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们三个人一起做早餐。

    宋疏影煎蛋时,小悟揪着她大腿,仰着脸说:“小悟喜欢不熟的蛋。”已经理所当然的把宋疏影当妈妈使唤了。

    “哦,好。”宋疏影笑咪咪。“是一点点不熟?还是蛋黄要流出来的那种不熟?”

    “蛋黄流出来的那种。”

    “没问题!”宋疏影小心翼翼煎了一个完美的蛋给小悟。

    而在她身旁,柴家澍正动作俐落地煎起培根。

    宋疏影看小悟端着蛋跑出去了,想了想,也转头学小悟跟柴家澍撒娇。

    “小影喜欢脆一点的培根……”

    他的反应是仰头大笑。

    “干嘛笑?”她掐他手臂。

    “你干嘛学小悟讲话?小影喜欢脆一点的培根诶!”好幼稚。

    “你不觉得这样讲话好可爱吗?”宋疏影瞪他。

    他回瞪。“你三十岁了,还想多可爱?”

    她捧着脸,故意装可爱。“这么可爱,要这么可爱,bibo,我是天线宝宝……脆一点,脆一点,人家要脆一点的培根,口以吗?”内心却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人家明明是青春少女好嘛!

    他笑得直不起身,赶快答应:“好好好,好好好,别再捣乱了,这样我没办法专心煎!”

    把早餐料理完毕,他们三人坐在落地窗前,享受早餐,晨光映着大厅地板,隔壁邻居在浇花,水声滴滴答,楼下摊贩叫卖货物,哪家的婴儿正在哭,妈妈低声安抚。

    因为早餐很好吃,他们都没说话,啃着吐司,听着这些声音。

    小悟笑咪咪。

    宋疏影也嚼得很起劲。

    柴家澍很愉快。

    吃完早餐,他们一起送小悟去保姆家。

    小悟很慎重地强调:“阿姨,你今天也住我家好吗?”

    “今天?”

    “不对,今天,明天,大后天,都住我家。”

    “为什么?”

    “我喜欢你。”

    宋疏影看向柴家澍,他对她笑,她也笑了。“嗯,如果小悟喜欢,那当然好啊,阿姨也很喜欢跟你住。”

    这么完美,毫不费力,宋疏影在心里偷乐,这一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小悟真是我的小天使啊。

    铃铃。

    宋疏影接起电话,“涵宇,怎么了?好,我就过去。”挂掉电话,她对柴家澍说,“涵宇说他那边有点忙,让我过去给他帮下忙。”

    柴家澍点点头,“我送你过去。”

    卧【哔】,这是什么情况。看到酒店门口于涵宇站在一群明显是黑社会的人面前,宋疏影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死gay,恶心死了。”一群兄弟爆笑,夹杂不堪入耳的下流粗话。

    于涵宇神色隐忍,想绕开他们,可是他才走几步,就有人伸脚绊倒他,摔了一跤。他有点狼狈地站起来,额头上赫然出现血迹,宋疏影立刻跑过去,检查他的伤势。

    “怎么回事?”

    “我手下的一个客人不知道怎么惹上黑道上的人,他们追到酒店来,他让我出来应付一下他们。我以为给点钱他们就会走,结果怎么说他们都不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保安一直不到。”

    于涵宇一边解释,那边那群人还在鼓噪。

    “小姐,这是你姐姐还是妹妹啊?”

    “妈的,老子最讨厌同性恋了,你看他那恶心的样子。”又一长串脏话。

    “你们不要太过分,嘴巴放干净一点。”宋疏影忍不住发飙了。

    那边保安终于赶过来,“这是世荣酒店,你们敢在这里撒野?快滚。庄先生还有这位小姐,你们先走吧。”

    “操。一个保安还在老子面前横起来了啊。我说了他们可以走了吗?”领头的人把嘴里叼着的烟头吐到保安身上。

    保安火大,拿出电棍,“滚!以为老子好欺负吗!”

    保安和黑社会两方蜂拥而上,挥动着拳头、木棍、酒瓶,混乱中,于涵宇脸色惨白,吓得腿软,抱头蹲在地上,他被那些男人连踹了好几脚。

    “涵宇,你还不走?快起来。”宋疏影推开那些人,挡在凯文前面,拽他起来拉着他跑出去。耳边都是咒骂跟酒瓶砸摔的声音,有些拳头和木棍打在于涵宇和宋疏影身上,他们忍着痛,终于跑出人群。

    宋疏影看凯文发着抖,半边脸肿起来。“你被打到了?还好吗?”

    宋疏影拿出手机,颤抖着说:“报警,我要报警……”

    正驱车离开的柴家澍看到这一幕,立刻停车,快步跑到两人身边。

    他跑过去问:“怎么回事?”拉宋疏影过来。“你怎么了?”

    宋疏影瞪大眼睛,看着他,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于是她把手机拿给柴家澍。“报警,我没办法按……”她吓坏了,连键盘数字都看不清楚。

    “你……”

    “宋疏影?宋疏影!”于涵宇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宋疏影。

    宋疏影看向于涵宇。“怎么了?凯文?”

    于涵宇指着她尖叫,那凄厉的声音令柴家澍胆颤。

    宋疏影纳闷着,看向柴家澍,柴家澍的脸色很难看,为什么?她……脖子怎么黏黏热热的?她摸向脖子,是血,全是血,她流血?宋疏影脚软,柴家澍抱住她了。

    柴家澍看见宋疏影后脑有道裂口,正不断涌出鲜血。他疯狂了,蹲在地上抱着她,朝身边围观的人吼——

    “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宋疏影仰着脸,软倒在他怀里。

    她看柴家澍咆哮,看他慌乱的要人叫救护车,看见他因为她而疯狂的表情,他很惊恐,她从未看过这么慌张的柴家澍……她的伤口很严重吗?可是她不觉得痛啊,她只是有点头晕。

    “怎么办?”于涵宇软倒地上,他看见宋疏影后脑被血浸湿。是谁扔的东西击伤她?混乱中他不知道宋疏影遭到重击,现在他失去工作的冷静,他先尖叫然后颤抖,现在他晕眩,软在地上,鲜血使他失去冷静。

    柴家澍竭力维持冷静,他脱下衬衫,捂住宋疏影不断渗血的后脑。他等着救护车,颤抖着看那些血很快地染红他的衬衫,她的血仿佛停不住,染满衬衫,湿透他双手……

    宋疏影的血。他眼眶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伤心地看着宋疏影。

    宋疏影眼色迷蒙,望着他,很虚弱地说:“对不起……”

    “你撑住,给我撑住,不准闭上眼睛。救护车快来了,听见没!”他命令她。

    “……伤口大吗?我不痛啊。”宋疏影眼色恍惚,他的脸开始模糊,她对不准焦聚,眼色涣散。

    柴家澍激动地强调:“只有一点破皮,你不会有事,听见没?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你不要怕。”他搂住宋疏影,再也忍不住泪,滚烫的泪水滑落他的脸庞,他啜泣,搂紧她。天啊,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怎么可以这样?他是那么辛苦和她走到现在……绝对不可以。

    “拜托……求求你……我很需要你,拜托……”柴家澍痛哭失声。

    宋疏影晕眩着,他的怀抱很温暖,这样让他紧紧搂着感觉好安全,好像什么都不必烦恼了。可是,他在哭,从他肩后看去,从模糊的影像中感觉到那些围观人们惊恐的眼神,于涵宇伏在旁边痛哭,这些,都让宋疏影明白到,她可能伤得不轻……她疲累地往后仰,看见黑天空里有一轮月亮,今晚满月,皎白、饱满的月,但无一颗星子相伴,那轮明月显得冷清孤寂,笼罩着一片不祥与悲怆的气氛。

    宋疏影忽然想到,那时柴家澍说过,每一种生物的存在,都是另一种动物的食物。当时她问他,那么人是谁的食物?他笑着跟她说——

    “人是月亮的食物。当人死掉,月亮就来吃他。”

    月亮就来吃……宋疏影盯着满月,渐渐听不到音声,只剩下寂静,只剩下她跟月亮相望。今晚月亮大又圆,要来吃她了吗?要拿它的光,将她吞没吗?可是……她心酸地想——

    月亮啊……我好不容易才得到幸福啊!

    一定要现在吗?

    所以这偷来的时间享受的幸福,都不能让我拥有吗?

    可是月亮啊,你看看现在搂着我的这个男人,他说他需要我,他哭成这样,他吃了很多苦,你舍得让这么好的人伤心吗?

    不应该在这时候,她不甘心,月亮不可以吃她。

    救护车跟警车赶至现场,宋疏影被抬上担架载往医院急救,这时她已经失去意识。警察们在酒店逮捕闹事的人,带回警局做笔录。围观的人们散去了,而地上的血渍还在,触目惊心地红着。

    月亮浮在半空,高高在上,置身事外,冷看着地面发生的一切。

    宋梓煦接到柴家澍电话时,正坐在交往中的男人ja的宾士车里。司机驾驶汽车,往山上驰去,她与新欢ja坐在后座,捧着香槟对饮,今晚打算在ja的别墅过夜。

    ja长宋梓煦十二岁,是成功的投资家,长年在海内外走动。虽然身形矮胖,没前夫的身材好,年纪又大很多,但ja品味高,很有商业头脑,来往的也多是政商名流,重点是他跟宋梓煦一样,都很懂得追求高品味的生活,他非常欣赏宋梓煦聪明大方又积极的个性。

    气氛正好,两人浓情蜜意之际,想不到柴家澍忽然来电。宋梓煦接起电话,听见他痛哭,霎时,她还以为是搭错线了,印象中的柴家澍绝不会哭,总是很冷静。可是,那确实是他,他崩溃地痛哭着,宋梓煦霎时寒毛竖起。

    “是小悟吗……小悟出事了?”

    他很激动,几乎没办法讲话。“是你妹……你妹妹……拜托……我拜托你……我叫医生跟你说……”柴家澍将电话交给医生。

    “是郭医生吗?我这边是……你妹妹宋疏影脑部遭到重击,颅内严重出血,现在情况是……”

    听完妹妹情况,宋梓煦傻了几秒,然后慌乱的请ja要司机转向开往医院。同时间,她立刻动用关系,打了好几通电话,联络医院相关人士,询问他们的意见,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与脑神经外科医生及医疗团队会诊。

    他们分析并讨论宋疏影的ct结果。宋梓煦虽然是脑神经外科的权威,会诊时试着保持专业,但是很难,她看完妹妹的各项检查报告,结论跟会诊的医师一样,宋疏影病危,现在他们甚至连手术都不敢动,只能先让宋疏影的生命迹象稳定。如果撑得到明天,清晨,如果情况可以,随即开刀进行“开颅减压手术”,清除血块,减低颅内压力。但是即使如此,也不保证宋疏影可以顺利撑过手术,更何况脑部手术过程中有很多不确定因素,稍不小心,或运气差的话,宋疏影也有可能变成植物人,或导致昏迷不醒、甚至死亡。

    会诊结束后,她到加护病房看宋疏影,她在病房外面走道,看见缩在墙前地上哭泣的男人,从他前卫的衣着打扮跟高的身形看来,宋梓煦认出他了,他是宋疏影的同志朋友于涵宇。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于涵宇愣住,抬起脸,看见是所以那位了不起的姐姐。他突然跪下,跟宋梓煦哭求:“你一定要救她,求求你!我求求你!都是我害的,全是我害的……”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我早就不希望宋疏影跟你走太近,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如果这事跟你有关……”宋梓煦眸光一冷。“要是我妹撑不过来,我绝不会饶了你!”

    于涵宇痛哭流涕。“我真的很抱歉……”他像个孩子伤心地扑在地上痛哭,惊动护士过来关切。

    宋梓煦不理他,她穿上防菌衣,消毒双手,进加护病房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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