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应道,
    “回殿下的话,人是极可靠的,乃是临安城中有名的地下掮客介绍的杀手!”
    “如此你再加些银子……”
    燕岐瑜过去低低吩咐了几句,见周良点头应是,又道,
    “为免夜长梦多,今儿晚上便动手!”
    “……是!”
    周良领命低头退了出去,来到殿外却是长长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殿中那些灯光昏暗,人影摇曳……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延福宫中,燕韫淓早已睡下,周朴接了消息也是倒吸一口气,想了想终究还是进去了,
    “陛下……陛下……”
    周朴的声音传进去,燕韫淓缓缓睁开了眼,
    “甚么事?”
    “是……是二皇子那处的事儿有变动!”
    燕韫淓闻言猛然坐起了身来,
    “进来说话!”
    “是!”
    周朴进来禀道,
    “陛下,吴富贵死了!”
    “死了?”
    燕韫淓眉头连挑,
    “不是派了人过去么?怎么还让他死了?”
    周朴迟疑道,
    “本预备的是酒里下药,那药药不死人,只是会将人疼昏厥罢了,不过……”
    “不过甚么?”
    “不过二皇子还是不放心,自己……自己在喉咙处补了一刀……”
    燕韫淓听了一愣,继而怒极而笑,
    “哈哈……这小子倒是心思缜密!”
    只可惜没有用到正道上!
    周朴悄悄瞧了面上肌肉抽动的燕韫淓,陛下显是动了真怒,后头的话却是不知应不应讲了,燕韫淓斜斜瞥了他一眼,
    “还有甚么?”
    “这个……吴家人并未跟着出城,二皇子怕事情败露,要……要斩草除根……”
    燕韫淓闻言连声道好,
    “好好好!这小子倒是个手狠手辣的角色,假以时日说不得能成一方人物!”
    说罢猛然一掀被子自床上起身,却是连鞋都未穿,光着脚下地来回走动,
    “去……让他去!他要做甚么便随他做甚么,朕倒要看看这小子能狠成甚么样儿!”
    有这份狠劲儿为何不同他哥哥一般去沙场杀敌立功,倒对自己亲舅舅下黑手!
    周朴领命下去了,燕韫淓却再也不能成眠,负手立在殿中在来回踱步,来到窗前仰望星空,长长叹息道,
    “环娘啊!环娘……我真是不该一时心软啊!”
    想当初便不应因着你的缘故留了阿玉在身边,即便是留了她在身边,也不应让她生下这孩子!
    燕韫淓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虽对二郎不似对长青那般上心,但自认也做得不差,虽不喜阿玉使手段得了这孩子,但自他出生以来,一应用度都是比照着长青来的,虽不是自己亲自教导,却也是送到名师门下严加管教,魏光宗一代大儒,门下人才辈出,必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教出一个弑亲的学生吧!
    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会成这样!
    燕韫淓长吁短叹,
    长青小时的脾气也是暴躁但总归天性纯良,并不会如此冷血无情,却为何到了二郎这处,竟能如此心黑手狠?
    说起来似他们这等世家里的孩子,多是膏粱子弟,虽纨绔不拘,不知民间疾苦,但多数心地并不算坏,更没有似二郎这般连至亲也要下手,那吴富贵虽说与他们母子不亲,但总归有着血脉关系,远远的打发走了就是,怎狠得下心下死手!
    更有那阿玉,这些年来锦衣玉食的养着,我虽对她无有多少情份,但瞧在环娘的份上,总归不会亏待她,她为何不能似那淳妃一般,在宫中老老实实过活,享一世荣华不好么?
    枉他燕韫淓一世在富贵场上打滚,见过的事儿也多,只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也不由的感到心寒!
    想到这处燕韫淓摇头叹息,只觉今夜夜凉如水,吹在身上遍体生凉,也是睡不着觉了,便索性负手出了殿,摒退了后头伺候的人,自己一个人在宫中乱走。
    此时的皇城之中,一片寂静,除却满天星斗,便只有宫廊之中宫灯摇晃,夜风拂过吹在袍袖之上,让人无端觉出孑然一身的孤独来。
    燕韫淓信步而行,却是不知不觉到了观稼殿前,有守夜的人见了是他便上来行礼,
    “陛下!”
    燕韫淓微一沉呤问道,
    “那罗氏女在何处?”
    守夜的人低头为他领路,来到后头一处院落中,旁人不知内情,但这观稼殿中人却是知晓,这罗氏女如今时常侍驾君前,说不得日后又是一位宠妃,倒是不敢怠慢于她,分配了一处大院落给她居住,又派了两个小宫女伺候着。
    这时节过去罗锦素早就睡下了,听得小宫女在耳边急急呼唤忙起身,
    “陛下来了?”
    罗锦素一惊,
    这时节到自己这处来做甚么?陛下这是有甚么事儿吗?
    当下也顾不得梳头,披了件衣裳便出来,出来见院中燕韫淓负手而立忙上前行礼,
    “陛下!”
    燕韫淓伸手扶她起来笑道,
    “朕睡不着,突发奇想过来瞧瞧你,倒扰了你的睡眠!”
    罗锦素立起身仔细打量他脸色,虽是和蔼如昔,只目光却是难掩疲惫,心里也是隐隐觉着必是有事,当下大着胆子反手牵了他的手,
    “陛下,外头夜深露重,进来说话吧!”
    燕韫淓默然不语,任她牵着自己的手进去,却是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下,罗锦素为燕韫淓脱了鞋扶他斜靠在枕上,两个小宫女奉上香茶便退了下去。
    罗锦素为他倒上一杯茶问道,
    “陛下,可是遇上了甚么事?”
    燕韫淓长叹一声,接过茶杯并没有说话,只是问道,
    “听说……你家中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罗锦素老实应道,
    “下头只一个兄弟是与奴婢一母同胞,其余都是奴婢继母所生!”
    “那……你们可是相处的好?”
    罗锦素闻言苦涩一笑,
    “陛下,奴婢自不敢瞒陛下,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间都有合不来的,更何况还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小时不知掩饰打架动手,吵嘴甚么的都是有的,待到大了,互相见面不过假做客气罢了!”
    燕韫淓自家三兄弟乃是一母同胞,几个庶妹也是早早嫁了出去,他又自小受宠,自然不知晓有时候小孩子之间,坏起来比大人也是有过之无不及,听罗锦素讲起小时同弟妹之间的过节,不由叹道,
    “原来你自小过得并不好!”
    罗锦素却是笑了起来,
    “陛下这是自小便泡在蜜罐里长大,不知晓民间疾苦,我们这算得甚么,姐妹兄弟们吵嘴不过就是争一朵花,又或是一块布,几个铜板儿的零花,若是落在穷人家里,便是那落入肚中的吃食,肚子饿起来可是甚么都做得出来的,那才是真苦!”
    这世人互敬互爱的兄弟姐妹有,可吵嘴打架暗中生恨,以至长大成人后老死不相往来的也多的是,
    “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生下来都不同,谁恶谁善都是藏在心里的,便是亲生的父母也不一定能知晓!”
    燕韫淓听了叹气,
    “确实如此,人心深藏着,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能知晓的!”
    似二郎那般,小小的人儿,看着举止彬彬有礼,斯文内向,却那知内里是个心思歹毒的?
    燕韫淓虽攻于心计,暗中也有阴谋手段,但那都是对外人,为了争权夺利,却从未对自家人用过,便是燕瞻与燕守敬,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是不想下手的!
    二郎为何就不肖似自己?
    罗锦素见他叹息,便在心中暗暗揣度,又想他问起家里兄弟姐妹的,陛下膝下只两个儿子,太子爷在外头打战也未听说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想来应不是太子爷的事儿,不是太子爷便是二皇子了。
    这二皇子小小的孩子能有甚么事儿?
    至多就是读书不用功,被先生教训罢了!
    当下伸手取了软衾过来盖在他膝头上,
    “陛下,每日劳累不要因着此许小事伤神,还是歇歇神吧!”
    燕韫淓闻言点了点头,缓缓闭了眼,依在迎枕之上不过几息就睡了过去。
    罗锦素见他睡着,便不敢惊动,起身过去扯了被子给他盖到了胸口。
    这厢立在他身旁,低头仔细打量他,罗锦素入宫这般久,这还是头一回认真仔细的瞧燕韫淓。
    燕韫淓如今四十出头,人本就生得温文俊朗,年纪大了些又因着近来操劳,眼角已微微有了些皱纹,只这些皱纹半分不损他的面容,倒是平添了成熟男子的气质,他如今身居高位配上一身的儒雅之气,端地是风采翩然。
    燕韫淓时常召了罗锦素到跟前说话,若说罗锦素不知晓他有甚么心思,便是装傻了!
    只燕韫淓从不曾提过侍寝之事,倒是令得罗锦素心下感激,她能想方设法躲过继母千方百计的逼婚,甚至想法子让家里送了她入宫,便可见是个极有主意之人!
    若不是自己心里喜欢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盲婚哑嫁的,不似燕韫淓下这样的男子,无论是谁,只要与他亲近久了,都会被他风采所迷,罗锦素自也不会例外。
    不过若是陛下……陛下要她侍寝……
    自己……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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