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义被抬到后方医院的时候,他的腿有些骨折,并没有大碍。所有的伤亡数字是小义从连长那里得到的。他清晰的记得,他还在病床上,一个小护士将一束玫瑰花放在小义的床头,小义向他道了谢,小护士腼腆地冲他笑了笑溜走了。这时候,连长来了。小义看到连长赶忙想站起来,连长按住了他,让他休息。连长看着床头的鲜花,笑着说,这个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小义假装没有听懂连长的意思。

    “都是男孩子给女孩子送鲜花,这可是人家给你送玫瑰花,你得有个态度啊。”

    “态度,什么态度,我有女朋友啊,连长。”小义突然想到了明明。

    “结婚了吗?”

    “没有!”

    “这就结了,看样,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你知道人家是谁吗?”

    “是谁?”

    “军长的女儿!”

    小义闻听,大惊。他想起这个女孩的言谈举止和农家孩子确实不同,但是小义对她并没有多少好感,当然也没有差感,总之,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在想着明明。他不想谈论这些,哪知连长却说,“小义,你知道吗,你如果娶了军长的女儿,你将平步青云,我包你在三年之内很快当上师长,不信,你看着,当那时,可不要忘了我——你的这个曾经没有出息的上司哦。”

    小义不想谈论,他想避开这个话题,他问起战斗伤亡,连长给他说整个连只剩下二十几人,他们的排只剩下小义一人。小义恼了,他腾地从床上走了下来,他要找枪,他冲出了房门,正与小护士撞了个满怀,小护士被撞出几米开外摔倒在地,小义没有去扶,他叫嚷着:“我的枪呢,我的枪呢,这帮狗日的,我要杀了他们!”小义的腿脚还没有好利索,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咬着牙坚持站了起来。连长将摔倒在地的小护士搀扶起来,劝慰她说,小义听到战友都死了,心里难受,请见谅。小护士远望着小义悲痛欲绝的样子,她也哭了,她在为小义痛哭。

    小义努力地站了起来,他要枪,这时候,司令员与军长来了,他们看到小义在大吵大闹要枪,司令员问怎么了?军长也不知道,连长跑了过来,说明了情况。司令员与军长面面相觑,司令员说过去看看,军长点点头。连长赶忙跑到小义跟前低声告诉小义说,司令员来了。小义才不害怕呢,现在在他脑海里都是他死去的战友,司令员走到小义跟前,唤了一声小义,他说小义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

    “司令员,你知道吗,这些狗日的,伏击了我们,他们杀了我的战友,不仅如此,他们用枪柄砸碎了他们的脑袋,脑浆迸裂,脑浆迸裂,这些禽兽,这些狗日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小义从连长的腰间拔下了枪,连长赶忙制止,他在不停地呼唤小义。司令员与军长面色凝重,他们走到一侧交谈。

    “真有此事吗?”司令员问军长。

    “是的,司令员,我们在收拾战场的时候,特别是山坡上发现我们的战士的头颅都被枪柄砸碎了,只有通过他们的红领章判断是我们的战士,至于他们是谁,我们都无法辨认,不能指出姓名的比比皆是。”

    “这些狗日的!”司令员的火爆脾气果然爆发了,他走来走去,眼珠子瞪得很大,“这仗不能完了,老子还要率领大军给他们干一仗,如果再有一次,老子绝不给这些狗日的客气,原来,我们总是觉得我们是大国,我们是礼仪之邦,咱们也太过于谦让,这群狗日的哪有人什么仁义,战壕里都是我们给他们的大米白面,武器弹药,他们打败了美帝国主义,反转枪口便对准了我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他祖宗!”司令员决然没有消火的意思。

    小义想起这些,他的胸膛就有无穷的力量,应该说这场战争是他盼望已久的。此时,他的眼角有些泪水,因为是黑天,没有人能看出来。他也没有去擦拭。小义一声命令,全连出发了,小义走在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炊事员,请他务必将信寄出去。炊事员请连长放心。

    从凌晨到天明,又从天明走到黑天,数十个小时的机动,战士们饥了,小义命令战士们吃干粮,没有时间停下来生活做饭。水壶没有水了,小义也不允许战士们到附近的小溪去,战士们互相接济一下就可以了。这从前一日的凌晨到现在的天黑,也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并且战士们身上还要负重三十多斤。小义与副连长,指导员也是如此,这些小义都是经历过的,然而他们没有经历过,在战前动员的时候,军里已经发达了军令状,战士们也各自发下了誓言,尽管有苦有累,有满腹的牢骚都要让心里吞,向心里说。战士们都知道这个道理,小义问指导员是否到了目的地,指导员说快了,能够提前四个小时到达阵地。小义很是满意,他小声鼓舞战士,到了阵地一切听从指挥,在敌人的眼皮地下,不准有大声喧哗,一句话便可以暴露目标。战士们心知肚明,实际上,这些小义在之前的动员会上已经做了认真细致地工作。

    他们像一支从天而将的神兵神不知鬼不觉便到达了阵地,他们隐藏在一个山坳里,如果屏住呼吸,他们能听到山间里鬼子的说话声。小义命令战士们原地休息,然后他、副连长与指导员他们聚集兵分三路,各自隐藏,因为要在傍晚时分,这个硕大的老山将是一片火海。哪知,刚安排好任务,步话机员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干咳,他用毛巾捂着自己的嘴巴省得让附近的鬼子听到声响。无奈之下,连长命人将他抬下身去,隐藏在远处的山洞内。担架上掉了一块毛巾,连长捡了起来,都是鲜血,连长见得多了,已经不感到奇怪了。他转过头去,望着眼前的高山。

    傍晚十分,随着信号弹腾空而起,整个老山沸腾了,先是零星的炮击,那是炮兵在修正弹着点,紧接着战区我军各炮阵地实施的第一次炮火急袭开始了,蜷缩在20号高地西北侧的草从里,这些战士们看到了他们今生最为壮观的烟火表演:各种口径的火炮将整个老山地区植遍了桔红色的火树银花,猛烈的爆炸声淹没了一切声响,战士们蜇伏在山地里谁也没有讲话,排山倒海的炮击使的人们产生了一种晕船似的感觉,身躯在剧烈的冲击波中不停地颤抖;炮击五分钟后,越军的反炮击开始了,数不清的大口径的炮弹夹风带火地从天而降;炸点离小义他们隐身的地域近极了,弹片撕裂了空气,爆炸掀起的烟尘几乎令人窒息,战士们的心揪到了极点,这就是战争,人的生命也许就在下一颗突然坠落的炮弹中画上句号成为永恒了,奇怪的是战士们除了紧张并没有感受到更深刻的恐惧,这是怎样的心理,死亡离他们是那样的接近他们却对它的存在如此的漠视。

    小义知道这些炮火不会取得根本性的战争改变,真正取决定性作用的只能靠他们,他们的任务便是拔掉这些老山上的敌人一个个据点,为大军的下一部扫荡做好基础。大约半个小时,双方的炮火都息了。战士们由于几十的小时的长途跋涉,短暂的休息之后,也算有些清净了。他们听到鬼子的欢叫声,小义是明白他们的,那是鬼子的叫嚣声,他们狂妄地认为强大的解放军也不过如此。小义想敌人是失策了,很快,他们便将他们一个个据点清除掉。小义早于连长、指导员做好了安排。他要求副连长葛云飞、指导员武士壮在后方做好接应,他带着第一支队冲到前方,在后方营地安排工作的时候,他们俩坚决不同意,他们说咱们这个连不能没有连长,小义制止了他们,他说第我战死的时候,你们想着为我报仇就行了,什么都不用说。副连长与指导员望着小义严峻的脸色就已经明白没有可以更改的余地,他们是了解他的,他已经抱定必死的念头,他的目的便是为了死去的战友报仇,谁也都知道小义的故事,他盼望这场战争已经三年了,他也是唯一一个主动要求参战。连长小义是立过大功的,可是他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升职与奖赏,恐怕在整个军部没有一个战士不知道的。当然,这还是源于小护士——军长的女儿。小义的拒绝令小护士极为伤心,他回到军长面前痛哭流涕,军长命人叫来小义,小义来到军部,军长当着小护士的面问小义,他的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他。小义说他配不上她。军长的语气舒缓了一些,他说不要说小颖喜欢你。(小护士的名字叫小颖。)军长我也很欣赏你,军队正打算如何论功行赏呢,你的功劳有目共睹。

    “不,军长,我没有任何功劳,我还要打仗,我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我一时一刻都无法入眠,就是等待时日。”

    军长确实恼了,他双目圆瞪,在军部的小办公室内踱来踱去,他叫嚷道,“战争已经结束了,小义,你的战友已经死了,你还要做什么?”

    “不,军长,他们虽然死了,可是他们在前方等着我。”

    “你疯了!真是一个疯子!”军长将桌上的水杯摔在地上,他让小义滚去军营。小义走了。军长开始劝小颖,他依然用疯子,精神病来形容小义,小颖哭得依然惨烈。

    功劳簿上没有小义的名字,他只是象征性地由排长升到了连长,很多人都为他不平,然而小义什么都没有说,他的心中早已将名利看得清淡。师长来找他,师长便是小义原来的连长。师长说小义真傻,原本他这个职位应该是他的,小义冷笑了一下,脸庞又恢复成冰冷的冬天。谁也没有想到小义痴心地等待竟然在三年后实现了,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个报了名,他的名字呈到军部的时候,军长望着写着他名字的白纸手头上颤抖不已,他吼道,“让他去,他不是想报仇吗,他如果再从阎王爷那里逃得出来,我这个军长的位置让给他。”

    小义知道拔点与防御并重,他也有经验,而副连长与指导员毕竟年轻。他让他们两支队伍在后方做支援,他又将自己手下三十多人分成六个小分队,他也在出发前就做了安排,他的六个小分队安排了六个小队长,他们分别是,张行、杨怀忠、李自生、白勇、冯在军。他们都属于稳重可靠的,小义认为。

    小义召集六个小队长近前,他们趴在山脚的一块大石前,他悄声对各位说在他们十米处便有一个据点,想必是敌人的山洞,小队长们望去,果然看到有零星的火点,是鬼子们正在抽烟。不时还伴有说笑声,小义说他带领第一二小分队从左右两侧夹击,他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第一小分队队长张行与第二小分队队长杨怀忠心领神会,他们立刻轻身赶回来带着各自的队员跟着小义蹑手蹑脚向山上爬,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到了敌人的据点,因为距离很近,并不需要多少时间。有鬼子咳嗽一声,从据点走了出来,正巧站在小义的身前,小义站了起来,拔出匕首,从身后刺中鬼子的咽喉,当然他在袭击只是早已捂住鬼子的嘴巴,省得他叫出声响,悄无声息。不要说跟随小义的两支小分队队员心情激荡,就连不远处的其他几个小分队看到连长的果敢与勇气也是极为佩服。他们也想跃跃欲试。

    据点内还有鬼子,小义伏在附近聆听,随后,他向两个小队长做了一个分开的手势,他们明白,小义打算将一捆手榴弹扔进据点。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从据点内冲出一股浓重的烟尘,很长时间才消散,战士们并没有急着向里冲,他们在观察,一方面据点内烟尘还没有散去,另一方面其他据点的敌人听到巨响肯定会来支援,显然只要他们发出声响,他们各地据点就算暴露了。果不出小义所料,山腰、山上各个据点都亮了起来,有很多手电筒向四下里照。小义早已命其他四个小分队队长做好记录,一个据点都不能放过。当然,小义也清楚得记的。最近的据点大约有三十多米,他们来了几个鬼子,显然是荷枪实弹,小义命手下小分队做好战斗的准备,他们四下散开,等敌人钻进口袋。小义示意小队长张行与杨怀忠用匕首解决问题。两个小分队的队员都将匕首握在手中,他们赶来的只是四个敌人,他们哪里会晓得眼前便是死神等着他们了,他们来到据点,当站到洞口,三下五除二,就被战士们干掉了。他们的尸体被战士们拖到据点内了。

    据点内太黑了,小义拿着手电筒环照四周,地上躺着三具尸体,连同刚才四位算是七位了。据点空间并不算太大,洞口很小,如果在里面放置在洞口一块巨石或者一根大些的树枝,外面的人很难知道这里居然是个山洞,山洞内放置了很多粮食,弹药,小义走到跟前,他望见了粮食袋上写着“a”的字样,他会说简单的英语,他知道那是“中国”的意思。

    “这些大米是我们捐献给他们的,在第一参加反击战的时候,我就领略过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小义骂上了。

    “连长,这些尸体如何处置。”

    小义皱了皱眉头,他特意望着敌人的头颅,他想去敌人是如何对待他的战友的,他咬紧牙关,但是他知道他是不会这样做的,他没有那么心狠。他说还是埋了吧。他们看到山洞里竟然还有其他工具,都是挖掘山洞,洞穴必不可少的工具。

    “我看还是不要埋了,让他们呆在这个山洞内吧,我们依然采用引蛇出动的办法。将其他据点的鬼子分头歼灭。”小义与两个小分队队长商量,他们都表示赞同。小义让他们洞外等候,他回到其他四个小分队身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笔画了一个小山坡,几个小分队队长立刻明白了这下一步便是轮到他们了,小义已经将敌人的据点了然于胸,他命令其他四个小分队从左右两侧分别干掉距离他们最近的几个据点,目标明确,小义安排了一些小的细节,并且要求他们按照手电筒的指示。

    四个小分队分别行动了,小义又回到了两个小分队身边,小义站在洞外,在黑暗中他依稀能看到其他四个小分队向各个据点行进的身影,尽管都了然于胸,但是小义还是想明确他们所对付的目标。于是,他打算引蛇出洞了。他向远处扔了一个手榴弹,“砰”一声爆炸了,各个据点竟然都开火了,当然都是无目的地开火,很快四处都归于寂静。敌人也在各个据点向四下窥看,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便放松起来,手电筒便暴露了他们的目标了。小义站起来将手电筒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这便是进攻的命令了。随后再看,四个小分队队长一声令下,他们手中的成困的手榴弹全部扔进了四个据点,“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四个据点都爆炸了,浓重的烟火冲出了洞口,不仅如此,战士们开始向洞**击。再看远处,枪声响彻整个山谷了。

    拔点工作进行得异常迅速,夜半的时候,小义率领的六个小分队采用相同的办法占领了这座山的所有据点,当然,在最后的几个据点鬼子已经吓跑了,他们的手榴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们都很高兴,包括小义,可是他们也过于大意了,鬼子是相当狡猾的,小义的战法在几次之后便失灵了,他们意识到的时候便丢了据点逃跑进山林了,他们在秘密监视着这所有一切。

    小义以为扫除了所有据点了,他便命令六个小分队也要建造据点,他们学着鬼子的样子在山上挖洞,敌人的洞穴他们是不用的,那是犯忌讳的事情。他们借着山势挖洞,很快做成了一个,两个,人多力量大,在天明的时候,竟然真得完成了五六个了,只不过还是太小了,小义说能凑合着挤一下,等休息片刻后,再继续挖。

    这一天太累了,战士们收拾完这所有的一切都靠在墙上睡着了,小义也感觉到了轻松,他不觉也睡了。这是白天,没有任何危险,山下由副连长与指导员所率领的两支分队正密切主意这里的一切,见没有任何危险,他们也便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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