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轩是什么地方,青云镇没人不知道的。据说里面除了美味,还有美人。
    以前他囊中羞涩,逛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窑子,像玲珑轩这种高大上的场所,只能望而止步。
    如今么...沈金宝勾起一边唇角,拒绝道:“免了!你们那儿是吃饭的地儿吗?我看,是吃人的地儿吧?”
    纱裙女一愣,随即帕子捂嘴,笑得咯咯的。
    “哎哟!能把那事儿说得这般清新脱俗,公子,你可真是个妙人!”
    “本来就是。”大概是金钱给了沈金宝勇气,他越发无所顾忌,“要吃饭,对面就是庞记酒楼,那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要玩女人,大爷家里现成的就有一个美女,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你说说,我干啥要去你们玲珑轩花冤枉钱?”
    说完嗤笑一声,抬脚就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女人的嘟囔声从身后传来:“呸,死穷鬼......”
    沈金宝猛然回头,目光阴狠:“你说什么?”
    纱裙女并不怕他,反而掐起腰,一副挑衅的姿态:“说你打肿脸充胖子!咋了?你看你,没钱进我们玲珑轩,这很正常,就实话实说呗,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哦,你吃得起庞记酒楼?你还养得起美人儿?跟我扯淡呢?你瞅瞅你自己个儿,身无二两肉,人比黄花瘦。咋的,你家的银子没喂你,都喂狗了?”
    “你!”沈金宝差点气到脑充血。
    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拍到纱裙女的胸口上,冷笑道:“前头带路!娘的,老子今儿就要吃你们最好的菜,玩你们最贵的妞儿!”
    财主不发威,还真当他是要饭的呢?
    纱裙女见到银票,立马变了脸,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哎哟,瞧我这张嘴。对不住了公子,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公子这边请,今天啊,您就是我们最贵的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玲珑轩。
    外头看,只觉得玲珑轩有一种跟青云镇格格不入的奢华;里头再瞧,嗯...越发格格不入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几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正在翩翩起舞;二楼是镂空雅间,方便客人一边吃饭,一边欣赏歌舞。
    至于三楼么...你们懂的。
    如果非要用几个词来形容玲珑轩,大概是——奢靡、艳俗、想睡觉。
    沈金宝被安排在了二楼的雅间。
    等坐下来,理智渐渐回笼,他才开始懊悔。
    怎么就冲动了呢?这一百三十两银子,拿回去慢慢花,他可以吃到死,何必跟人赌气。不过转念又一想,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进都进来了,怎么都不能让人看扁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点了几道菜。
    吃饱喝足之后,纱裙女领着几个女人过来了,笑眯眯道:“公子,我们玲珑轩最贵的姑娘都在这儿了。您看看,喜欢哪一个?”
    沈金宝:“......”
    他扫了一眼那几个姑娘,燕瘦环肥,应有尽有,都长得不错。
    当然了,比起胡玉娘来还是略逊一筹的。
    “她们...多少钱一晚?”
    “十五两。”
    这个价确实不便宜了,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两,存几年都未必够。
    沈金宝想打退堂鼓,可惜,他的虚荣心不允许。
    他眼珠一转,怒道:“太便宜了!我都说过了,要你们这最贵的妞儿,你是瞧不起本大爷还是咋的?”
    纱裙女呆了一下。
    以往来的客人,有嫌弃姑娘丑的,有嫌弃要价高的,还是头一回有嫌弃太便宜的,长见识了。
    “公子果真魄力不凡!”她很快有了对策,笑道,“那我再重新去叫人。”
    没多久,纱裙女又领了几个姑娘过来,说是三十两银子一晚。
    “三十两?”沈金宝一拍桌子,一个个指过去,“这个,太黑,点着灯我都瞅不见她;这个,太白,跟个死人似的,大爷我可不是变态;还有这个,啧啧啧...你这是几个月的身子了?咋的,想让我喜当爹啊?”
    姑娘们大怒,一人啐了他一口,扭头就走了。
    纱裙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看不中就看不中吧,犯不着这么作践人吧?太缺德了。
    “公子一个都不喜欢?”
    “哼,我还当你们玲珑轩有多厉害呢,结果全都是些歪瓜裂枣,太让本大爷失望了!”
    沈金宝做出一副“不过如此”的姿态,大模大样地转身下楼。
    等走出玲珑轩的大门,他回头望了眼那金光闪闪的门牌,然后摸着胸口,长长的吁了口气。
    谢天谢地,他终于安全又不失脸面地出来了。
    而且,还没损失钱。
    那十两银子,就当是吃了一顿山珍海味吧。至少剩下的一百二十两保住了......
    “就是他,抓人!”
    随着一声厉喝,几个男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突然将沈金宝摁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玲珑轩的?”他的胳膊被扭住了,痛得嗷嗷叫,“光天化日,你们竟敢当街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领头的男人冷笑一声,“我们奉的就是王法!沈金宝,有人告你偷盗,现奉知县大人令,抓捕你归案待审!”
    偷盗?知县大人?
    沈金宝的脸刷的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二十几棵药材,沈篱居然就报了官!
    民怕见官,不管出了什么事,青山坳的人都习惯了找村长,找族长。再大一级,找里正顶了天。
    怎么好好的,就闹到官老爷那儿去了呢?至于吗?
    沈金宝想不明白,又慌又怕。有心想问几句,可惜那些捕快根本不给他机会,先摸走了他身上的银票,然后拿绳子捆了他,又拿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他被提溜了下来,松了绑,扔进了牢房。
    牢房里,老鼠成双成对,虱子结伴同行,还有隔着铁栏杆那些如狼似虎的视线。
    沈金宝吓得半死,几乎崩溃。
    好在,挨了两天后,终于有人来探监了。
    是严婆子跟沈大伯。
    “祖母!”沈金宝爪子似的手伸出栅栏,紧紧拽着严婆子的衣裳,哭得跟死了爹一样,“求您救救孙儿!孙儿好怕,呜呜呜...”
    严婆子又心疼又恼怒:“救你?我拿什么救你?家里现在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吗?为了胡玉娘那个女人,你把家底都耗光了,还欠了二房四十两银子!如今,你叫祖母去哪里变出钱来为你打点?”
    闻言,沈金宝哭得越发厉害了。
    他后悔了,不该听那个女人唆摆,跑去挖二房的地。
    “祖母,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既然做了,就动动脑子,把所有的痕迹抹平。要是没那个脑子,就别做!”沈大伯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偷盗达到了五百两以上,是要砍头的!”
    沈金宝的头晕眩了一下,很快又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我偷的那些只值一百三十两,还差的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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