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他向前走了一步,“易某不知在场竟有易术高手,既已被我看穿,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武林众人再度混乱,在场中竟还有一个易容了的人?众人纷纷狐疑地看向彼此,过了好一会,依然没有人反应。易余生哈哈大笑,脸上的刀疤不停颤动,“易某不过开个玩笑,大家不要这么紧张。”听了这话,武林人虽仍心存疑惑,但表面上还是嘻笑叹息着离开。

    很快,拥挤的大厅变得冷清,只剩下四个人:程省岸,易余生和祥木,当然,还有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程贤侄,这一次闹笑话了吧?”易余生笑眯眯地说,“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借的人,不过这个面具做的也太差了,你要想找人替代方朗,我自然会帮你啊。”

    程省岸大惊:“您?”

    “哼,我虽只是易守轩前轩主,但在易守轩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易余生的眼神开始发冷,“你找人假扮方朗,不就是为刑剑造势,吸引众人,让今年有程家主持的试剑大会热闹一些?”

    易余生所说的是部分实情,程省岸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这不是一个聪明的办法对吧?我们程家好不容易才得到试剑大会的主持权,必然要尽力而为。只是,刑剑是如此模样,实在让我不敢相信……”

    祥木对着躺下的人一顿检查,检查完之后又看了看那柄已经放回盒里的剑。

    “我已经鉴定过它的真伪,还有夜衣盟盟主的字据。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易余生摇头,“不过……”他看向祥木。

    “恕祥木愚钝,这柄剑,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祥木摇头,看不出个所以然,“而这个人,”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人,“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从他刚才的身手和身上的伤疤来看,我推测,他应该与西域的藏花有点关系。至于他倒下的原因,”祥木蹲下,指了指伤口,“脑后有一处瘀伤,就是这里了。”

    易余生和程省岸都蹲了下来。

    “伤口是在这里,那,打伤他的东西是什么?”程省岸不解。

    祥木叹气,举起手里的一个纸团,“他倒下的时候,这个东西掉了下来,应该就是它。”

    易余生也在墙上找到了一个小洞。

    “那就是,有人不想这个人拿刑剑,于是从外面打了这个东西进来?”程省岸推测。

    “那个洞一直延伸了好几个屋子,看来,打出这个纸团人功力不浅。”听到易余生的话,祥木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把纸团递给易余生。易余生仔细看了看,脸色也变了。程省岸看着倒下的人,又看看洞,突然觉得自己惹了麻烦。

    “省岸,你应该过滤一下你的宾客名单了,”易余生把纸团打开。纸是包着酥花糖的素纸,大户人家买的糖会让卖糖家在糖纸上裱上自己的家姓以示身份地位,这样的糖一般只摆放在前院正厅以供宾客之用,只见易余生手里的那个皱巴的纸团上,有一个新鲜的“程”字,这正是今日摆放在每个桌子上的新买的糖点包纸。另一边祥木还在暗处找到了另外一个小洞。也就是说,有人是在屋内,看到发生的一切之后,将手中的纸团掷出,穿过屋内的墙,再用内力使纸团回转,击回屋内,避开在场所有的武林人士,准确无疑地击中正要上前的“方朗”。

    听着祥木的解释,程省岸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也是习武之人,当然知道听起来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是很多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修为的武林中人都难以达到的。

    “这样的功夫,如果知道真身,恐怕易守轩的高手榜,要换一换名字了。”易余生叹息。

    “易前辈,您刚才提到在座的有人用了易术,是指?”祥木请教。

    “不过戏言,不必介怀。”易余生伸出手指摇了摇。

    程省岸突然跪拜。

    祥木大惊,慌忙扶他。

    易余生抚着胡须,垂眼看他。

    “知道错了?”

    “晚辈已知酿错,还望易前辈和祥木兄能指点一二!”

    祥木面有不解,似乎他不知程省岸有什么错。

    “你错有三,一不应将刑剑示众。纵然武林众人都想知道刑剑的现状,也不能坏了试剑大会的规矩,之后你要向试剑岭的岭主问罪,或许还能保住这次的主持机会,”不在会前将神兵示众是试剑岭安排试剑大会不成文的规定,因为不成文,所以很多人都不在意。

    “二是不应找人假扮方朗来引人口舌。西域焱阳宫副宫主方朗已经有两年多不现中原武林,焱阳宫今日对中原武林也无敌对之意,你公然假冒,类似挑拨,”易余生神情肃穆,“你也不是不知道三年前方朗如何在中原作乱,致使中原武林过去三年依然凋敝,就是多年的朝廷动荡,也没有如此打击江湖武林,江湖人经不起挑拨的。不过这一错,好在已有人暗中与你化解。你大可把假方朗交由焱阳宫处理,也算是弥补一错。”

    “这第三错,错在不应该与光明窑合作。西域光明窑,早就对中原不坏好意,不然中原武林为何不许光明窑人入中原?你年轻,还不知道,如果不是光明窑教唆挑拨,三年前的武林浩劫也不会发生。而且,这个人今天的作为恐怕和你们说好的也不太一样吧?出尔反尔是光明窑一向的特点。在场还有几个光明窑的人卧着,恐怕是想抢夺刑剑。如果今天没有人打伤他,那恐怕才真是程家的笑话了。你要清楚自己的能力,像今天这事情发生的突然,如果真是你一手可以掌握,根本不会如此轻易让人识破假方朗,这假方朗也不会做出预计之外的事。。这一错,你自己看着办吧。”易余生语毕,扶起坚持跪拜的程省岸,“你要立刻断了与光明窑的联系。光明窑在西域与焱阳宫的现任宫主勾结,与焱阳宫方朗一边则是势如水火,如果没有方朗本人的首肯,你以为刑剑真是这么好借的?夜衣盟从哪里得到的刑剑你都没有过问?”

    程省岸已经一身冷汗,只得不住地点头。他越发觉得,自己请易余生来,是最明智的选择,“我明白,我不过是沾了爷爷的光。”说罢,着手叫人收拾现场。

    易余生点点头,这小子反应还是很快的,难怪近来程家势力略有扩大,看来程老爷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看祥木还在研究墙上的洞,便走了过去,“你在这边,有何见教啊?”祥木只是看着老轩主,没有言语。

    祥木仔细对着墙上的洞口,“我看看能不能根据角度推断出射出纸团的人的位置所在。”

    “不可能的,那人既然能用内力改变纸团的行动路线,自然也可以改变它的发射路线,”易余生摇着头,“那人既已无意现身,自然不会让我们发现他。”

    “……”祥木想了想,“中原武林实力已大不如前,如果有这样的高手存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这样精准的内力,恐怕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绝世高手了吧。”他低头。

    易余生不得不叹息,“是啊,数年前,易守轩常常要为轩榜高手排名的先后头痛,而今日,易令守轩头痛的恐怕是已无几人能跻身高手之列了。”

    祥木看着墙上的小洞,不再回答。

    易余生则开始思索其他的事。

    “刚才发生了什么?”随人群走出正厅之后,古都鲜问陈良。

    “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古都鲜微笑:“你一说无关紧要的事,八成是和你自己有关系。想来江湖上的事,还有很多是你放不下的吧。”

    陈良拍了拍脸,“或许是有点,我也不知道。”

    古都鲜一手握着青竹,一手抓着陈良。程家的院子里有不少石阶,他总得把着一个人,才能安稳走过。

    “怎么会不知呢,你自己心里,不是早就知道了。”

    两人就这么走着。走近所处侧房时,才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候。

    “不知程大哥有何见教啊?”陈良抱拳。来者正是程家的长孙,程省岸的大哥,程省池。相比弟弟的锋芒毕露,大哥看起来就稳重不少,只是他对庙堂与江湖都不感兴趣,才不在程家掌事。

    程省池点头:“古先生,陈兄,多谢前来照看太爷。省池在此谢过。今日太爷身体不错,意识也清醒,想见一见二位,不知二位是否有空?”

    古都鲜一愣,陈良看了他一眼,点头替二人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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