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月.楔子】
那晚，成了他毕生的噩梦。
火星自熔炉溅出，在空中飘摇一瞬后消逝。那晚是月晕，星星此以往要暗淡许多。他躲于暗阁之中，透过被热气扭曲的空间隐约可见外面的血腥。师兄们拔剑与那人缠斗，一个一个倒于血泊之中，刀光混着血影在他眼中不断往复，那人越是靠近，身旁的尸体就堆的越是多。他远远便嗅到他的气味，似魔非魔。
师傅命身旁仅有的人关上最后一道门，透过木缝对他说:“墨白，待会闭上眼睛，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哭，更不要出来。”
他捂住嘴，将将要哭出来，却忍住了。他点头，师傅大约是望见了，转过身，命令身旁之人开门，那人却未动。
“师傅，你为何要如此拼命守护他？再这样下去，整个昆仑都逃不过被屠的命运。”
空气中，隐约可闻哭声，而今这里，只剩下十人不到。
他惊诧，那些师兄们的死，道是因他？
“你休要再说，我答应长颜誓死守护她的孩子，背弃誓言，是不义。鸑鷟乃上古一脉，鸑鷟之心食之道行大增，把鸑鷟之心让这等贼人拿去，是不善。此等不义不善之举，我做不到。如今，我即使拼尽性命也不要紧！”
他在暗阁之内内心又是一阵起伏，长颜，是他娘亲，自大出生就见过一面的娘亲。他想出去一探究竟，可暗阁被施了结界，以他的能力根本打不开。
这时，门被破开，当即断为两截，碎屑满天，飞入眼中又是一阵刺痛。那人眼眶猩红，长刀上挂着零星的血珠，将落未落，他慢慢逼近，步调沉稳。他身后，是无边无尽的尸体，他们身上带着各色伤口，倒伏在地，白色长衫染得鲜红，再无活口。
周遭弥漫着死亡的气味。
“那个小鸑鷟呢？”那人并未先动手。
师傅拔剑之声异常刺耳，语气坚决:“不知道。”
“鸑鷟之心，岂是你这等邪仙所能得的？”师傅身旁的徒弟附和。
那人未提刀，眼眸轻抬，一道伤口便绽裂在那徒弟身上，他瞪着眼，骤然倒地。
师傅大喝一声，上前与他一战。刀剑摩擦之音，拳脚相加之声，他都听在耳里。
师傅渐渐不是他对手，那人躲过师傅的剑，一刀砍碎熔炉，火星飞入师傅的眼睛，趁着这个空当。他一脚将师傅踹翻在地。
师傅嘴角挂着血丝，捂胸后退，只听那人轻蔑的笑着：“师兄，一别数年，你倒是有所退步。什么时候，竟也败在我的刀下。师尊早就告诉过你，莫不能为情所困，为了那个叫长颜的，你当真牺牲不少，可后来呢，人家到底嫁做他妇。”
师傅呕出口血，喘着气，不甘示弱：“师弟，说到底，你还是嫉妒。得不到便毁掉，便是你的本性。也正因师尊看透了你，才会把昆仑交给我。”
那人一脚踩中师傅腹部，一声清脆，断了他的肋骨。他狞笑，不可一世：“我嫉妒？我为什么嫉妒？若不是长颜执意护你，我也不会杀她，说到底，她还是因你而死。”
一朵恨的花，悄然开在他心上。原来那人，就是杀他娘亲的凶手。他第一次体会到恨，原来怒火中烧的感觉，竟是如此痛快。他想冲出去与那人决一死战，可无奈结界束缚了他。
他紧握手中的短刃，甚至划伤了自己的手也不在乎，鲜血淋漓只为寻求解脱，可是无法解脱。
“恨的感觉痛快吗？复仇的感觉更痛快呢。要我帮你复仇吗？”血滴到第三滴时，来自他心底，有一个声音搅的他身心不宁。
“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他低声喝道，内心愈发不能安定。
那声音笑了，“不用管我是谁。反正你现在想的，不也是想杀掉那个男人吗？你唤醒了我，作为报答，我可以帮你杀掉他。但是要借你身体一用，可以吗？”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他还未说完，内心一阵涌动，他失去意识。再一抬眸，原本墨色的眸化成红色，樊枯将短刃扔了，手指动了动，不消片刻伤口自己愈合，望了望这幅身体，他一身邪佞。
“忘了告诉你，我借东西从来都不会还。”
外面，那人再听不得废话，一刀斩下师傅头颅，继而望向四周，扬声威胁：“我知道你在这里，小鸑鷟，不想像你母亲那样，就一辈子躲着！”语罢，他转身欲离开。
樊枯破开结界，于暗阁中走出，语调轻盈却满带轻蔑：“该躲的明明是你，你倒有脸来，真是不怕死。”
那人一愣，旋即回头，嗅到一股浓重的魔气，他惊讶：“你身为鸑鷟，为何满身魔气？”
樊枯脸一变，“别拿我跟那个胆小鬼相提并论，他是仙没错，可我不是。我既是替他完成复仇，你今日就走不了了。”语罢，手掌倾覆，凝结一团黑气，攻向那人。那人身子一跃，意图躲过，谁料樊枯化身鸑鷟，抬爪抓住他，他提刀斩其爪，电光火石间，还温热的两指被他斩下，樊枯立即松手，他便落于那团黑气之中。
樊枯化成人身落地，捡回那两指，重新安上，含笑享受着他痛苦的模样。
丝丝魔气钻入他双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眸渐渐全黑，他痛苦的捂着双眼，刺青爬上他的脸，以刀为杖，他单膝跪地。黑气在他体内正改变他的构造，从眼角流出的血已然成为黑色。
“你对我做了什么？”
樊枯冷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竟能被你这等货色击败。你是仙不像仙，似魔而非魔，不伦不类，当真可悲。内心极度空虚的人，才会想起用鲜血填满。你负了血债，如今想回头，也是无门了。”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喝。
樊枯将笑意敛的一干二净，“你既无法回头，何不走的彻底。从今往后，你不是仙，是魔。”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他歇斯底里的喊着，提刀攻向樊枯。他抬手，刀与他即刻产生共鸣，飞入他手，他虽望不见，却能凭感觉攻向樊枯。
“给你魔的身份你竟排斥，当真不识抬举。既然不想做魔，就去死吧，忘川河底，记得好好看看长颜的模样。”
樊枯凭空幻出一柄长剑，与他过招。他功底深厚，知道鸑鷟致命处，刀刀致命。
两人身影飞舞极快，衣袂于空中翻飞，有几次他险些夺了樊枯的命，却因樊枯飞快的动作而仅割下几块破布。他气的用刀将碎布片搅碎，又发起攻势。
樊枯闪身躲过他匆忙的一刀，而今他真气已然涣散，任凭谈天本领在身，心乱，剑法亦乱，只凭一腔怒气是不能取胜的。在他又欲使下一招的空当，樊枯另一只手又幻出一柄长剑，身子侧覆任长刀割下他一缕飘飞的发丝，代价却是冷剑入腹。
只觉胸口一凉，如今他已觉不到疼。他双眼浑浊，忘不见前方。只随着感觉向腹部处动了动，发髻凌乱，狼狈不堪。
“长颜……长颜……”他低声呢喃着。
樊枯蹙眉，“如今的你，不配念她的名字。”语罢，用剑划过他喉咙，他倒地，至死未瞑目。
樊枯欲使他瞑目，却闻远处传来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气息而非敌意。樊枯思量着，若想安然无恙的出去，便不能再起祸端，于是将双剑隐去，为自己添了伤口，躲在暗阁，静观其变。
声音逐渐近了，先入耳的是位长者的声音。
“虚月，你去找墨白，我与众狐且看这附近还有没有活口。”
“嗯。”少女应下，脚步声渐渐朝他逼近。
他未接触过人，竟紧张起来。真气凝结，欲攻击所来之人。
结界已无，她很轻松的打开暗阁之门，望见他，笑脸盈盈。
“墨白哥哥，虚月来接你了。你不要怕，从今以后虚月就是你的家人，寒谷就是你家。”
不愧是从极寒之地前来，他闻到一股浓重的雪的气息，身子被浸的冰凉，竟忘记防备。
虚月，那个女孩说，她叫虚月。
他默默记下，这双眼睛的主人，叫虚月。
那晚，成了他毕生的噩梦。
火星自熔炉溅出，在空中飘摇一瞬后消逝。那晚是月晕，星星此以往要暗淡许多。他躲于暗阁之中，透过被热气扭曲的空间隐约可见外面的血腥。师兄们拔剑与那人缠斗，一个一个倒于血泊之中，刀光混着血影在他眼中不断往复，那人越是靠近，身旁的尸体就堆的越是多。他远远便嗅到他的气味，似魔非魔。
师傅命身旁仅有的人关上最后一道门，透过木缝对他说:“墨白，待会闭上眼睛，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哭，更不要出来。”
他捂住嘴，将将要哭出来，却忍住了。他点头，师傅大约是望见了，转过身，命令身旁之人开门，那人却未动。
“师傅，你为何要如此拼命守护他？再这样下去，整个昆仑都逃不过被屠的命运。”
空气中，隐约可闻哭声，而今这里，只剩下十人不到。
他惊诧，那些师兄们的死，道是因他？
“你休要再说，我答应长颜誓死守护她的孩子，背弃誓言，是不义。鸑鷟乃上古一脉，鸑鷟之心食之道行大增，把鸑鷟之心让这等贼人拿去，是不善。此等不义不善之举，我做不到。如今，我即使拼尽性命也不要紧！”
他在暗阁之内内心又是一阵起伏，长颜，是他娘亲，自大出生就见过一面的娘亲。他想出去一探究竟，可暗阁被施了结界，以他的能力根本打不开。
这时，门被破开，当即断为两截，碎屑满天，飞入眼中又是一阵刺痛。那人眼眶猩红，长刀上挂着零星的血珠，将落未落，他慢慢逼近，步调沉稳。他身后，是无边无尽的尸体，他们身上带着各色伤口，倒伏在地，白色长衫染得鲜红，再无活口。
周遭弥漫着死亡的气味。
“那个小鸑鷟呢？”那人并未先动手。
师傅拔剑之声异常刺耳，语气坚决:“不知道。”
“鸑鷟之心，岂是你这等邪仙所能得的？”师傅身旁的徒弟附和。
那人未提刀，眼眸轻抬，一道伤口便绽裂在那徒弟身上，他瞪着眼，骤然倒地。
师傅大喝一声，上前与他一战。刀剑摩擦之音，拳脚相加之声，他都听在耳里。
师傅渐渐不是他对手，那人躲过师傅的剑，一刀砍碎熔炉，火星飞入师傅的眼睛，趁着这个空当。他一脚将师傅踹翻在地。
师傅嘴角挂着血丝，捂胸后退，只听那人轻蔑的笑着：“师兄，一别数年，你倒是有所退步。什么时候，竟也败在我的刀下。师尊早就告诉过你，莫不能为情所困，为了那个叫长颜的，你当真牺牲不少，可后来呢，人家到底嫁做他妇。”
师傅呕出口血，喘着气，不甘示弱：“师弟，说到底，你还是嫉妒。得不到便毁掉，便是你的本性。也正因师尊看透了你，才会把昆仑交给我。”
那人一脚踩中师傅腹部，一声清脆，断了他的肋骨。他狞笑，不可一世：“我嫉妒？我为什么嫉妒？若不是长颜执意护你，我也不会杀她，说到底，她还是因你而死。”
一朵恨的花，悄然开在他心上。原来那人，就是杀他娘亲的凶手。他第一次体会到恨，原来怒火中烧的感觉，竟是如此痛快。他想冲出去与那人决一死战，可无奈结界束缚了他。
他紧握手中的短刃，甚至划伤了自己的手也不在乎，鲜血淋漓只为寻求解脱，可是无法解脱。
“恨的感觉痛快吗？复仇的感觉更痛快呢。要我帮你复仇吗？”血滴到第三滴时，来自他心底，有一个声音搅的他身心不宁。
“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他低声喝道，内心愈发不能安定。
那声音笑了，“不用管我是谁。反正你现在想的，不也是想杀掉那个男人吗？你唤醒了我，作为报答，我可以帮你杀掉他。但是要借你身体一用，可以吗？”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他还未说完，内心一阵涌动，他失去意识。再一抬眸，原本墨色的眸化成红色，樊枯将短刃扔了，手指动了动，不消片刻伤口自己愈合，望了望这幅身体，他一身邪佞。
“忘了告诉你，我借东西从来都不会还。”
外面，那人再听不得废话，一刀斩下师傅头颅，继而望向四周，扬声威胁：“我知道你在这里，小鸑鷟，不想像你母亲那样，就一辈子躲着！”语罢，他转身欲离开。
樊枯破开结界，于暗阁中走出，语调轻盈却满带轻蔑：“该躲的明明是你，你倒有脸来，真是不怕死。”
那人一愣，旋即回头，嗅到一股浓重的魔气，他惊讶：“你身为鸑鷟，为何满身魔气？”
樊枯脸一变，“别拿我跟那个胆小鬼相提并论，他是仙没错，可我不是。我既是替他完成复仇，你今日就走不了了。”语罢，手掌倾覆，凝结一团黑气，攻向那人。那人身子一跃，意图躲过，谁料樊枯化身鸑鷟，抬爪抓住他，他提刀斩其爪，电光火石间，还温热的两指被他斩下，樊枯立即松手，他便落于那团黑气之中。
樊枯化成人身落地，捡回那两指，重新安上，含笑享受着他痛苦的模样。
丝丝魔气钻入他双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眸渐渐全黑，他痛苦的捂着双眼，刺青爬上他的脸，以刀为杖，他单膝跪地。黑气在他体内正改变他的构造，从眼角流出的血已然成为黑色。
“你对我做了什么？”
樊枯冷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竟能被你这等货色击败。你是仙不像仙，似魔而非魔，不伦不类，当真可悲。内心极度空虚的人，才会想起用鲜血填满。你负了血债，如今想回头，也是无门了。”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喝。
樊枯将笑意敛的一干二净，“你既无法回头，何不走的彻底。从今往后，你不是仙，是魔。”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他歇斯底里的喊着，提刀攻向樊枯。他抬手，刀与他即刻产生共鸣，飞入他手，他虽望不见，却能凭感觉攻向樊枯。
“给你魔的身份你竟排斥，当真不识抬举。既然不想做魔，就去死吧，忘川河底，记得好好看看长颜的模样。”
樊枯凭空幻出一柄长剑，与他过招。他功底深厚，知道鸑鷟致命处，刀刀致命。
两人身影飞舞极快，衣袂于空中翻飞，有几次他险些夺了樊枯的命，却因樊枯飞快的动作而仅割下几块破布。他气的用刀将碎布片搅碎，又发起攻势。
樊枯闪身躲过他匆忙的一刀，而今他真气已然涣散，任凭谈天本领在身，心乱，剑法亦乱，只凭一腔怒气是不能取胜的。在他又欲使下一招的空当，樊枯另一只手又幻出一柄长剑，身子侧覆任长刀割下他一缕飘飞的发丝，代价却是冷剑入腹。
只觉胸口一凉，如今他已觉不到疼。他双眼浑浊，忘不见前方。只随着感觉向腹部处动了动，发髻凌乱，狼狈不堪。
“长颜……长颜……”他低声呢喃着。
樊枯蹙眉，“如今的你，不配念她的名字。”语罢，用剑划过他喉咙，他倒地，至死未瞑目。
樊枯欲使他瞑目，却闻远处传来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气息而非敌意。樊枯思量着，若想安然无恙的出去，便不能再起祸端，于是将双剑隐去，为自己添了伤口，躲在暗阁，静观其变。
声音逐渐近了，先入耳的是位长者的声音。
“虚月，你去找墨白，我与众狐且看这附近还有没有活口。”
“嗯。”少女应下，脚步声渐渐朝他逼近。
他未接触过人，竟紧张起来。真气凝结，欲攻击所来之人。
结界已无，她很轻松的打开暗阁之门，望见他，笑脸盈盈。
“墨白哥哥，虚月来接你了。你不要怕，从今以后虚月就是你的家人，寒谷就是你家。”
不愧是从极寒之地前来，他闻到一股浓重的雪的气息，身子被浸的冰凉，竟忘记防备。
虚月，那个女孩说，她叫虚月。
他默默记下，这双眼睛的主人，叫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