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正围着炉子烤红薯,田又田和梁不在家。
    郭氏出来见到三个儿女,看着一身灰突突的田杏儿和几天不见就饿得面黄肌瘦的儿子们,抱着哭成一团。
    就连见多了人情世故的周大娘也忍不住落泪,一边擦眼睛一边说:“都别站在门口了,快进屋里吧。”
    田杏儿擦干泪,看到郭氏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开口道:“我就知道村里那群传闲话的没一个好的,说什么……”
    那些难听的话她不敢说给郭氏听,别人都在咒郭氏不知被田又田拉到哪里去了,生死不明的。如果这话是别人传出去的也就算了,可田杏儿哪能不知道此事有田家人的推波助澜,纵然她在田家十几年,对田家的恨更多一些,对自己的父亲,说句不孝的话,实在是无法原谅。
    郭氏也猜到村里的传言没有好话,她和田大郎闹到这般地步,田家必然容不下她,即使她愿意回心转意,想来蔡神婆还不知会怎么奚落她。
    和离的事田又田和她商量过,向她分析过利弊,现在她想问问田杏儿的意见。
    田杏儿两手一拍:“你早该这么做了。”她是个做事干脆的人,以前就不愿看到郭氏在田家窝窝囊囊,现在郭氏有了和离的自觉,她由衷感到高兴,为她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开始说如何去田家大闹一场,如何让蔡神婆和田二婶他们下不来台,如何风风光光的离开田家。
    田小来和田小虎懵懵懂懂,虽然觉得要离开父亲,但是听到可以离开田家不再受气,不用连吃饭都要看别人脸色,不用衣服脏了没人洗,也很开心。
    这几天郭氏不在的日子里,他们才明白母亲的重要,有郭氏在的时候他们不用担心穿衣吃饭,在外面被欺负了可以回家跟娘亲撒娇,吃饭时娘亲会把好吃的夹到他们碗里,不用看别人脸色。
    而田大郎在他们受委屈时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实在令他们失望,所以即使不希望整个家分离,即使希望父母永远在一起,在真正面对抉择时,还是愿意选择和母亲大哥在一起。
    回到家里的田又田刚好听到田杏儿和郭氏的谈话,说出一句让她们万分震惊的事实,她们一直怀疑蔡神婆究竟为何非要把田又田赶出家门,此时才得知真正的原因,两人立刻火冒三丈。
    第四十六章
    没想到蔡神婆居然为了一罐银子,就要想方设法把亲孙子赶出家门,郭氏和田杏儿既感到愤怒又有些不可思议。她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善良正直,爱护家人,而她们也一直再往这方面努力。
    尽管知道蔡神婆自私自利,为人刻薄,从来没有为他们大房考虑过,大家还是被她的行为震惊了。如果是她们发现了这么一罐银子,绝对会回家和亲人一起分享,让自己的家人免于再艰难困苦的讨生活。
    郭氏气道:“我说她后来怎么突然就多了一套金首饰,原来这钱都是用我儿子的名声换来的。她过寿的时候戴着这套首饰在村子里可风光了,配着新衣服足足戴了一整天都不愿摘下来,把她那群老姐妹羡慕的不行。”
    田杏儿也去参加了蔡神婆的寿宴,赞同道:“我们村和我一同去的人,还偷偷跟我说‘你们田家家底儿可真厚,你成亲时嫁妆怎么那么少’,那怀疑的表情,好像我把婆家的东西都带回娘家来了似的。”
    说完还不解气继续道:“她有那么多钱给自己买首饰衣服,却还要把娘和爹挣的钱都要走,我们一家吃糠咽菜,过的是村子里最差的生活,她倒好,比城里人家的老妇人穿戴都好,弄得别人以为我们家在装穷。”
    自从那次寿宴过后,回到婆家,隔天就来了不少向田杏儿他们家借钱的人,她还纳闷怎么回事,幸亏丈夫提醒她一句“你奶奶这次在十里八村都露脸了”,她才醒悟过来。
    “没错。”郭氏接着田杏儿的话往下说,“自从那次寿宴之后,就来了不少明里暗里打听我们家情况的人,我回到你们外公家里,亲戚们也在说‘你婆家这么富裕,怎么不多帮衬帮衬娘家’,幸好你们外公外婆都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你们舅舅也很明事理,不然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回去。”
    田又田不得不感叹蔡神婆才是那个作孽的人,为了她一个人的虚荣,让自家人跟着苦不堪言,这种事还真没几个人能做的出来。
    “现在娘和弟弟都离开了田家,我也不用再顾忌什么,这件事要让全村人都知道,让别人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谁对谁错大家心里都清楚了。”田又田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计划在郭氏和田大郎和离的时候,再加一把火,让事情被更多人知晓,和离的事情也会更顺利。
    “又田说得对,这件事一定要让全村、甚至全县人都知道,田家老太太为了一罐银子把亲孙子赶出家门,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田杏儿此时也不愿管蔡神婆叫奶奶了,她恨不得把这件事捅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可惜没有证据,不然要她好看。”
    田杏儿是个厉害女人,她没有为报复昏了头,反而清醒的说田又田没有证据,否则决不轻饶蔡神婆。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她的举动也足以让大家明白了,先是戴出一套金首饰,后来又在田家老宅掘地三尺,明眼人都能看出里头的问题。”田又田分析道。
    想到原身为了不惹出麻烦,就把装银子的罐子重新埋回土里,这虽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也足以让旁观者更充分的相信蔡神婆拿银子的事。
    “不错,田家还有许多亲戚呢,如果他们得知……老太太是在老宅挖出的银子,谁都想去分一杯羹。”郭氏不愿再称蔡神婆为“娘”,干脆就随着外人叫她老太太。
    郭氏在田家待了二十年,对田家的是是非非最清楚不过,当初从老宅出来的可不止田老爷子这一支,还有许多田家其他支脉的人分布在虻山村或是附近的村子,这些人家都不是很富裕,若是得知蔡神婆得了银子私吞,他们必定会上门讨要。
    郭氏现在一改从前的懦弱本分,过去都是向着田家人,现在蔡神婆如此对待她儿子,她当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既然已经与田家决裂,那就决裂的更彻底一些吧。
    他们商量着以牙还牙,田家不是能够散发关于他们不利的谣言吗?他们也可以,在村子里散布出蔡神婆为银子赶走孙子的事情,田家本家的人一定会上门取讨要银子,让蔡神婆他们手忙脚乱,与田家无关的外人则会对蔡神婆更加厌恶。
    郭氏虽然只是一个女人,可她娘家还有兄弟姐妹,一群亲戚足以散布这些消息,何况田杏儿也不是个软柿子,她也有自己的办法让蔡神婆身败名裂。
    当郭氏娘家的父母兄妹听说田又田是被亲奶奶为了银子逼出去的时候,气的拍桌子跳脚,郭氏的哥哥一定要去找田家人理论,他外甥就这么被田家人欺负,真当他们郭家没人是吗。
    先前说是算出命数不好也就算了,这种事别人也没办法,毕竟蔡神婆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会跳大神的,一般人还是会敬畏这些东西。可现在得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郭氏的娘家人都很生气。
    郭氏的父亲也拍板定论,让郭氏大哥多带几个堂兄弟,上门去找田家人理论,他好好的闺女嫁到田家去,几十年都过得凄凄惨惨,每次回家娘家人都看不得她过的日子。如果不是郭氏拼命拦着,他们早打上门去了。
    现在既然郭氏决定和田大郎和离,几个孩子也要带走,那他们就好好算算这么多年的账,看他田大郎以后没了老婆孩子还能怎么过。
    郭氏本想着和平解决,却不料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爹和哥哥背着锄头斧子上田家去了。
    她扭回头想让她娘劝劝他们,这样冲动是不是不太好,她娘却一脸怒其不争的看着她:“你说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去找他田家,他田大郎把你跟我外孙往门外赶的时候怎么不为你着想,你别再烂好心了,当初要不是你一个劲拦着,你爹和你哥早打到他家去了,还能容忍他们这么欺负你?你告诉娘,你不会还想着跟他过吧?”
    郭氏无奈的说:“怎么会呢,我还不是怕咱家人吃亏,那田家老太太不是个省油的灯,最会装腔作势了,整天神神叨叨。”
    郭氏的娘不屑道:“她那点把戏也就在你们小辈面前糊弄糊弄,你当她年轻的时候是个什么好人?那时候因为长得妖冶了点,把几个村子的年轻小伙子都迷得七荤八素,可她一个也没看上,后来还是因为田家家境殷实,不知怎地把田老爷子勾到手,这才开始在村里作威作福。”
    郭氏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她们这一辈的人确实对蔡神婆又敬又畏,原本大家对蔡神婆都是将信将疑,但是嫁到当时在村子里名望颇高的田家后,她的威信也渐渐树立起来了,可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她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
    “如果不是你奶奶当年定下婚事,我是绝对不愿意你嫁到田家去的,他们家祖上确实是好人,可到了蔡神婆这里,什么家风都被她糟蹋光了。”郭氏的娘继续感叹。
    听了母亲的话,郭氏只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吧,不过还好,她已经过上另一种生活了。
    郭家人打到田家门上的事很快传开了,正直闲冬时节,大家窝在家里没事干,有了这么大一个新闻足够虻山村的人回味到来年春天了。
    正如郭氏他们所料,田家旁支的人听说蔡神婆在老宅得了一罐银子,却拿来给自己穿金戴银,一个个都找上门来。他们都是田家的一份子,过的也不宽裕,平时手头就紧巴巴的。本来蔡神婆一家有钱,且蔡神婆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他们也不会来打秋风。
    可这次的钱不是田老爷子他们一家的,这么多人都姓田,他们纷纷表示不服,向蔡神婆提出要求均分银子。
    蔡神婆没辙的时候就撒泼打滚,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弄得灰头土脸,一边在地上抓一边嚎:“这群挨千刀的,我老婆子哪里来的钱给你们啊,那些钱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攒的,我攒了一辈子啊,却被人说成是祖传的,老祖宗啊,你睁眼看看吧,我老婆子就这么被人欺负啊!”
    其他人却不管这么多,本来别人对她把亲孙子赶出去的事就颇有微词,被郭家嚷嚷出来事发后,蔡神婆不但死不悔改,还倚老卖老。如果不是真事郭家怎么会等到现在才说出事情的真相,肯定是田又田不愿见到郭氏在田家受苦,才不得不把所有的苦咽进肚子里。
    蔡神婆在众人的压力下病倒了,这次是真的病了,被这么多人追着讨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田老爷子也恨咄咄地责备她不知好歹,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此时田二婶也知道了蔡神婆私吞银子的事,站在田家院子里指桑骂槐:“我说我们田家怎么当儿子孙子的吃穿跟街头乞丐似的,这当奶奶的倒是穿戴的金银富贵,感情田家祖宗传给子孙的银子都被人私吞了啊,该得到的没有得到,反倒让一个从外面嫁进来的人得了便宜,我也是嫁进田家的女人,怎么就没遇上这样的好事呢?”
    田二郎装模作样的呵斥她:“你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呢,那可是咱们的娘,可别老说坏话,小心被篡改了命格把你赶出家门,看你后半辈子怎么过,也不是谁都有我们大侄子那样的好运气的!”
    田二婶顺口接话:“哎呀,我怎么忘了这回事呢,以后可不敢乱说话了,我们大侄子身上可是流着田家的血脉,某些人还不手下留情呢,我一个外人估计会更碍着别人的眼吧!”
    说完一扭一扭的回房去了。
    蔡神婆听了儿子和儿媳的对话气的半死,连老伴都不理她了,现在可以说是墙倒众人推,她一个人凄凄惨惨的躺在床上,田老爷子去祠堂里面壁思过去了,只有田大郎给她端来热腾腾的饭菜。
    可蔡神婆看到这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就心头冒火,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榆木疙瘩不会看人脸色的人,她认为自己落到现在这个下场都是田大郎的错,挖出银子害她犯错的是田又田,败坏她名声的人是郭氏娘家人,她生了这么个儿子,却没有给她带来半点好处,只会向她讨债。
    蔡神婆气的把饭菜推到地上,这个窝囊的家伙,活了几十年还是这么让人看不顺眼,蔡神婆闭上眼睛,不想看他。
    田大郎默默地捡起破碎的碗碟,把地上的污秽打扫干净,又做了一份饭菜端进来,这次只是放在一边,自己出去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娘这么讨厌他,郭氏今天来找他签和离书,他答应了,但是必须留下自己的孩子。可是看到孩子们畏惧的眼神,突然就很心酸,郭氏不同意,拿着和离书带着孩子走了。
    他没想到自己母亲居然是为了银子才想方设法赶走儿子的,但是现在知道了又能怎样,过去的永远回不来了,何况蔡神婆毕竟是他亲娘,他只能永远孝敬她。
    而他视为亲人的弟弟和弟媳过去对母亲万般讨好巴结,现在却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还骂骂咧咧要带着孩子回城里去住,他们田家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如今一夕之间就散了。
    他有些迷惘,自己过去做的难道真的错了吗?怎么可能,蔡神婆再不好也是田又田的奶奶,田又田得了银子当然要交给她,何况田又田竟然和男人混在一起,真是败坏家风。郭氏也是如此,身为儿媳出去乱讲婆婆的坏话,难道是应该的么?
    没错,他们都是错的,他们道德品质都有问题,他们都是一群不孝的人,违背纲常。
    田大郎这样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他虽然对妻子儿女要求的高了一些,但是这都是他们该做的,是田又田他们不愿承受自己应该承受的一切,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都是田又田。
    第四十七章
    田又田不知道自己在田大郎心里已经成为导致田家破散的罪魁祸首了,他正在帮助郭氏准备就孩子的问题与田大郎对簿公堂。
    其实对于大夏国的人来说,男孩子都是传承家族香火之人,即使夫妻和离,也不会跟着母亲,田家就算可以放过郭氏,也不会放任自家子孙流浪在外。
    对于田家人,哪怕孩子们在家里受苦受累,那也必须得是田家的,如果被外人知道他们田家的骨肉被儿媳妇带走了,颜面何存?
    田家二老从田大郎那里得知郭氏和离后要带走孙子,立刻愤愤不平的说:“不行!”
    即使他们从未关心过自己的孙子,即使那两个孙子在家也要看他们的脸色,他们把田小来和田小虎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宁可他们在田家受苦,也不远让他们跟郭氏走。哦,他们不认为在田家是受苦,反倒认为这是他们的本分。
    蔡神婆依旧躺在床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田大郎:“没见过你种废物,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看不好,我告诉你,那郭氏想把我们田家的子孙带走,门都没有!”
    缓了口气继续说:“都是田又田这无情无义的东西撺掇的,挣了那么多钱,不拿来孝敬我们做爷爷奶奶的,反倒说我当初拿走了他挖出来的钱,这是当孙子的人说的话吗?你去给我告他,一定要让县老爷把他这个不孝子孙抓进牢里去!”
    田大郎一言不发的听完蔡神婆的话,沉默半晌,然后问道:“您真的是因为银子才把他赶出去的吗?”
    这两天他内心纠结的很,当时突如其来的消息乱了他的思绪,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他不断告诉自己田又田才是那个做错的人,他孝顺父母有什么错,可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村子里的传言越来越多,上门要求分钱的田家人也越来越多,他走出去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甚至不少人当着他的面嘲笑他没本事,是个废物,把老婆孩子都气跑了。
    村子里许多女人都一再向自己丈夫强调:“不许学田大郎那个孬种,孝敬父母是可以,但你要是敢不分是非好歹,蠢得像头猪,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
    那些当人婆婆的看到田大郎的下场,对自己的儿媳妇也和气很多,她们可不想闹出田家那样的笑话,按照她们的思想,不管有多少银子,还不都是留给子孙后代的,平时生活中银子够用就行,没见过逼着儿子孙子要钱的。
    田大郎内心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大,所以当蔡神婆说出田又田一堆坏话的时候,他才这么问她,如果是以前,这种问话在他看来绝对是大逆不道,只是现在他脑海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他内心非常纠结复杂。
    “你敢质问我!”蔡神婆听到他的问话“腾”地一下坐起来,这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儿子居然敢怀疑她的作为,“老娘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从你生下来到现在,我养了你四十年,供你吃供你穿,你都这么大了还跟我们住在一起,平时什么都不做,除了去地里干农活之外你还有什么本事,现在倒好,你自己把老婆儿子气走了来找我算账,你长本事了啊田大郎!”
    田大郎被蔡神婆这么一通指责骂的久久不能回神,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在母亲眼里居然是这种形象,原来他自以为所做的牺牲和容忍都是假象吗?
    他想到自己自幼就不得母亲的喜欢,应该说母亲只喜欢她自己,对他和弟弟都不怎么关心,他一个人既要帮着父亲干活又要带弟弟。弟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从小就会哄得母亲开心,能得到很多好处,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想到那天郭氏骂他的话,想到他为了田家的脸面为了对父母的孝道所做的事,想到两个儿子看到他一副怯怯的样子不敢上前。还记得郭氏第一次因为孩子读书的事跟他吵架时,两个孩子红着眼睛希望他们不要吵,如今他和郭氏还是分开了。
    田大郎用手掌擦了擦脸,沙哑着声音道:“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兄弟,对不起妻儿。我没有教好孩子们,以后也未必能给他们一条好的出路,他们跟着我也没有前途,我不会和郭氏争夺孩子的。”
    蔡神婆被他的话气的抓起身边一件东西就扔向他,田大郎躲都没有躲,平静道:“让爹娘养我这么多年,儿子真是不孝,以后也该儿子养活爹娘了。”
    说完离开了蔡神婆的屋子。
    蔡神婆颤抖着声音对田老爷子说:“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难道他想扔下我们不管吗?养了几十年,养出个白眼狼来,气死我了。”
    田老爷子抽了口旱烟:“你少说一句话吧。”
    蔡神婆糊涂,可他心里明白,这些年幸亏有田大郎支撑着家里,否则蔡神婆别说穿金戴银了,连家底都要拿出来补窟窿。以二儿子那个见钱眼开的性子,家里有多少钱都得扒拉到自己手里才行,这么多年没向家里交过一文钱,整天只会伸手向爹娘要钱。
    虽然知道不该偏袒,可田老爷子也是摸准了田大郎的性子,知道他重情义,不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他们老两口,也就纵容得蔡神婆毫无顾忌。人都是喜欢聪明嘴甜的,对二儿子虽然说不上多心疼,到底还是偏袒许多,拿大儿子的钱贴补二儿子,好在先前老大家的都不在意。
    也不知怎么就邪了门,自从把田又田赶出去之后他们家就连连出事,开始他以为真的是田又田命格与田家相克,可是已经断绝关系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后来越闹越大,二儿媳居然带着孩子们走了,这事让他无颜面对田家列祖列宗。不过他几十年来习惯了听从蔡神婆的话,就算她再是做错了事情,他最多也是呵斥一句。
    郭氏得知田大郎不再强行要求孩子回田家后松了口气,可田大郎接下来提出的一个要求让她火冒三丈:“你必须带着小来和小虎远离田又田,不能和他住在一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田大郎,又田他也是你的儿子。”郭氏愤怒的说。
    “我没有他这种不知羞耻的儿子,我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别让小来和小虎跟着他学坏了。”田大郎不能原谅田又田喜欢男人,他更怕田又田把两个小儿子也带坏,所以提出不让郭氏和他们一起住,“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在城里租房子,你没必要住在田又田那里。”
    “田大郎,你怎能这样看待又田,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被你赶出去了,你不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瞧不起他,你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我只是不想让所有的儿子都跟他一样学坏!”田大郎吼了出来,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他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挽救不回来了。”
    郭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脑子一团乱。
    田又田得知田大郎的要求后却无所谓,他的钱足够再买一所院子的,不会让郭氏母子无家可归。
    经过梁的帮忙,在离田小来和田小虎学堂较近的地方买下一所院子,这里靠近城郊,位置不是太好,虽然比田又田的院子还要大,却便宜一些。
    为了让郭氏和小来小虎以后的生活有保障,田又田还买下一间铺子记在郭氏名下,郭氏不会做生意,就让她把店租出去,又买了二十亩良田,也可以租给别人种。田又田顺便也给自己买了二十亩良田,做个小地主,这么下来,他卖肉夹馍做法的钱已经花的只剩几百两银子了。
    郭氏被他的一掷千金给惊到了,她哪里能想到儿子不但自己买房子住,还能给她再买一所房子,又一下子买进四十亩良田,就算是她所知道的最富裕的财主,也没有这么豪气。
    她担忧的问儿子:“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虽然你跟梁公子在一起,可是也别花人家的钱。”
    不是郭氏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她从来没想过田又田会赚这么多钱,即使开一个店,一年才多少收入,田二郎他们还不是在城里开店,天天回家哭着说生意不好,本钱都赔进去了。
    田又田笑着跟她解释:“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没有花别人的,你儿子是那种人吗?”
    郭氏还是不敢相信,田又田才十几岁,在郭氏眼里还是个孩子,赚的钱怎么可能比田家一家多少年赚的还多。
    “我卖肉夹馍确实赚不了这么多钱,不过有很多外地人来向我买做肉夹馍的方法,我一个人卖一百五十两银子,二十几人就挣了三千多两银子。”田又田只好把他如何挣的钱告诉了郭氏。
    郭氏大惊失色,田又田这一下子挣的钱比她们辛苦几十年挣得还多,担心的问:“这么多钱,他们愿意买吗?”
    田又田被她逗笑了:“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您不用担心。”
    郭氏再三确认才放下心来。
    郭氏是个做家务的小能手,闲不下来,就让田又田给她也找了个工作,在客来酒楼的后厨给人帮忙。
    郭掌柜虽然和田又田有恩怨,但是对郭氏却没有挑三拣四,因为二人同姓郭且年纪相差不大的缘故,反倒对郭氏颇为照顾,郭氏不止一次在田又田面前夸奖郭掌柜的人品好。
    田又田当着郭氏的面一笑而过,心里却想:您可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待您儿子的啊。
    和郭氏分开住之后,田又田恢复了以前每天和梁在家里卿卿我我的日子,最近这段时间他被田家的事弄得心力交瘁,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梁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原来之前梁派人去方平县调查砸店的幕后黑手的事有了线索,田又田听到了摩拳擦掌,竟敢和他过不去,他跟这人到底有什么过节?
    第四十八章
    梁的手下在方平县调查出来的消息出乎田又田的意料之外,幕后黑手和当初卖肉夹馍做法时要和他合作的徐掌柜居然有关。
    他还记得那位徐掌柜为人气质不凡,不像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应该不至于因为被他拒绝合作的事而记恨于他。
    梁对此的看法是:“人不可貌相。”
    田又田饱含深意的瞥了他一眼:“没错。”
    梁看着他,知道田又田心里肯定又在腹诽自己。自从有一次田又田不小心把内心腹诽梁的话说出来后,梁每过一刻钟就要问他一次:“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田又田被他问得不胜其烦,只好举手求饶:“我真的没有在心里说你的坏话,我其实说的是别人,不是你。”
    梁眉头一皱:“你居然想着别人。”
    田又田暗叫不好:“没……没有。”
    然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试图用可怜巴巴的眼神软化梁,哪晓得被梁这个大尾巴狼扑上来欺负个遍,自己先缴械投降了。
    梁和他贴的很近,额头挨着额头:“现在想的人是谁?”
    田又田翻了个白眼:“谁都没想。”
    “真的?”
    “真……真的,啊,你别挠我,放开……”田又田手忙脚乱的想要摆脱梁,却被他箍的紧紧的,怎么也摆脱不掉。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田又田才红着脸起身整理衣服,梁单手撑头看的颇有趣味,田又田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推了推他,梁起身帮他系上衣服带子。
    田又田无语的看着他,谁让他做这个了啊。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梁问他,照他的想法,人证物证俱在,直接扭送官府就好了。
    况且他也很不满意田又田对那个徐掌柜的评价,什么叫“气质不凡”,什么叫“内心不普通,绝非池中物”,田又田已经有他了,怎么还能想着别人,还这般高度赞赏别人。
    是以他对那从未谋面的徐掌柜敌意很深,简直想把他偷偷解决了,让他再也不能出现在田又田面前。
    田又田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刚刚听说有人砸店的时候很气愤,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也冷静了下来,这种事还是问问梁的意见比较好,于是反问道:“你说呢?”
    田又田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依赖梁了,和他在一起之前,他还可以抱着自己单身一辈子的想法,还可以欺骗自己谁都不能相信,可现在和梁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感情也越深,再回想过去的想法就感到很幼稚。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欺骗自己呢,喜欢了就是喜欢,能有什么。不过他每次一想到梁大人早就知道了他和梁的事,后背就冒出一层冷汗,总觉得附近有人在监视他似的。
    而且现在他知道了这件事,内心一直纠结着,要不要上门拜访梁大人呢。他和梁大人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好吃肉夹馍”刚开业没多久,梁大人专门去他店里视察,他如果不去拜访梁大人,会不会显得很没礼貌呢?
    可是真的让他带着礼物上门去的话,又像是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停……他在想些什么啊,不是在说徐掌柜的事吗,怎么他就能想到见公婆什么的。
    “这件事已经触犯了律法,交给官府最合适。”梁的回答就是这样,毕竟他生长在官宦人家,即便有些阴暗的事也不会明着说给田又田听,所以还是用最光明正大的方法比较好。
    说完这句话没有看到田又田的反应,梁戳了他一下,田又田回过神来,背过身去,把自己埋在双臂中。
    梁奇怪的问:“怎么了?”他也没说什么,田又田怎么这个反应。
    自我平复了一会儿,田又田才抬起头:“你说的很对,就把他送进官府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迅速跑到院子里。
    他越是不想让自己想拜见公婆什么的,脑海中越是出现这样的场面,而且,快过年了,如果真的要上门拜访的话这是个好机会,可是……梁大人真的不会把他打出去吗?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梁大人的夫人,不知道梁的义母是个什么样子,梁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这些他以前不敢想的事如今摆在面前,不得不去考虑。梁都已经二十一岁了,在古代像他个年龄的人很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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