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棠笑道:“你别想多了,你瞧这匕首,比其他的匕首要短得多,伤不了人的。”说着,她又胡诌了一句,“在我的故乡啊,送匕首啊,就代表情比金坚,给你带着,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见匕首如见我,多好?”

    殷宁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顾清棠,总觉得她的话有些怪怪的,“什么叫做你不在的时候?”

    顾清棠正色道:“阿宁,你还真想我当小白脸啊?我可是大陵堂堂顾少府,可不能天天缩在驸马府中吃自家媳妇啊。”

    “你倒有出息了。”殷宁笑然点头,可转念一想,什么叫做“吃”自家媳妇?

    顾清棠瞧她脸色变化,知道她定是发现了这话中的调戏之意,连忙松开了手来,笑道:“呵呵,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入宫吧。”

    “顾!清!棠!”

    当小公主的羞怒声响起,顾清棠已跑出好几步远,笑然对着才从府门走出的殷影与小夕道,“小夕,快些扶长公主上车,我们该出发了。”

    “是。”

    殷影怔怔地深深看了一眼顾清棠,这样的驸马只可惜不是她的,不然,这日子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觉察到了长公主目光的热烈,顾清棠下意识地微微低了低头,走到小武牵的马儿前,翻身坐上了马背,“准备,入宫。”说完,她下意识地往赶车的车夫看了一眼,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粘了胡子乔装成府卫的秦中羽。

    希望,一切能如愿。

    顾清棠握紧了缰绳,看着通往皇城的路,掌心之中,悄然沁出了许多冷汗。

    “秦将军,年太后是破局的关键,所以,秦夫人这几日,只有受点委屈了。”顾清棠心头响起这句话,悄然发出一声轻叹。

    与此同时,京师城南的一户寻常百姓家中,打扮成农妇的柳云儿与明月静静坐在小院中,眸底满是忧色。

    “清棠一个人去破局,实在是太危险了。”明月一声轻叹,“也不知道她要拿那把匕首做什么?”

    柳云儿点点头,忧声道,“我们也只能在这里等她的好消息了,皇城你我是根本混不进去的。”

    “幸好清棠先将我们请到了驸马府,否则,这几日消失的人,定有你跟我。”明月越想越后怕。

    柳云儿伸手握住她的手,“当年不是你,我与清棠也活不下来啊。”

    “咳咳!”

    房中突然响起一声咳嗽声。

    柳云儿急道:“是秦夫人醒了!”

    明月已先她一步走进了房间,坐在了床边,扶起那个初醒的秦夫人,唤了一声,“秦夫人。”

    “这是……哪里?”秦夫人看着眼前陌生的两个姑娘,脑海中一片混乱,“我……我分明被宫卫抓了……我的夫君……我……”

    “夫人莫要担心,秦将军一切安好。”柳云儿也坐了下来,安抚道,“这里很安全,驸马爷办事向来可靠,你要相信驸马爷定会把秦将军安然带回来的。”

    “驸马爷?你们是?”秦夫人听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沉吟片刻,笑道:“驸马爷说,秦将军堂堂八尺男儿,却只能偷偷摸摸的活一辈子,实在是委屈,所以驸马爷今日把秦将军请了去,商量如何恢复他的活人身份。”

    “可能么?夫君犯的可是死罪!”

    “是啊,当年犯的是死罪,可是最后死了没?”柳云儿问了一句。

    “这……”

    “驸马爷救你们夫妻不易,你我能做的,便是在这里安静等驸马爷带好消息来。”柳云儿说完,笑然看向明月,“我相信,她一定会安然回来的。”

    “嗯。”

    ☆、第67章 终章 一

    今日,年太后在自己的凤阁设下了家宴,宴请的都是皇家亲族,可是,到了正午时分,却迟迟不见殷长安,年太尉与光王出现。

    这样的结果,顾清棠早已料到。

    年太后冷着脸看着一桌子的佳肴,她蓦地举起杯来,道:“哀家是老了,请人都请不来了,影儿,宁儿,清棠,来,陪哀家喝!”

    殷影与殷宁低头执杯,偷偷地看了一眼顾清棠。

    顾清棠苦笑着摇摇头,这是看她打圆场了啊?

    “太后,清棠敬你!”顾清棠举杯敬向年太后,却不打算说点什么恭维的话,就这样仰头一口把杯中酒给喝干净了。

    年太后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这顾清棠是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今日不知怎的,竟然一句话都不愿多说。想到今日这设宴的目的,心里又觉得更烦躁几分,许是殷长安知道这宴无好宴,所以才故意不来,殷长安不行动,弟弟年太尉根本不好先出手,这局势只会越来越僵。

    “清棠啊,哀家问你,哀家那弟弟待你可如慈父?”

    顾清棠郑重地点头,“自然。”

    “那今日既然是家宴,怎可少了你的义父?”年太后暗示了一句,“哀家也好几日没有瞧见陛下了,不如你先去请陛下来,哀家差人去催催弟弟,你们两个就去催下光王。”年太后这算是主动出击了,几乎殿上所有人都被派了差事。

    还能说不么?

    顾清棠起身对着年太后一拜,“是。”

    殷影与殷宁也只好拜退下来,可才走出大殿没多久,便被顾清棠给拦了下来。

    “正午甚热,这跑腿的事,还是交给我来。”顾清棠哈腰一拜,“阿宁,你带皇姐去汀兰宫小憩片刻吧。”

    “算你懂事!”殷宁点头轻笑,挽住了殷影的手,“皇姐,我们去小憩,就让驸马去跑腿。”略微一顿,又忍不住交待了一句,“太阳甚烈,你可慢些走,莫要晒坏了。”

    “嗯。”顾清棠浅浅一笑,“恭送阿宁与皇姐先走。”

    殷宁会心一笑,挽着殷影渐渐走远。

    顾清棠目送两人最终消失在了宫廊尽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整了整官服,径直往太后凤阁走去。

    “嗯?清棠,你怎么那么快便回来了?”年太后颇为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清棠。

    顾清棠正色对着年太后一拜,道:“清棠去而复返,自然是有要事禀报。”

    “何事?”年太后端然坐直了,左右看了一眼侍女,却没有屏退的意思。

    都到这个时候,屏退与不屏退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清棠抱拳再对着年太后一拜,“在清棠禀报之前,请太后先见一个人。”

    “谁?”

    “已故骑郎将秦中羽。”

    “他……还活着?!”

    “活着!”

    “宣!”

    一刻之后,秦中羽便被小太监引入了凤阁,他除去了脸上的胡须,当下跪倒在年太后面前。

    “罪臣秦中羽,拜见太后!”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年太后冷冷一声令下。

    秦中羽倒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年太后,“是!”

    年太后看清楚了秦中羽的样貌,惊声道:“你怎会还活着?!当年先帝明明下令灭你全家!”

    秦中羽看了一眼顾清棠,又看向年太后,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臣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若不是得驸马提醒,罪臣万万想不到当年刺死罪臣全家的真正理由!”他说得激动,声音开始有些颤抖,“当年……当年……太子殿下暴毙的前一夜,罪臣瞧见当今陛下偷偷进过东宫。”

    “你说什么?!”

    当年年太后一直怀疑自己亲儿暴毙定是人为,一直把矛头指向最大得益人二皇子,却不想竟是平日唯唯诺诺的殷长安!

    为何当年殷长安会拼命说服先帝下旨赐死秦中羽一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清棠当下抱拳道:“清棠觉得,太后您设下家宴,在这个时候,陛下是怎么都不会来赴宴的,所以,太后若有其他吩咐,清棠乐意效劳。”

    “他是哀家一手扶上龙椅的,他以为不来赴宴,哀家就奈何不了他么?!”年太后怒极凄厉地一声怒吼,狠狠一瞪顾清棠,“清棠,你哪里都不用去了,就带着秦中羽与哀家一起去找那个畜生!哀家要他给哀家的儿子偿命!”

    “是!”

    三人才走出凤阁,便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年太后面前,“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年太尉在宫门前遇伏!”

    “什么?!”年太后更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小子下手倒是够狠够快!来人,传哀家懿旨,命御林军集结宫门,速速救援哀家的弟弟!”

    “清棠,快跟哀家去宫门!”年太后现下又急又怒,说完这句话,便快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顾清棠给秦中羽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莫要着急,刻意放慢了半步,低声匆匆道了一句,“一会儿趁乱,你先去城南附近转悠,我自会派人送秦夫人与你会合。”

    “那你……”

    “我的公主还在皇城之中,她在哪里,我自然也该在哪里。”顾清棠双眸坚定地望着前路,心道:“阿宁,我会一直一直护着,做你这一世的大树。”

    汀兰宫的平静,因为宫门前的厮杀声,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发生了什么?!”殷宁望向候在殿门外的小夕,“小夕,你快去看看!”

    小夕重重点头,提裙跑出几步,便撞上了前来通报的惊慌小太监。

    “公……公主!不好了!不好了!年太尉在宫门前遇伏了!”

    “什么?!”

    小夕脸色大变,慌忙提裙跑了回来,急声道:“公主,宫中出大事了!年太尉在宫门前遇伏了!”

    “宫门?!清棠刚刚出宫,难道……”殷宁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驸马,“小夕,快,跟本宫去宫门附近瞧瞧,我担心驸马!”

    殷影连忙拦住她,“阿宁,宫门前定是一片混乱,我们这样过去,只会添乱啊。”

    “皇姐,你留在这儿,我跟小夕找两名宫卫护送过去,我们就远远看着,不会有事的!”殷宁摇头,“清棠是我的驸马,我一定要确认她没事才好!”

    “公主……”

    “小夕,我们走!”

    “是!”

    “皇妹!”殷影追了一步,左右看了看几个伺候的太监,“你们几个都跟上来,小心护着阿宁!”说完,便紧紧跟着殷宁往宫门前走去。

    “是!”

    殷宁的心悬得隐隐生寒,她下意识地捏了捏藏在袖中的匕首,暗暗心道:“清棠,你是不是知道今日宫中有变,所以才特意送了我匕首防身?”

    想到这一层,殷宁的心蓦地一揪。

    若是顾清棠知道今日宫中有变,那么顾清棠就必定参与其中,自古宫变总是伴随着血腥,殷宁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求,只求她的驸马安然无恙。

    烈日灼灼照在紧闭的宫门之上,血色撒满一地,厮杀的人影之中,飞溅的是鲜血,闪烁的是枪刃的寒光,呼嚎的是宫卫与太尉府家将的惨呼,飘荡的是浓浓的血腥味。

    年太尉端然骑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先锋将军带着自己的精锐家将与一千宫卫厮杀,他知道,那些宫卫根本就不是太尉府家将的对手,他要等的是这场可笑的伏击慢慢结束。

    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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