聊以□□。

    这顿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南语看唐琳休息的差不多了,就提议先去商场逛逛,等日头沉入江底,暑热散去,再带她享受这座城霓彩的夜景。

    起先两人只是在亚贸商城二楼的女装部漫无目的的随便晃悠着看看,反正都不需要买衣服,就当作饭后消食,可哪想闹腾劲儿上涌,两人竟在店里挑些奇奇怪怪,风格迥异的衣服,红红绿绿艳俗地搭配在一起,试穿后对着镜子夸张地仰天长笑,惹得服务员敢怒不敢言,只能把两人当成神经病,投递来一个又一个白眼。

    之后南语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带着唐琳直奔五楼的生活馆,由兴致缺缺变成了认认真真的甄选,一家一家店进进出出,碰到中意的还会拿起来瞧两眼。

    直到在一家茶具店,南语指着架子最左侧第三排的一个黛蓝色的水杯,用胳膊肘碰了碰唐琳,扬着下巴,一脸期待的询问。

    唐琳猜到她要买礼物,踮起脚把水杯从架子上拿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买给丽娜姐?”

    “嗯”,南语乖巧的点点头。“出院的时候看她的杯子很旧了,外面的卡通小熊都褪色了”。

    唐琳突然转过来神秘的朝她眨眨眼,然后拉开单肩包的拉链,在里面小心翼翼的翻找,接着掏出一个平安符,递给她:“呐,丽娜姐让我带给你的,她亲自上山去求的”。

    南语欣喜地接过来,攥在手里,大拇指慢慢摩挲,这个平安符不是一张黄纸,而是用金色细线绣成的四角垂小荷包,中间是飞针攒成的三个红字“平安符”,正规的楷书,上面还缝有腕绳。

    “你什么时候去看她了”,南语急切的问道,

    “没去,我上次住院的时候她来看我,给我带了一个,后来网上聊天的时候,我告诉她我要来找你玩,她就把这个平安符快递给我,让我带给你,说下次见你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怕来不及”

    “嗯”南语眼圈瞬间红了,喉咙发酸。

    “丽娜姐还说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值几个钱,也算她一番心意,别嫌弃”。

    “当然不会”

    有些记忆回笼,往事浮现,南语想她,唐琳和徐丽娜三人真正的关系有点像三角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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