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春柳也是这么跟夏亦柯说的。

    当时夏亦柯说清者自清,他不必做这哗众取宠的事情来讨好她。

    于是那次会议闹到最后,便不欢而散。

    今日到了这紧要关头,春柳又说出了这一模一样的话来

    若是夏亦柯再说出上次之语,这才进行不久的会议,便又要不欢而散了。

    “等等,我想听听夏执事如何解释与中殿结盟之因,春执事先别着急。”冬无雪怕因这二人置气之因,把这来之不易的夜议又给弄吹了,当即说道。

    “不如这样,这几日谷主的病情有所稳定,能见人了。明日便请三位到那清心居去看看谷主,以证明我夏亦柯没有做对不起谷主的事,而我为何要与中殿结盟之因,到时我也会给诸位一个合理的答复,如何?”夏亦柯看了一眼冬无雪,说道。

    “好啊,可要说到做到,别派侍卫拦着我们。”春柳每次去那穹庐,便会被人拦住,肚子里全是怨气,故而她很是阴阳怪气地说道。

    “也行。”冬无雪同意道。

    “没问题。”秋川笑了笑,对夏亦柯说道。

    春柳见这秋川一直帮那夏亦柯说话,心里生气,一下站起身来,“哼”了一声,拉着那冬无雪就走了,留下一脸愁容的夏亦柯,和那依然淡淡笑着的秋川在那殿里。

    春柳如此对秋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秋川早已习惯,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反背在身后,打趣夏亦柯道:“怎么还坐在那儿,你该不会真如春柳所说,是觊觎那谷主之位吧?”

    夏亦柯连忙站起身来,从那梯子上走了下来,摆手道:“秋兄你别吓我了,我都快被柳儿说怕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柳儿嫉恶如仇的性格,她就是这么个脾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咱们四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她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哥哥,如今你成了嫌犯,她觉得丢人、得耻辱,觉得恨铁不成钢,才那么对你的,你别怪她。”

    “我哪敢怪她啊,她就是那么个性格的人啊。”夏亦柯从那上面走了下来,充满爱怜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说她了。你这些日子来也辛苦了,最近谷主的病情可有起色?”秋川拍了拍夏亦柯的肩膀,问道。

    “好多了,这半个多月调理得很好。”

    “噢,看来青老还真是有两下子,前两个月谷中那么多医老都没什么弄出什么名堂来,他一回来谷主就病情稳定了,看来过不多久,谷主就能恢复了啊。”秋川露出笑容说道。

    “倒也没那么快,起码要花三年的时间。”夏亦柯低落地道。

    “没事,三年也就弹指一挥间,你别太担心了,先回去休息吧,谷主还靠着你保护呢。”

    “秋兄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一直以来都相信我不是凶手。”夏亦柯感动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忙了,明天早上见。”秋川笑了笑,走出殿门,对夏亦柯说道。

    “嗯,明早见!”

    回到清心居,打发婢女下去后,见魏盛醒了过来,夏亦柯便笑着对他道:“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你去哪儿了?没你在,我睡不踏实。”魏盛看着夏亦柯说道。

    “我去见春柳们了,他们找我有事。”

    “是啊,你现在是代理谷主,确实要常与他们会面。这几天都是我太脆弱了,老是要你在清心居陪着我,他们没说你什么吧?”魏盛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说什么,他们哪敢说我什么。”夏亦柯笑笑,道。

    “那觞花节是不是已经进入团队赛了,过几日便要决出新一轮的胜负了呢。”魏盛也笑了笑,说起那觞花节来。

    “是啊,今年的孩子比去年的要斗得厉害些呢,一个比一个猛呢。”

    “我看啊,那栗雨、秦沂是一定能够进入扶仙塔的,他俩都是水属性的血脉,要是遇到,肯定有一场好战!”

    “对啊,那栗雨出去历练一年,大有一番长进,要是能进入扶仙塔,出来之时,必是跟玉白艾一样的高级护法。”

    “玉白艾那孩子,已经成了高级护法啦?”魏盛惊讶地问道。

    “对啊,我前天还去东凰阁见了他呢,他的技能都学得不错,就是还是那么自卑,我怕他到最后啊,也只能止步于中级长老。”

    “不会的,那孩子既然能够一年之内,就突破自身超越了所有人,成为进入扶仙塔的第一名,又能一出来就成为高级护法,想来最后是大有成就的。”魏盛喜滋滋地说道。

    “可谷中那些长老、弟子都并不喜欢他,我真怕他突然有一天就放弃了。”

    “或许他可以走一条当尊者的路,哪天你带他来让我瞧瞧,我和他谈谈。”

    “好。”夏亦柯答应道。

    他心里想着如何告诉魏盛明日要见春柳等人的事,说完这话后,听魏盛不再说话,也没有主动提起话题。

    那魏盛也是许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此时有些累了,便躺在床上,睁开双眼看着夏亦柯的下巴,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但却并不沉寂。

    甚至,两人之间,还有高于默契的温暖。

    过了一会儿,魏盛又有些精力了。

    便听他对那夏亦柯道:“咱们许久没有这么说过话了。”

    夏亦柯正在沉思,听到魏盛突然说话,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是啊,咱们许久没有说过这些话了。改天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今天五月多少了?”

    “五月十六了。”夏亦柯说道,随即又问魏盛道:“问这个做什么?”

    “算算你还有多少天走啊。”魏盛说道。

    夏亦柯听魏盛说这话,差点脱口而出还有六天就走了,却硬是强行把那个“六”转变了成了“你”,假装镇定地问道:“你说什么呢,我就在荒谷呆着,哪儿都不去。”

    “别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青老都跟我说了。”魏盛说道。

    “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夏亦柯激动地问道,一边在心里埋怨,“青老怎么就憋不住话呢,这不是给魏盛增加负担吗?”

    “上次你送水宫主去柏容洞的时候,青老就给我讲了。我很感谢你为了我,愿意做这些不讨好的事。”魏盛见夏亦柯有些不开心,当即安慰夏亦柯道。

    “你不怪我吗?我那么做,可是打破了很多条谷规的呢。”夏亦柯见魏盛竟然不怪他,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我为什么要怪你。再说了,你一直就期望打破谷规,这不正好遂了你的愿了吗?”

    “愿倒是遂了,但是麻烦也不少啊。我今天一时情急,答应让春柳、秋川、冬无雪明天一早来看你,还不知道他们明天见到你会跟你说些什么呢。”夏亦柯做了很多情景建设,没想到最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话说出来了,当即笑笑,心里乐道:“还是魏盛了解我啊。”

    “让他们来吧,我知道怎么应对。”魏盛笑着对夏亦柯眨了眨眼睛。

    “嗯,你也累了,早点睡吧。我就坐在床边,不走。”夏亦柯见那魏盛眼角有了皱纹,拉起了他的手,轻声道。

    “好。”魏盛对着夏亦柯笑了笑,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春柳三人如期进了清心居,见了魏盛。

    春柳见着魏盛,果然很是激动,一上去就检查魏盛的身体,对他说了很多夏亦柯的坏话。

    那秋川和冬无雪两人都还比较淡定,和魏盛谈了些最近谷内发生的事情,征询了一下魏盛对邀请列寇来觞花节、和中殿结盟的看法后,便也就带着那春柳离开了。

    三人与魏盛见面的时候,夏亦柯并不在场。

    因为春柳为了谈话不受限制,特意把夏亦柯赶了出去。

    等他三人走了,夏亦柯才急忙回到清心居,去见魏盛。

    他见到魏盛的时候,魏盛似乎心情还不错,见着他便笑了笑,对他道:“麻烦解决了,你就放心去中殿吧。”

    “这么顺利就解决了?看来还是要做正牌谷主才行啊,代理谷主并没有用啊。”夏亦柯笑着说道,往魏盛的床前走去。

    五月二十三日,夏亦柯与魏盛、青老道别以后,带着四位长老从荒谷出发,前往中殿赴宴。

    二十九日,经过五天的赶路,五人终于到了大榕城外。

    大榕城,是中殿所辖范围的总称,绵延千里,居于塞外,形若四方之城,中心即是小榕城。小榕城,是一座处于圆湖中心的大岛,岛上有彼山、刖山。中殿的总殿往生殿,便坐落在其中的刖山之上。

    围绕小榕城的,是一片美丽的水域,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蝶凰湖。

    以蝶凰湖为中心,往东北东南西南西北辐射,穿过那四条如丝带的分流,便能分别到四座分殿所在之处。

    东北白岗,属勋淼殿。这白岗,有一条宽阔的泠江,江从峡谷穿过,往东南入海,因两岸石壁高耸,且悬树颇多,便造有道道虹桥挂在江上,岸边飞有座座高殿。

    东南龙岗,属沐龙殿。不近水域,百里之内,多是石林,奇峰怪石,石窟洞穴。虽土木少生,但绵延的山脉,却状似卧龙张口,吸纳东来紫气。在龙口开阔处,修建的沐龙殿,是极为圆润的白色圆楼,远看就如明珠一般。

    西南花岗,属弄花殿。它不同于龙岗的单调粗放,乃一处风流之地。五百里之内山水都掩映在花景之中,四季花山变化,千秋芳香飘逸。那弄花殿,便隐于这柔花美山之中。

    西北玉岗,属綦魂殿。此处属绝境所在,三百里之内都是悬崖峭壁,犹如被石斧劈开一般的断面,透着光滑的玉白。断面顶端,是足以兴建一个城市的平坦土地,座座房屋拔地而起,且屋子多为黑色圆顶,中间那座大殿,便是綦魂殿。

    这四处虽都与蝶凰湖连接,但只有白岗处是以水相接,最为自然,有船可乘,最为省力,并且东方来客,开东门也能表尊客意,故而,中殿今日召开之会,便是大开勋淼殿,迎接四方之客。

    荒谷来的五人,被迎入勋淼殿,乘上那泠江之上斑驳的巨船,穿过迷蒙的雾气,向那中殿的中心驶去。

    是雨天。

    那斜雨,急急射入水中,在湖面上泛着巨大的涟漪。

    蝶凰林密集的树木,以宽大的叶子,将那雨水拦在高空,却终究拦不住时间的持久,积少成多的雨水汇成大的水帘,从无数的叶尖,嗒嗒掉落。

    到那蝶凰林前,五人换乘有篷的黑色小船,摇曳着入了这雨林,慢慢到了那小榕城的码头前。

    不远处的青色城门上,大大的“榕城”二字,刚用真金翻新,看起来很是刺眼。两队身穿红衣的少年,站在城门下恭候客人,码头边也早有一组红衣少年等候。

    见有船停靠在岸边,这一组少年撑开红黑参半的五把大伞,迎夏亦柯五人下船。领头的少年,对着夏亦柯躬身施礼,恭敬地道:“夏执事远道而来,多有疲惫,还请入城中驿站休息。”

    夏亦柯见那领头的少年眉眼熟悉,问他道:“你是那日随列左使拜访谷中的少年?”

    领头少年抬头,恭敬地答道:“是。”说完,便转身在那前面引路。

    在他眉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和英气。

    “你叫什么名字?”夏亦柯点了点头,跟在少年身后,问道。

    “梁尚。”少年回道

    “梁尚,我问你。现在来了多少宾客?都有哪些门派?”

    此时已是未时,晚宴将于酉时开始。

    因而,问了人名后,夏亦柯便可大致确定参加晚宴的人数,从而为晚宴议事做好准备。

    “来了一百多位宾客,若是按门派分的话,已经到了二十四个,按名单所看,应该还有十八个门派没到。到了的门派有擎天门、毗仙派、风金境、铜山岭、阴婴镇、三天门、朱九庄、青花庄、阳岳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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