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可怜巴巴的谢过对方,而后想要伸手接,那阿奇忽然开口:“不易挪动。”说完四个字就没再吭声。

    金宝想了想,应该是自家少爷的伤口不适合换来换去,他点点头想再努力找一下银子,结果回头就见着自家的马带着马车轱辘轱辘的回来了。

    “啊,府里的马车!”金宝跳了起来,飞快的跑了过去。

    阿奇低头看着睁开眼睛又闭上的甄珠,将他整个人横抱了起来。肩膀处的伤口附近的血慢慢的顺着甄珠的指缝流出,阿奇似乎皱眉了,可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抱着甄珠走到了马车旁边,金宝总觉得这个阿奇一阵子不见高了不少,而后他有低头看见对方的鞋子,不是平日穿的黑色布鞋,反倒是高靴,上头有些纹饰。

    金宝眨了眨眼睛,见着对方问也不问就抱着自己少爷进了马车,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把脑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而后上了马车,这次倒是一路平安。

    甄珠吩咐金宝去外头寻大夫,不要打扰到府里的人。那个抱着甄珠回屋的阿奇忽然开口:“无需大夫。”说完就上前,看着甄珠,乌黑的双眸里头闪着某种情绪,甄珠不自觉的看着他的眼睛,而后慢慢的点点头:“那边你来吧。”

    金宝急的跳脚:“这怎么行,少爷的身子,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得了。”

    甄珠没什么力气,不想说话,阿奇上前吩咐金宝热水,金宝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准备了热水回来,等他回来,那阿奇已经扯开了甄珠上身的衣服,而后利落的处理伤口。

    好在伤口不深,甄珠当时还是有躲,不过是因为身体跟不上思维的节奏,不小心蹭到了一些,等着金宝把甄珠上身擦干净,那阿奇已经把伤口处理好,包上了白布。

    甄珠已经疼晕了过去,金宝心疼的给甄珠擦了擦额头,而后转身就见着那阿奇正在水盆里洗手。

    金宝跟阿奇两人视线一对,金宝奇怪的问:“你还不走?”

    阿奇面无表情的扫了甄珠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他一走,金宝开始收拾房间,凡是一些不能见到的东西统统丢出去。

    甄珠一觉睡的实诚,不知道外头已经乱成一团,他离开的时候那些书生正在游行,朝廷毕竟不是吃素的,一次两次还好说,如今又有朝廷下派的钦差,再乱就是削他面子。几个浑水摸鱼的被抓了过去,而后其他跟着的都慢慢缩了头。

    因为这次的事情,江宁书院三成的官员被撤,明年加开恩科,那些上榜的没上榜的都有了一次机会,算作安抚,当然之前主考的两位算是倒了霉,全家被抄不说,原本经营多年的人脉被清洗。

    ☆、第117章

    第二天金宝就从旁人嘴里得到了消息,据说之前的事情已经下了判决,姓左的一家子都被流放了。不过甄珠要养病,因此也没参合。也是这天侍卫们跟甄珠告辞,而后一队带着甄珠的密折子上京,一队人则去了江苏。

    侍卫头子阿奇离开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的情况,跟那日救起甄珠的时候完全不同,后来金宝回忆起当时那个鞋子上的暗纹似乎是五爪金龙,于是主仆两人不自觉的对视一眼。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遇到易容中的圣上,而且还被对方抱着回府。

    自觉想歪的甄珠捂住了自己的脸,圣上会到江宁应该是因为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既然跟太上皇有关也难怪圣上来跑一趟。

    不过甄珠什么也没说,只当自己不知道,然后就等着圣上接下来的命令,之前是让他到江宁,但是下一步还没吩咐,他觉得既然这会有空,不如把之前的仇给报了。

    假许祭酒的行踪很容易就能找到,毕竟蔓娘还在钱祭酒府里住着,钱家太太也没有回娘家。不过也许假许祭酒有一句话没撒谎,当初钱祭酒会参合进去,却是跟钱家太太的威胁有关,不过这个威胁可能是假许祭酒想的太好,不过对钱荣了解非常的许荣对此表示不屑。

    对,许荣下山了。他才三十五,养在他身边的小楚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应该呆在那么荒凉的地方。

    “我倒也没关系,反正日子早就过厌烦了,好歹他也是我看着出生的,总不能耽误了他,我虽然之前恨他父亲,不过如今已经向想开了。”租了小院请了甄珠上门的许荣这样对他说着,而后又远远的看了一眼跟金宝玩耍的小楚,回头看甄珠:“听说你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借用了我身份的人?”

    甄珠点点头:“是啊,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你可有记忆谁会对你们两这么了解?”

    许荣摇了摇头,他想了一会而后认真的看着甄珠:“知道我们情况的其实不多,毕竟世人都没往那边想,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要不然我也不能三番两次的退步。”

    钱荣跟许荣之前的事情,其实谁也说不清,甄珠对他们俩的事情也没多说,平日更多的是劝许荣往前看,人生匆匆几十年,他如今已经过了三十而立,之后的日子还能多少呢。

    “其实我之前觉得日子应该没什么滋味了,可是下了山到了这里之后,忽然又觉得有意思了,人果然是个见异思迁的性子,也怨不得旁人。”许荣摇了摇头,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甄珠因为肩膀上的伤口不能喝酒,所以两人面前放着茶杯,搁着三个小菜,厨子是甄珠吩咐人找的,便是许荣的院子也是甄珠帮忙找的,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怎么说呢,仿佛因为两个人喜欢的人的性别都一样,甄珠忍不住的就想着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个事情,于是便情不自禁的心软。

    “人心抵不过时间,人世间的百年是如此的短暂,搁在历史里你又算的上什么。”甄珠这样安慰着许荣,其实他也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算了,你小小年纪想的比我还开,对了你不是十六了么,明年下场,你要不要也去考考?”许荣偏头询问,忽然又想起了甄珠的身份,而后一拍脑袋,“我真傻,你父亲如今都已经是五品的官了,如何差的了你。”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摇头。

    “并不是如此,只是……”甄珠挠了挠自己的耳后,表情有些迟疑,他也顺着许荣的视线看向玩耍的两人,感觉岁月静好,而后想着自己都不一定能过二十六岁,好似做什么都有些浪费。

    “只是什么,你若是考举出生,不是更好?”许荣有些不明白。

    甄珠无奈,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照着之前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应该去科考,偏偏如今他的身份,实在不能去参加科考,宫里的五阿哥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许荣见甄珠不说话,也就不提,结果牵着小楚回来的金宝正巧听到最后一句,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因为甄珠的身份敏感,圣上是百般优待,因此对外还曾给过皇子侍读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们一帮,不过金宝知道甄珠不爱说这个,只是含在嘴里咕噜了一下,之后就开口:“少爷,小楚少爷说内急。”

    许荣奇怪的回头看向小楚,小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原本跟金宝牵着的手也松开了,甄珠奇怪的看了一眼小楚又看了一眼许荣:“既然内急,为何不去茅房。”

    自从小楚四岁之后,许荣就没操过这个心,因此这会小楚说出来肯定是借口。许荣到底是疼小楚的,因此站起身牵着小楚去了内屋。

    父子俩才往进去,外头的大门就被人咣咣咣的敲的作响,甄珠觉得刺耳皱眉看了过去,金宝见少爷皱眉忙高声应着,而后走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道:“谁啊,敲坏了是你们赔还是我们自己修。”

    他的话音才落,外头就有人使劲往里推,而后金宝被推的往后一个跌,差点就摔倒。

    “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不知道咱们夫人来了么!”推门的是个丫鬟,穿红戴绿脸上摸着胭脂,见着金宝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许祭酒呢,我家太太到了,还不出来迎接。”

    “你太太算个鸟,让许大人来接,要不要八抬大轿去接啊,怎么不躺着进来,还好让咱们瞻仰瞻仰!”金宝张嘴就顶了回去,对方你了一声,被气的脸色通红。

    “这位小哥,妾身先夫是钱祭酒,跟许祭酒曾是好友,听闻许祭酒回来了,特来相见。”丫鬟后面露出了钱家太太的脸。

    甄珠的眼睛一瞬间眯起,当初正是因为这个钱家太太误导自己,虽然当时是隔着屏风,不过甄珠不相信那个钱家太太会认不出自己情敌的身份,而且根据之前的事情来说,这个钱家太太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那个钱家太太听说真的许祭酒回来了,瞬间就慌了,她娘家找了个假许祭酒来应付之前的事情,毕竟钱祭酒死后,许多事情都需要圆过去,而许祭酒的身份也是敏感,若是真的在,她的事情被说出去,逼死亲夫什么的,绝对会被判罪的,而假祭酒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因此当她搁在城里的耳目说真的许祭酒回城之后,她就慌了。不过她也不怕彼此都有把柄,总不见自己一个人死。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而后就带着人到了这个打听许久的地方,结果才进门就见着一个脸熟的小厮,她正想着,结果抬眼就见到甄珠,江宁织造府的嫡子!完了!钱家太太一脚才跨进门,转身就要离开,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们都不明白,互相看了两眼就跟着一块走了。

    金宝嫌弃的呸了一声,而后开口说:“这可真是来去匆匆啊,怎么还没见着正主呢,就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而后回身站到甄珠身边,给甄珠倒了茶。

    甄珠笑着摇了摇头:“她可是这世间活的最累的,你说当初她嫁给钱荣的时候,可曾知道这事?”

    金宝回头见许荣还没出来,这才低声道:“少爷,我倒是不知道因果,不过在我看来最坏的是那个钱荣,难怪那么早死呢,你说许大人这样好的人不珍惜也就罢了,好歹你放了人家,偏偏扯着一个女子还带累许祭酒。”

    甄珠笑着敲了敲金宝的头:“就你说的最对,不过世人皆是贪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谁都知道,可真正愿意放手的又有几个。”

    “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许大人太好,你说他但凡平凡一些,早被那些个娘们给干掉了,您可不要小看这些个女子,在后宅个顶个的厉害。”金宝说的唏嘘,他父亲在甄家干了一辈子,大宅的事情见识的实在太多,金宝只听几次,就受益匪浅了。

    “世人皆道女子柔软,应当怜惜,偏偏这姻缘哪里是自己能决定的,都不是随缘罢了。”甄珠的眼神迷茫,他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许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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