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白棋,参见主上。”

    “起吧。”

    “是。”

    “可打探清楚了?”

    “是,已经摸清楚了。蓝草生长在灵巅之上,那里遍布毒障机关,若无仇白蛉引路,无人得进。”

    白棋向我一字一句的禀报着,白棋和白默是斐竹和斐洛的亲传弟子,是暗门两大尊者,更是下一代的暗门长老。

    自从斐竹和斐洛因失职被我遣返回暗门,她们二人就一直跟在身边,恪尽职守,行动得力。白棋和白默是姐妹,两人面容相似,性格雷同,都一样的沉默寡言,生人勿进。

    但白棋身为长姐,却稍显温和;白默身为妹妹,往往手段毒辣;

    “你可亲自去查探过?”

    “属下无能,未能靠近半步。”

    “你没有受伤吧?”灵幽谷的毒物可不是闹着玩的,仇白蛉能默许白棋在她眼皮底下动作已是格外开恩了,若她受伤,照仇白蛉的性子,白棋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谢主上关心,属下没事。”

    “那就好。”听她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既然天然毒物众多,崖下的看守应该很薄弱吧?”

    “是,根本无人看护。”

    现在的情况是即有利又有弊,无人看守的话,便不会打草惊蛇,但也从侧面反应出那里的危险莫测。

    “主上,你真的要硬闯?”

    “没错。”

    我已经犹豫太久了,再不能优柔寡断下去了。少年我是绝不会娶的,但蓝草我势在必得。

    “主上,太危险了,您不能去!”

    我抬手,截住她的话头,“就算是死,我也必须硬闯。若我……真的无法活下来,剩下的就得靠你了。你必须将蓝草带回墨兰,救回凤后。”

    “主上……”

    “不要质疑我的决定。七日后,亥时,行动。”

    她知道拦我也没用,只得配合我行动。

    “……是。”

    几天内,我表现的古井无波。

    偶尔去仇白蛉处坐坐,顺带谈谈灵幽和大烈两国的关系,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她从开始的不理不睬转变成了深思熟虑。

    五国和平是母皇的遗愿,灵幽虽然超脱世外,并不参与争斗,但为保家国无虞,仇白蛉必须选择站队。

    要么独立,要么臣服。

    终于,她冷着一张无表情的脸,对我说,“我打算闭关数年,在闭关前,我会将圣司之位传给蓝儿。若你要商榷国事,到时候去找蓝儿……顺便给你提个醒,若你娶了蓝儿,灵幽就是他的嫁妆,任你处置!”

    我:“……”

    她要炼蛊了,开始不留情面的赶我,“出去!若是还没有决定好,就别再来烦我!”

    “仇白蛉,你……”

    “哐!”

    门在鼻子前被狠狠磕上,我竟然被……赶了出来!

    被她嫌弃了,我就只得转回竹屋。半路上,我神思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约七百米,开阔平原闭合而起,眼前出现一条黑暗的小路,遍布着各异的艳丽花朵,像荆棘般蜿蜒而上,通向山崖之巅。

    遥望山巅,只见云雾弥漫,雾气稀薄。乍看去轻灵空透,细看去却诡异难辨,恢恑憰怪。

    那些雾气掩映山巅,似乎通体漆黑,就像怪物的血盆大口,等待不识相的人前去挑衅。

    路上妖花朵朵,遍布厉刺,花蕊泛红,晶莹如血,随风微动似乎在起舞,夹杂异香的风扑鼻而来,一阵风云怪诞。

    灵幽谷是风景绝美之地,这里地方却弥漫着阴气,从湿暗的地底钻起,贯穿百骸的凉意勒紧周身,十分不自在。

    谅是我内功深厚,却也架不住此地的阴寒。待了半盏茶,被逼只得离开。

    回去的路上,侧面的草丛轻微一动,我眼神一冷,手已从袖中伸出,严阵以待,不料……

    “呀!”

    蓝色一团从里面跳了出来,咋咋呼呼地。

    原来是少年。

    我叹气,随即收了手。灵幽谷毒物太多,甚至有人把蟒蛇当宠物,满地游走,我不小心点,保不定就被当成美食给吞了。

    “蓝儿,你怎么在这?”

    少年似是没料到我在这,小鹿般的眼睛睁得老大,“啊,姐姐!我,我……”

    他像是刚打完架,浑身沾满了泥,衣袍也被抹的没半点颜色了。袍脚被撕碎了,破破烂烂的耷拉着。白皙的脚踝上也伤痕累累,全是碎片般的口子,青黑青黑的。

    “乱跑什么,还不穿鞋子?”责备之声响起,我毫不费力的将少年拦腰抱起,向前走去。

    “姐姐,你生气了吗?”少年软软的拦住我的颈项,俯首在胸前低低道。

    “没有。”

    “姐姐不开心?”

    “没有。”

    “姐姐撒谎,姐姐分明不开心。”他在我怀里如小猫般窝着,伸手抚上我紧蹙的眉头,“姐姐不要生蓝儿的气,也不要不开心。姐姐不开心,蓝儿也会不开心。”

    我脚下微顿,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年。

    几根杂草粘在他发丝上,头发也乱蓬蓬的,鼻尖染着几点污泥,就像只小花猫。那晶亮的眼睛里却隐含了几丝复杂的神色,而且眼眶微红,转而又十分澈静,不含杂质。

    哀伤?希望是我看错了。

    “姐姐是怕你受伤。若是你阿姐见你这副模样,怕是会心疼死。”

    “那姐姐呢,可会心疼蓝儿?”

    “……会。”

    “有多心疼呢,会是那种像是小花小草死掉的疼吗?”

    “嗯,很疼。”

    少年复又紧紧的缠住我的脖颈,仿佛很是不安,“姐姐不要疼,千万不要疼,好不好?”

    “只要蓝儿不受伤,姐姐就不疼。”

    这次,少年没有接话,显得异常平静。推门,我将他放入床榻,为他处理好伤口,捏好被角,坐在床头看他。

    “蓝儿乖,好好睡觉,知道吗?”

    我刚起身,袖脚被一阵细微的力道扯住,我转回头去问他,“怎么了?”

    他的半张脸都被蒙在了被子里,弱弱的声音传来,“姐姐可不可以陪着蓝儿?”

    “……好,蓝儿睡吧,等蓝儿睡着,姐姐再走。”

    “嗯。”他转过身子侧躺着,将我的手抱入怀里,“刚刚是蓝儿调皮,姐姐千万不要告诉阿姐,蓝儿不想让阿姐担心。”

    “好,姐姐知道。”我为他捏好被子,等着他睡熟,才抽出手臂,悄悄的合上门,出了房间。

    很快,计划好的行动时间到了。

    深夜,亥时。

    换上一身黑色劲装,束紧发冠,整装完毕。随身带了短匕,伤药和绳索等,以防危急情况的出现。

    “白棋,你在崖下接应。两个时辰后,若我没有下山,你就依计行事。”

    “是。”

    “两个时辰,足够了!”我最后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扯过面罩大步离开。

    夜,已降临,星遍布。

    星子像是泼墨挥洒的墨汁,点缀在蔚蓝发暗的画卷上。

    灵幽谷,一片寂静,万籁无声。

    那条路比白日来的更黑暗,幽深。奇花异朵霸占着道路,不留一寸宽的落脚之地,在夜色里浅眠着。

    我点燃火折,左手横着匕首,破开荆棘,屏息凝神的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我不敢乱动内力和轻功,生怕一不小心触动机关和毒物。

    接着火折微弱的光芒,只能看见三步内的情况,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大量时间。两侧从地下拔起密密麻麻的荆棘,直插入空中,如黑翼般夺取唯一的星光,更如妖怪般似乎在张牙舞爪。

    每砍掉一株毒物,就会有腐朽的香味缭绕在鼻翼,熏得人头晕难受。然而凉风袭来,路边两旁簌簌作响,耳测冷风阵阵。

    我呼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抹额际的汗珠,太累了。

    休息时,我发现路边有几株毒花上沾染了几点晶莹的蓝色液体,像水,又很粘稠。就在我周围,有几株毒物似乎被人砍坏了,叶子全部掉在了地上。

    我将火折凑过去,详细打量地上的痕迹。用匕首剥开草丛,只见底下有几个很凌乱的脚印,那脚印里也有怪异的蓝色。那些断掉的叶子已经干枯了,但断茬处却还很新鲜,似乎就是近几日才掉落的。

    难道有人来过?

    不可能。

    这里是灵幽谷的禁地,被明令禁止不许靠近。身为圣司的仇白蛉靠近这里都只能走秘密通道,除此之外,来这里的也只有像我一样不要命的家伙吧。

    那脚印看起来也凌乱不清,或许是经过的动物吧,我这样向自己解释。

    重新聚精会神,继续向上爬去。将近用了一个时辰,我才穿透云雾看见了山巅,但临到最后越不能放松警惕,否则必将功亏一篑。

    果不其然,我没猜错。

    “吼……”

    一声巨吼传来,黑影跳落眼前,地颤了颤。眼前的东西有三米多高,浑身长满黑鬃,看不清是个什么物种,就像是一只巨型黑狼,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绿光幽幽,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它用盯着猎物的眼神看我,暴躁的在前面转来转去,踏碎了一地狼藉。粗壮的爪子在地上乱刨,挺着狼躯向天长啸,响彻了树林,万鸟惊飞。

    “扑扇,扑棱……”

    白棋告诉我灵巅之上有一头灵兽,百年来从未下山,日日夜夜守护着蓝草,看来就是眼前这头怪物了。

    跟它废话也没用,我摆出了一副动手的架势。它也警戒的退后几步,在找最好的时机蓄势进攻。

    “吼……”它粗吼一声,压迫性的躯体向我扑来,尖爪带风。我飞身而起,自它背上悠然踩过,稳稳的落在了它身后。

    如此它追我躲下来,它似乎被我激怒了。暴怒的甩着头,愤恨的数次向我没头没脑的冲来,用了十足的野性,但一无所获。

    我的目的就是如此,将它拖垮,然后一击即中。

    趁着它扑出去正要转身的那一秒,千钧一刻间,我攥紧匕首向着它的面门击去,直直将短匕□□了它的右眼。

    “吼……”它痛的大吼一声,向后退去。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发现它的左眼是瞎的,里面血肉模糊,似乎是被人刺穿了,但尚未复原。它的脖颈下有几处蓝色的液体,闪着晶莹的光泽,沾染在它的伤疤周围。

    那蓝色,究竟是什么?

    我紧蹙起眉头,抽出匕首。将巨兽的粗吼抛之脑后,顺着已然空旷的山路,急忙向上飞去。

    虽没触动阵法和机关,但□□的手背上却还是不免划出了几条伤痕,伤口已经透出了青黑。刚刚在和巨兽缠斗过程中,右腿也不小心被它抓烂了,迟来的火辣辣的疼。

    终于,踏上千丈山巅。乱云深处,举手,可接晨星。

    云烟杳冥,半壁绛霞,犹有仙韶,恰似瑶台琼宇,却冷意可摸,凄风刺骨。

    我刚踏出一步,银光一闪。

    脚下一顿。

    蛇形手杖就横在我脖颈前方,黑红长袍临风肆肆,罂粟般妖艳的唇边勾起一抹冷冷的调笑。

    自夜空中响起:

    “哼……莫离凰,你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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