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四人,一眼看过去,记者们还以为kt才是那个助理。

    这个在武小柔囗中残暴凶狠的助理,头发自然地蓬松,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高大却单薄,秀美的五官有些像岛国治愈系明星小池彻平。此时乖乖地坐在江妩身边,满眼疲惫,眼圈下的淡淡乌青足可让人想象这个少年承受了多少心理折磨。

    他旁边的江妩亦好不了多少。

    很多明星在致歉或卖惨时,聪明一点的,都会作清汤挂面的打扮,而江妩不同,近一点的记者可以看见她为了掩饰憔悴,化了淡妆──可是观者并不会觉得她状况有多好。那一层薄粉,压根掩不住她红通通的眼眶,犹如一只饱受欺辱的小兔子,有了kt和萧宸在旁对比,姐弟俩看上去甚至像一对高中生。

    江妩是演技,江义则是本色演出,他是真慌。

    “各位记者朋友……”

    牙关打着架,江义差点咬到舌头,一枝枝镜头像枪炮一样对准他,新闻发布厅里坐满了人,人头涌涌,每一个都在听他说话,汗水湿透了手心,即使他在绞动手指缓解紧张,指腹也会因为太湿而打滑。声音变得不像自己的,他不安得想找个洞钻进去,却在手被姐姐悄悄握住时,勉强撑起了些微勇气。

    “我是江妩的助理,江义,就像刚才放的监控片段里一样,我虽然非常,非常不愿意伤害别人,但当那三个人影从暗处跳出来,袭击我负责的艺人时,替她承受袭击,并且保护好她,是我作为助理以及一个男人的责任,如果在我的自卫过程中,对那位粉丝做成任何伤害……”

    说到这里,江义忍不住呜咽了,他眼圈通红,牙齿发颤得更厉害。

    明明他除了那一脚踹开她之外,都已经在努力忍受没有还手了,这些人还想他怎样?为什么非要他道歉?为什么伤害人的明明是那三个粉丝,姐姐和萧宸却得出来像犯人一样公开受审?难道这就是当明星的代价吗?

    江义想起来,往年他还没来b市时,姐姐与他诉苦,说在b市出道有多么艰难,遭遇了多少白眼,他半信半疑,心里有一半觉得姐姐是在外头发达了赚大钱了不想给家里。

    这时,他为自己的无知和自私羞耻得脸颊通红,红得能滴出血来似的,更像一只瑟瑟发抖又不甘受辱的小兔子了。

    “我在此对她表示,深深的歉意。”

    一眨眼,江义眼里满盈的泪水便掉了下来,他吸吸鼻子:“但是,我不后悔当时保护姐姐的任何行为,我已经极力克制自己,除了必要的防卫之外,即使她们怎么打我挠我,我也不还手……”

    他记不清稿子上写的是什么了,强行道歉的屈辱感让他难以继续,又不敢当场逃开或者伏在桌上,只能强忍住已经掉出来的眼泪,脸色苍白,可却憋得眼眶与鼻尖通红,雾盈盈的眼眸发颤,男孩子掉眼泪又逞强忍住的模样,可爱得教人心疼。

    “不好意思,暂停一下。”

    萧宸拿起面前的麦克风,转身拍了拍江义的背,在收音范围内压低嗓子说:“你陪你姐姐回去休息室,这里有我们。”

    江义点点头,维持住一个男孩子最后的尊严,和江妩一起返回后台──结果后者就出来走了个过场,‘风头’全被弟弟抢了。门一关上,隔绝了外头的人声,弟弟吸了吸鼻子:“姐姐,你没事吧?”

    她脸皮如城墙,想来是场中心理素质最过硬的那一个,见弟弟强忍住眼泪的可怜模样,便伸出双手环抱住他:“我没事,委屈你了。”

    “……不委屈。”

    “真的不委屈?”

    “嗯。”江义小声地应了一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他自觉丢人,伸手去擦,结果流得更急了,束手无策,慌张又羞耻,恨不得挖洞埋了自己,手长脚长无处安放,直至姐姐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他才放缓了哭势:“我真不委屈……呜。”

    因为要说话,只好用鼻子呼吸,这才说了一句话的功夫,他便冒了个鼻涕泡泡,滑稽又可怜。

    “姐姐。”

    “嗯?”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

    “……”

    江妩沉默了一下:“你是我弟弟,冷静点。”

    “不是那个喜欢!”江义急了,又是一个鼻涕泡泡,赶紧从裤袋里摸出纸巾捂住鼻子:“哎哟老姐你别逗我了……”

    她闷笑,听着系统汇报爆表的好感度:“好好好,不逗你了,乖。”

    江义的努力,并非全然没有回报的。

    他哭唧唧的模样透过媒体放出去的记者会高清录像,上了新闻和各大门户网站的重点报导,这张和江妩酷似的脸,青涩秀美又雌雄莫辨的纯净美,显然得很普罗大众,尤其是女性的欢心,真情流露不似作假,加上流出的监控录像表示,他英勇地挡了在姐姐身前,除出第一下惊恐反击之外,一直默默承受,用肉身护着姐姐。

    舆论略微拉了回来,萧宸和星华的强硬态度也渐渐肃清了质疑的声音,虽然江义对於自己哭相被这么多人看见感到害羞,并且收到旧朋友发来他哭脸所使成的表情包时,忍不住扑倒姐姐嘤嘤嘤──但总体来说,结局还是好的。

    因为江妩当时删得太快,武小柔发现自己的录像消失了之后,只以为是当时太乱,没按对按钮不以为意,她在微博上坚称自己一开始虽然情绪激动,但后来是因为江妩和她的助理辱骂自己和萧宸的粉丝,才会情绪失控继续攻击,江义在记者会上的表现,全为鳄鱼的眼泪。

    柔宝_已脱粉:我只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我对萧宸,出於最纯粹的爱意和仰慕,如果不是江妩一直骂我,还有其他的粉丝,我会那么愤怒,那么激动!?有没有人体谅我的心情?

    柔宝_已脱粉:当时还有两个女孩子,后来打助理的也不是我,我只是一时激动打了他一巴掌,为什么你们都针对我?今日萧宸能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我,明天也能这样对你们这些粉丝!

    武小柔的登高疾呼,动摇了不少萧宸散粉的心,尤其是部份对江妩深恶痛绝的,更加认同她的话。由於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从上而下拍的,亦只能拍到大幅度的动作,嘴形无从分析起,於是到底是哪一边骂的人,完全成了罗生门事件。

    江义的伤的确不重,都是皮外伤,而法律意义上的轻势:至少也得骨折,星华的律师发出了律师信,要求她赔偿,而她在交出了数千元的医药费之后,继续在微博上血泪控诉自己受了天大委屈。

    《微笑》的拍摄继续进行,虽然导演和赞助商有考虑到丑闻影响想换掉女主,但萧宸明确表示,要是女主角换人,他宁愿赔钱也不演了,至於名声?依旧大把电影巴巴的想请他去演,粉丝再死忠,也撑不起一部电影的票房,最后要靠的,还是电影宣传、质量、排片以及路人囗碑,这些路人可不会管萧宸是不是真的交了女朋友。

    就在此时热度未停,但又进展凝滞的时候,一个很红的营销号奇葩分享站发出了一个粉丝投稿。

    奇葩分享站:有粉丝匿名给我投稿了这段影片,从拍摄角度来看,应该是当事人,咳,我只想说,这真的不是自黑吗……?#粉丝袭击萧宸事件#

    影片里,充斥着武小柔尖锐的谩骂。

    “……你敢打我!?”

    江义受伤护住江妩:“我艹你神经病啊!上来就打我姐,我报警了啊!”

    “江妩保安打人啦!连粉丝都打!呜呜呜琦琦你没事吧?要是我闺蜜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放过你们!”

    “你还手啊!你刚刚不是挺有种的吗?你敢还手,打粉丝,以后在娱乐圈就不用混了!”

    “江婊你勾引萧宸时不是挺牛逼的吗?让你狂!让你狂!”

    镜头对着萧宸一行人,把江妩的惊惶、江义的逞强保护姐姐全拍下来了。

    以前支持武小柔的粉丝,彷佛脸上被狠狠抽了一下,里头难听的谩骂声,连男孩子听了都要脸红,围观这事,并抱持客观态度的路人,看了这影片之后都明白了──这和那个粉丝的囗供可不太一样啊?

    武小柔惊慌失措,在微博上大呼这是捏造,是陷害她的。

    但影片角度分明是她拿着所拍下的,所以别人更倾向,她以为放出影片会更得人同情,没想到网民不傻,没被她糊弄到。

    江妩的粉丝原本因为洗不清偶像身上的污水而畏畏缩缩的,这视频一出,登时炸了,这都什么素质的粉丝啊!於是武小柔微博底下的评论,犹如被蝗虫过境般□□了一遍。

    就连萧宸的粉丝,大部份理智的都不愿意和武小柔扯上关系,甚至特地到江妩微博底下道歉,更多的是深觉丢人,哪一家偶像都以被她粉上为耻,有她带头,另外两个跟着她的女孩子一开始反而没被太多舆论扫到。

    直至受到骚扰电话和网络言语暴力的武小柔终於受不住这种反差,在自己微博post上了和其余二人的合照,控诉为何独独针对她一人,越撕越烈,发展频生。

    如果武小柔一开始销博重新做人,热度不会维持那么久,她始终在偶像粉丝堆里混了太久,心理承受力亦略优於普通人,她自觉能够翻盘,苦苦坚持,於是比谁都输得惨。

    至少有些一段时间,#粉丝袭击萧宸事件#都会维持着热度,即使事件淡化,网络世界亦会永远保存她的这段过往。

    只有萧宸和江义都有点懵逼:“老姐,当时她是骂得挺狠的,但好像……也没骂那么多吧?”

    “可能你吓坏了吧。”

    江妩轻描淡写,二人也没对这个疑点追究下去──只要结果对他们是好的,这就够了。

    惟一最肯定自己没说过那些话的武小柔,可惜她现在说什么都没人信,理应站在她那边的另外两个女孩子亦因为被她拉下水,而临阵倒戈,麻利儿的给江妩道歉之后删博退圈,倒也没人继续追究。

    枪打出头鸟,当时撕得有多狠,声音有多响,就反噬得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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