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孟孚,是名弃儿。父母算准了昆仑山凌虚道长下山的日子,把我扔在昆仑山下。那时凌虚还不是掌门,老婆刚刚与他离婚,膝下无子的他,理所应当的收留了我,我便成了他第一个徒弟,待他继任掌门,我又成了昆仑山所有弟子的大师姐。地位也可算是扶摇直上,直到那个小子的出现。

    那年我十岁,父母送他上山,听说他是个神童,从小便能看见妖怪,六岁时在邻居儿子的百岁宴上,亲手为邻居煲了碗妖鸡汤,治了邻居不举的毛病。八岁妖怪看了他便绕道走。有人说他命极硬,上克父母,下克子孙,父母便像送瘟神一样送他上昆仑。可真相是,那个说他命硬的人是凌虚花银子雇的,凌虚极爱才,不忍看他被埋没,实则却是我体弱多病,为了找个保镖。

    与凌虚的爱才不同,我爱财,财富的财。凌虚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我,我原是极讨厌他的,但看在他给了我一两银子的见面礼上,也便允了。

    凌虚将他带到我面前,我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个遍,真没看出眼前这个只知道吃手指,个子还没我高还有婴儿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是神童。

    “徒弟啊,以后这就是你师弟啦,比你小两岁。他可是神童,以后你就不用怕被妖怪欺负啦,就把他当符咒使,妖怪一出现你扔下他就跑,可灵了。”凌虚一脸讨好,边说边将他往前推,谁料一个不小心将他推到。我自然是知道师傅这么说是为了哄我开心,想来这么个小肉墩子倒在地上,也是够血腥的。我于是闭上眼,等着师傅将他抬走。

    谁料,他竟是自己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笑嘻嘻的往我身上贴。没想到小肉墩子居然这么皮实,我换了个地方坐,想起师傅在师弟师妹面前的作态,于是拿起教鞭,义正言辞:“我说小肉墩子啊……”

    “不是不是,他叫白晋,白晋。”凌虚在一旁提醒我。

    我做了个懂的姿势,然后继续说:“我说白晋啊……以后我就是你师姐了,你可得护着我。你说万一咱俩被妖怪抓了……”

    “我就让妖怪先吃我,给你逃跑的机会。”他很是聪明。

    “很好,很好。”我欣喜的冲他束起大拇指,又问:“那你万一要得着好吃的了……”

    “师姐先吃,你吃剩了我再吃。”他又抢答。

    “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啊……”我捏捏他的脸蛋,他脸蛋被我捏的通红却一直笑。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和谐,凌虚笑嘻嘻的走到我身边,不着痕迹的提醒我:“听说你承明师弟要回来了,这个……”

    “什么!太好了!快带我去梳妆打扮……”我简直欣喜若狂。承明是我师弟,今年二十一岁,昆仑山人见人爱的美男,前年去凡间游历去了,现在才回来。

    我刚要走,白晋却拽住我衣角,可怜兮兮的问我:“师姐你怎么不要我了?”

    “你先原地待命啊。”我赶紧将衣角从他手中抽走,随便敷衍两句,匆忙离开。跑了几十步,回头一看那小不点还在吗,变的豆粒儿那么大,心里竟有些难受,不过这种难受很快被喜悦冲散了。

    没想到,昆仑大殿炸开了锅,承明竟找了个妖怪老婆回来,请求师傅成全。我个子太小,奈何师弟们一个一个虎背熊腰,如山一般伟岸的身材实在让我自卑,我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这时,只见白晋挡在我面前,拂开人群,为我开路。他与我个子都不高,只要为我撑开狗洞那么大的地方,我就能钻过去。我在人群边缘感激的望了他一眼,这孩子这么小就会溜须拍马,将来必成大器。

    我终于挤到人群之前,只见承明与他老婆一同跪着,师傅站在他们面前狠声训斥。

    我望了望那女人,姿色很一般,想不通承明为何会迷上她,又听师弟们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议论她是狐妖时,我想通了。

    后来,承明被逐下山,法力全废,我因少了个思春对象而伤心了几天,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我喜欢玩,偏生凌虚最不喜我下山,于是我偷跑下山的情况也是有的。下山途中妖怪不是没碰到过,只是白晋保镖当的很出色,又因他混世大魔王的名号在妖怪圈是出了名的,一路上没什么事。

    可偏偏那天就出了事,原因就在承明他老婆。他老婆是个极能吃醋的,凡是喜欢承明的她一个也不放过,也就不难想为什么承明会娶她了。她也不知从哪知道我喜欢承明,虽然我年纪尚幼,才十岁而已,她却认定我对她造成威胁,非要将我除之而后快。也难怪,她那张脸,随便出来一个女的都会对她造成威胁。

    她先是拿冰糖诱我,我自然是没上钩,白晋却上钩了,拿着冰糖乐呵呵的跟着那狐妖走。我拉住白晋不让他走,那狐妖就露了凶相,我与白晋看见她真面目第一个想法就是,尖叫,然后再跑,因她那张脸,委实对不起狐妖这一种族。

    没跑多远,白晋就跑不动了,他躲在石头后面,摇摇头,气喘吁吁的,“师,师姐,我跑不动了。你走吧,让妖怪吃了我,你就有时间跑了。”

    我打了他一下,喝道:“你怎么就那么点志气,这妖怪盯的是我,吃了你也没用啊!”

    这么说着,狐妖突然来了,她化为狐身,一爪便劈向我,我赶紧闭眼,可预期的疼痛却没来,我将眼睁开,看见白晋挡在我面前,背上有一条约一尺长的伤口,鲜血淋漓,何等恐怖。

    “师姐,快,快跑啊……”他苍白着小脸,让我离开。

    我一向是以贪生怕死著称,可看见白晋如此,我顿时涌上一股火气,觉得自己要是跑了良心肯定一辈子不安。我拔剑大骂那妖怪:“好你个丑妖,竟敢伤我师弟!你跑不了了,拿命来!”贪生怕死之人竟要与别人拼命,那情势当是何等壮烈。

    可狐妖却没理我,她沾了白晋血的手正冒青烟,她痛苦的嚎叫着,捂着手在地上打滚,想来是白晋的血灼了她。

    按照常理,我此刻应该再上去补一刀,可她长的实在是凶恶,让我放弃这个想法。我赶紧扔下剑,背着白晋转身就跑。那小子想来是没少偷吃,竟然这么重。我用尽全力奔跑,白晋已经忘记了疼,迷迷糊糊的说困。

    我着急,他这一睡可能就起不来了,于是我骂他:“好啊你,师姐没脱离危险,竟然敢睡。你死了肉质就不新鲜了,丢给妖怪万一人家不买账怎么办?”

    他赶忙睁开眼睛,“对,我不能睡,白晋要保护师姐,不能睡,不能睡。”说着说着,声音又越来越小。

    我赶紧又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你娘吗?我告诉你,你要是睡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就你这等姿色,到了地府一定会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女鬼抓去当男宠,吓不吓人!”

    他一个激灵又起来,我放下心,又开始加快速度。谁料那狐妖阴魂不散,又挡我去路,一只手已经被白晋的血灼的廖剩无几,还滴着血,模样狼狈至极。我咽了下口水,后退几步,那狐妖又欲追上,却被剑正中心脏。凌虚将剑从她背后中抽出,我一见是师傅,立马放下心。

    “师傅,白晋他快死了。”我赶紧跑到他身边,一脸焦急。

    凌虚什么也没说,突然狠狠在我右脸来了一巴掌,怒色清晰可见,他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将白晋抱起来,留我在原地,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是凌虚第一次打我,那一巴掌真够狠的,半天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我捂着被打的脸,没哭,觉得那一巴掌是应该的。他们走了很远,我才想起跟上。

    等回到昆仑,白晋的伤口已经发黑,妖爪有毒,凌虚使劲浑身解数将毒逼出,可余毒未清,他高烧不退。

    师傅当真生了气,整整七日,他昏了七日,我跪了七日,迷迷糊糊听他一直说着要保护我。我便无奈,他确是护了我,可这后劲着实不小啊,又是巴掌,又是罚跪的,我倒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我。

    第七日眼,白晋终于醒了。他睁了眼,身旁只有我一人,他看见我便笑了,“师姐,我没死,我居然没死!”

    “是。”我僵硬的一笑,“你没起,我快死了,膝盖都快跪烂了。”

    “我扶你起。”白晋说着便要下床,牵扯到伤口,小脸一抽。

    “你可得了吧,你放心,膝盖跪烂的那是傻子,我膝盖下面垫着棉垫呢!”我骗他,摸了摸自己膝盖,确是很疼。

    想起那日自己的壮举,我饶有兴趣的问他:“哎,我那天是不是特有派,有没有大侠的风范?”

    白晋想了想,话语的确写实:“那天你的手在抖,抖的很厉害,说话声也很小人家妖怪都没听见……不过师姐放心!”他话锋一转,“白晋会保护师姐,这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

    “你还是好好养伤吧,保护我的事儿先放放,长大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吧。”我安慰他,这孩子也太老实了。他不甘的闭嘴,恰逢师傅进来,我于是费劲的站起来,灰溜溜的跑出去。

    不过白晋伤好之后确实特别用功,有时候我叫他去玩他甚至都会回绝。

    直到他十三岁,没有了婴儿肥,个子也窜的比我高,武功也在我之上。然后就到了可爱的小孩变得不可爱了的年龄,也就是叛逆期。直到有一天,他居然让我改口叫他师兄,我们的故事才算刚刚开始。

    他十三岁那年我十五岁,别人都说我与白晋青梅竹马,一提青梅竹马,便有人想到青春戏,可不说我们不爱,就是爱了,也定是相爱相杀那级别的。可能是凌虚老头过于偏向我,白晋心有不平。我们渐渐的互看不爽,凌虚老头为了让我们搞好关系也是废了不少劲,常安排我们一起学习写字。但由于我们互看不爽,最后总会由文字冲突演变成肢体冲突,我们打过的架比上厕所都多。

    我自幼体弱,但最能要了我的命的是冬天,每当雪下之际右脸都会疼的要死。于是为了让我免受痛苦,每到秋末冬初,凌虚老头都会施法让我在冬天陷入沉睡,形如冬眠。

    再说白晋没了婴儿肥的事儿,他十三岁那年竟成了昆仑山远近闻名的帅哥,风头竟盖过当年的承明。但白晋始终没忘保护我的本分,曾记得有个新来的小姑娘因爱慕白晋而当面抹黑我,后来便再没见到她。每次我跟同门打架或是被妖怪追杀,他总会第一个站出来,所以昆仑山上关于我俩的留言颇多。我原也以为他喜欢我才会跟着我,毕竟我此生桃花稀缺,有个喜欢自己的人也是好的。后来才知道他每帮我一次就能从凌虚老头那得两块冰糖。

    童年之趣至此,再讲,就是我们长大之后的事儿了。

章节目录

浮生曰:醉时惊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子夜时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子夜时歌并收藏浮生曰:醉时惊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