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界,星光晦暗,重峦叠嶂涌动着银色波浪,层层翻滚中各色闪现,浓烈的颜色点染激进的氛围也振奋了人心。远处几团橘红色的耀眼光芒劈开灰蒙蒙星光,重达数吨的喷火虫斗志燃起。天空中飞行的刺虫和帝国的战斗机来了硬碰硬,时不时炸开的火花爆出了阵亡的人数。

    面对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他们都无心应战。几架战斗机掩护着缓缓降落的救援机,他们似乎等不到包围圈触及到自己前登上救援机。小圆被葛荟芸紧紧抱在怀里,埋在她的胸口上双眼紧闭,任它怎么屏蔽周围颤抖的身躯掩饰不了它的恐惧。又一只兵虫张开血盆大口袭来,葛荟芸正对其中刺去一把冰锥,兵虫脑浆破裂,应声倒地。

    虫潮中,黄茵茵面不改色心不加跳,高举手中的箱子,大声说道:“贝基拉,你引以为豪的最成功的实验品现在在我的手中,想要拿回你的成果的话请速速撤兵。”

    此话一出,包围圈就停止了缩小,虫子们在原地转圈撕扯着。每个人的脑海里又响起了贝基拉雄厚的声音:“我早就料到老国王不会让他的宝贝儿子孤零零地来的,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黄茵茵你还是向着猎户帝国。你竟然还会效忠一个害死你亲生父亲的帝国,却对我这个把你捞出火坑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

    “我父亲的死确实疑点重重,但这不是背叛帝国的理由,更不是可以公报私仇、生灵涂炭的理由。”黄茵茵哽咽住了,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贝基拉,你太小看我们人类的同胞认同感和凝聚力了。”她红着眼看向了葛荟芸和郑钦,惨白的脸如白瓷的雕塑。

    黄茵茵遭遇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可恨的命运还是不会放过这个小女子。那天在明捷号上的诀别够让葛荟芸和郑钦心酸个把月了,如今却又得而复失。依旧是那副乞求托付的眼神,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难道历史又要重演吗?

    箱子里半人半虫的婴孩敲打着四壁,一副要冲破牢笼的样子。郑钦瞅了瞅肩上的血窟窿,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个婴儿该不会是那个女队员的……”

    “没错。”黄茵茵挂着一行泪转头说道,“虫族现在在研究结合人类和虫族基因结合出来的强大生物武器。”

    黄茵茵开出了条件;“等我们的救援机飞出大气层我们就会放下这个箱子,如果你敢动我们半根手指,那你连渣都拿不到。”

    黄茵茵的威胁起作用了,贝基拉的军队没有再围上来,天上飞舞的刺虫也纷纷降落,救援机放下斜板供人入舱。那只箱子被人连奔带跑地送入救援机内部。

    虫族亡我之心不死。推陈出新的残忍手段越来越令人发指,八个月的胎儿被生生剜去,论谁都无法平静地接受这事实。虫族这么执着地紧锣密鼓人类灭亡计划,难道会是人类的自作自受吗?胆小的园丁虫一个劲深入舱内,早爬没影儿了。葛荟芸搀扶着失血较多而昏昏沉沉的郑钦,心里空空的。

    地上爬满了武装到牙齿的虫族,挤掉了所有的空隙。郑钦动了一下苍白的嘴唇,不知是笑还是什么,肩膀上忽然多了个软软的东西在拍打自己,眼光一瞥,竟看到一条手臂一般粗细的黏腻触手从肩膀垂下正缠绕自己的腰部。

    火光一闪,触手掉落,不甘心在地上扑腾了两下。而他的耳边多了一个女孩子惊恐的尖叫——葛荟芸被触手缠住脖子,背部后仰近九十度,她的脚已经接近边缘了。

    又一个女孩的叫声响起,身边还滑落了一道黑影,估计是黄茵茵掉下去了。但郑钦此时的头等要务就是劈开葛荟芸脖子上的触手,劈完一条又有好几条升上来,如拔地而起的植物一般。葛荟芸扑向了他,哭道:“我不想死——”

    是的,谁都不会觉得自己活腻了,哪怕是活了一百岁,或者像葛荟芸这样重生来了一回,活着就有求生欲。她之前被枪指着头还大言不惭地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乎生死,看来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危机就可以破碎这样虚伪的谎言。宁愿被人开枪打死也不愿被虫子分食,两害取其轻嘛。

    触手来自烂泥一样的胶虫,平均直径约为一米的它们像口香糖附着在体型巨大的喷火虫身上,能伸出几米长的触手勒死敌人,因此,它们拥有虫族中最开阔的视野和最好的视力。

    郑钦一把将葛荟芸塞到里面,自己左一刀右一刀地砍断来犯的触手。斜板正被好几条触手缠住,关不上门的他们暴露在危险之中。没想到,机身也被缠住了,这么一拖,救援机也难以上升。本来为救援机护航的战斗机一个个都被灵活的刺虫绕得团团转。葛荟芸暗想,指挥作战的首脑果然计谋了得,它们要达到的目的定会不择手段。

    “可恶!”郑钦开始砍绕着斜板的触手,葛荟芸也来帮忙,但是触手不停地里支援。此时,不少刺虫正急速飞来,它们抖抖翅膀,一排排长刺如一触即发的炮/弹齐刷刷朝救援机奔来。

    救援机为了躲避纷乱的触手,左一晃右一晃,舱内的人东倒西歪。葛荟芸和郑钦这才想起刚才掉下去的黄茵茵,黄茵茵正在释放高压电能给全身罩上了防护罩,一切胆敢进犯的虫子都被电成了焦炭。然而,她这样,很快就会耗尽体力的。

    担心别人的同时,郑钦头一晕,单膝跪下。葛荟芸搀扶着面色苍白无半点血丝的郑钦,三步一跌地往舱内走。由于不停地剧烈活动四肢,伤口总是在凝血和撕裂的过程中循环往复。郑钦的伤口就如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一样,噗噗的鲜红的血液精力四射地流着。

    郑钦再也走不动了,扑通一下睡倒在地上。冲出几个白大褂手忙脚乱地将他抬上担架,小圆趁人不备,爬上了郑钦的身体,对着他的伤口动起了嘴上的一对小钩子,像是要分享什么美食。

    “别动它——”郑钦扯住了一个白大褂的衣袖,用力之大叫人不相信这是出自失血较多的病人之手。嘴里的腥甜味儿冲出了牙关,顺着脸部轮廓淌到了脖子上,他咳出了堵在喉咙口的血液,说道:“园丁虫的唾液又极强的凝血作用和杀菌作用,比我们的药品还有用,等它走了你们再……”

    郑钦倒下了,战斗还在继续。葛荟芸抹干了眼泪,冲到斜板上,歇斯底里地对着叠罗汉妄想叠到救援机里的急冻虫一通扫射。恶魔接近中,她却浑然不知。

    唐玲玲射出丝线绕住黄茵茵的手臂,企图与王靖元一起将她往上拉。而黄茵茵淡然一笑,挥刀斩断了丝线,继续筑起蓝色的电流防护罩。她仰头喊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记得给我上香就好了。”

    白光打在脸上,冰冷如极地的寒光。眼角余光里出现了几条触手,葛荟芸顾不得叠罗汉的急冻虫,抽出刀子一阵挥舞。浆液爆裂,触手轰然倒塌。

    “二王子——”发现一条欲背后袭击王靖元的触手的葛荟芸,话至一半突然重心不稳,一个后倒撞得后脑勺有种开裂的疼痛。她才瞥见,肚子被缠上了一条触手,右手被重重拍击而一时僵住,刀子也掉了下去。葛荟芸似乎听到了咆哮的声音,头顶四五条触手晃动着。白光照出了上面每一个小疙瘩。

    两只手腕上都有冰冷滑腻的东西越收越紧,葛荟芸几乎觉得大动脉要被挤爆。现在,大动脉还在突突地跳动着,搏击着触手。后背紧贴着斜板正一点一点下滑,葛荟芸发疯似地喊着救命,喊着王靖元和唐玲玲,可是她,却体会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救援机里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被卷下去,三下五除二就被大胃王的虫子们分食。另一边的唐玲玲也被触手捆住,身体吊在半空中被王靖元拉住了手。看着她的眼睛,折射出一个人该有的恐惧和求生欲,王靖元喊了一个名字——倪菲杨。

    下面仰着几十张巨嘴,唐玲玲的腿仅离它们两米之远。唐玲玲不敢往下看,她挤着眼角的眼泪只说着两个字:“救我!”触手威力之大使王靖元也渐渐力不从心,他一手握着唐玲玲的手,一手抓住斜板边缘,虎口处疼得没了知觉快要被斜板边缘划破了,他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往下。可是,士兵们都自顾不暇,明知尊贵的王子即将粉身碎骨,但触手令他们分身乏术。

    啊——终于,葛荟芸被触手拽了下去,好在落在了较为松软的沙子上。不小的震荡还是令她感到体内五脏六腑的激烈碰撞,落地时激起的灰尘被急冻虫和兵虫的獠牙驱散,她数不清有多少张嘴朝她扑来。虫为刀俎,我为鱼肉。

    眼前一片黑,聚集的虫子遮住了星光。葛荟芸已经叫不出声了,哭也没了力气。血腥味,油腻味,尸臭味……各种难闻的味道接踵而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被滴了不明液体,开始四处流淌,痒痒地挠着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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