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阿福走出书房后并未卸去易容术,他走在马府中,如入无人之境,一点不怕被人发现。他脸上的易容太逼真,一点看不出异样,像极了本尊。只见他行走人风,穿梭于马府内,廊下马府家丁,园中的洒扫婆子,以及送茶断水的丫鬟,动都不动,木讷的维持着各种动作,时间就像是被静止了。

    待到这个阿福走出府门,诡异一笑,朝天打了个响指。

    马府内的所有人立时解除了定身的状态,动了起来,浑然未觉刚才发生过什么事,该看顾的看顾,该送茶点的送茶点,洒扫的也继续洒扫。

    神乎其技,却也可怕至极。

    他离开后不久,书房附近的一处假山中,嗖的一声,一条暗影突然从里头窜出,隐入夜色中,蹬腿上了屋顶,火速朝齐王府前进,行进中黑影的姿势很怪异,像是个瘸腿的。

    齐王府的两个暗卫就在门口的暗影处蹲着,见到黑影,皆是一惊!

    “文州大人?你怎么受伤了?“

    骆文州落地后,险些没站稳,捂着大腿的创口,手上全是血,脸色惨白道“快,扶我去爷那!”

    “是!”

    两人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往齐湛的书房去。

    “文州大人,您这伤要不要……”

    “不用,一会儿见了爷在弄。没事的,不过是扎了一刀罢了。我已经上过金疮药了。快快快,我有要事要禀。”

    若不是世子爷给他的金疮药效果斐然,扎那么深一刀,他压根没法那么迅速的回来,也因那药的奇效,撒上药粉瞬间就止了血,避免了他回来的时候,血流如注,滴得到处都是的。

    只是刚才他使用轻功回来,将伤口又扯开了,血就哗啦哗啦的淌,好在是到了齐王府才出血的,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我说,你们俩慢点,我疼啊!”

    “文州大人,是你说有要事要禀的啊,要快嘛……“

    “那也别像遛狗那样拽我啊……”操,血又流出来了。

    “文州大人,要不属下背您?”

    “行行行,背,赶紧背!!”骆文州扑上暗卫的背,那匕首还扎在腿上没拔出来,就着腿的晃荡,十分的触目惊心。

    小六子在书房门口看到他的腿,也是惊叫了一声,“文州大人,您这是……”

    “开门,我要见爷!”

    小六子赶紧开了门,齐湛听到动静已经走了过来,一见骆文州的受伤的腿,便道“你中招了?”

    骆文州被背到椅子上坐下,直着受伤的腿,喘了口气,“是属下自己扎的,若不是如此,真会中招?亏得爷您提醒过,不然这会儿属下多半把命交代在那里了。又或者和马府的人一样什么都察觉不了,压根不会发现世上竟有那么个可怕的怪物。”

    “傀儡师?”

    “是!”

    齐湛眯了一下眼,脸色冷然,“果然是出动了傀儡师,他是如何行事的?”

    “这属下真的摸不着方法,就听到一声响指,马府的人就都不动了?”

    他若不是早有提防,肯定也会和那些下人一样,好在他事先知道便集中了精神,可就是这样,当时脑袋也是突然一沉,有些管不住思绪。

    “那样子就像时间被静止了,所有人都被定了身,属下当时也感觉快熬不过去了,好像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敲打属下的脑子,只好拿出匕首扎了自己一记,可这一记还不够,后面又似乎受到了什么精神上的操控,脑子里竟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只好再扎一刀,这才……哎呦……哎呦……小六子你轻点!!”

    小六子正跪在他跟前查看伤口,只是匕首扎得深,他不敢拔。

    齐湛道“找大夫过来,扎那么深,肯定是要缝合伤口的。”

    “是!”

    骆文州哎呦哎呦了好几声后,又道“爷,马大人怕是不行了。”

    “被操控了?”

    “是,但那法子真的神奇,属下愚钝,实在看不出他是怎么操控的,他进了书房后,对着马大人感觉什么都没做,马大人就中招了,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眼睛!”

    “啊?爷,您说什么?“

    “面对面的话,多变文章出在眼睛上。”

    “爷,您是怎么知道?”

    齐湛哼了哼,“自有人告诉我的,你且说说当时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是!”

    骆文州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对齐湛说了个透,不敢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齐湛听完,思虑了许久,“眼睛,声音……是操控常用的信号指示,你说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些,可声音并非人人都能听到,又或者有些人能听得清,有些人离得远,也可能听不到,他又是如何做到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指示……对了,你再细细想想,可还有其他诡异的地方,比如气味……”

    “气味?”骆文州皱眉深思,要说气味,他这人的嗅觉不是很好,花香都分辨不出,倒是难到他了。

    齐湛的鼻子却是很灵,突然对着骆文身上嗅了嗅,尤其是袖口处。

    “爷?”骆文州不知道他在闻什么。

    “你身上除了血腥味,还有一种香气,像花,也像药。”

    “嗯?”骆文州抬起手使劲往袖口上嗅,“没有啊,属下一点没闻出来。”

    “很淡,若不是细闻,也闻不出什么,而且这香味挥散的甚快,怕是有门道的。”

    “那怎么办?“

    “把袖口的衣料剪下来,封存。等天亮了,去寻个懂此道的人问问。“

    “好!”骆文州赶紧撕了一截衣料,交给齐湛,齐湛用了个密封的小盒子装了它。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喊,小六子拉着大夫过来时撞见了缓步而来的繁星。

    “世子妃,您怎么……“她不是睡熟了吗?

    “小六子啊,你来的正好,齐湛他……咦,你身旁这个是大夫?”她猛的喘了口气,疾步上前,“怎么请大夫了,谁受伤了,是不是齐湛?啊,你手上怎么有血!?“

    一个大夫就让她心惊了,就别说血了,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齐湛出事了,也不问了,直接抬脚往书房跑。

    “齐湛!!”

    她是真的一点没有孕妇的自觉,明明刚才还吐得稀里哗啦的,身后的红樱和蜜桔也没料到她反应会那么大,回过神来,她已经往书房里跨了,但因为太急,脚抬得不够高,被门槛给绊了。

    “姑娘!!”两个丫头慌忙扑上去,打算躺地上给她垫子。

    繁星刚哎呀一声,人就被一双钢铁似的臂弯给揽住了,头顶上传来齐湛沉声的一喝。

    “不要命了,瞎跑什么!?”

    听到声音,繁星抬头瞧他,双手胡乱往他身上摸,确定他手脚都在,身上也没什么血痕或者窟窿的才松了口气,反手搂住他的腰,“我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

    她是吐得睡不着,真的是没法在床上呆了,想出来走走吧,一群暗卫在门口守着,她到哪都是几十双眼睛瞅着,怪不自在的,便想到来这里瞧瞧他,他要是忙呢,她就回去,要是不忙,唠个嗑也好。

    倏地,她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头皮顿时一紧,继续往齐湛身上摸,“你是不是有什么暗伤啊?”

    “不是我!”

    “那血腥味……”她眯眼看向书房里,“咦?文州,是你受伤了?”他那鲜血淋漓的大腿在烛火下可吓人了。

    “世子妃,您刚看到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哎呦,疼!!“

    齐湛捂住了她的眼,“别看,小心吓着你,而且对孩子也不好。”

    “你别遮啊,不是你受伤,我吓个什么劲儿,没的事,快让大夫给他瞧瞧,别到时候腿废了。大夫,大夫你快来!”

    骆文州“……”

    这对夫妻对着他这个病患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大夫和小六子进了屋,看大夫穿着戎装的打扮,应该是军医,军医对外伤最是擅长的,他看了眼伤口,道“骆大人,你这伤似是有些奇怪啊?”

    “奇怪什么,你别啰嗦了,快把刀拔出来。”

    “不是,你这创口似是开始愈合了,刀被卡在里头了,要拔的话,得把上口再弄裂了。您是用了什么神仙妙药了,竟让伤口愈合得如此迅速?”

    “啊!?”骆文州呆了呆,他用的就是世子爷给的伤药啊。

    听到这话,繁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抬头对搂着自己的齐湛道“你是不是给他用了我给你的金疮药?”

    “嗯!”

    “怪不得……”她失笑,她给齐湛的金疮药是加了甘露的,用量大的话,伤口愈合速度几乎可以说是开了挂的。

    天可怜见的,刀子被拔出来,就上了那药……呵呵,骆文州只能再狠狠痛上一次了。

    “啊……!!!”

    大夫拔了刀,一时血溅当场,齐湛捂着繁星的眼就不让她瞧。

    神奇的是,这般重的血腥味,繁星竟然没有呕吐的欲望,她发现不止不吐,好像还有点好闻,这种感觉就像有些孕妇喜欢闻奇奇怪怪的味道,比如汽油味啊,油漆味什么的。

    但是血腥味……

    她摸了摸肚子,再一次觉得自己肯定怀了个奇葩!

    奇葩就奇葩吧,肯定是随了亲爹了。

    她挺同情骆文州的,但是血的味道,真的好好闻,她忍不住深吸一口。

    嗯?

    除了血腥味,她好像还闻到了其他的味道。

    “怎么这血里还有花香?”

    齐湛一愣,蹙眉看着她,“你闻得见?”

    “嗯,好像是很多种花,哦,还有药草……像是……”她叽里呱啦地将她闻见的味道说了出来。

    四种花草的味道,八种的药草,她都一一说出来了。

    齐湛看她就像看个怪物一样……

    味道最浓的袖口被他封存在木盒子里,残留在空气的,怕是狗鼻子都未必能闻出来,她是怎么嗅出来的,还如此的精准。

    繁星犹不自知,又闻了一口后,脸色略变地道“这香味不可以多闻,是迷人心智的,你们谁闻了,赶紧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别着了道了。”

    她会如此熟知这香味的异常,是因为在与齐湛分开的两年里,她读了不少奇花异草的书籍,初衷是想利用甘露种出更多的稀有花草赚钱,她这个人只要想学,就必定会学得精通。

    智商高嘛,没办法的。

    “这些花草大辰不常见的,都是异族种植出来的奇花异草,单独一种没什么毒性,也害不了人,可混在一起就不同了,就像坊间流传的那种依兰依兰香一样……”

    这依兰依兰香,需要混合使用,有增进鱼水之欢之功效,多用于勾栏院,但若是用量过猛,可是会马上风的哦。

    这还是她从一本熏香古籍上看来的,这就要感谢她那位便宜老爹和四叔了,知道她喜欢研究这种东西,为她大量搜罗来的许多古籍和珍贵手抄本。

    她一说完,骆文州和齐湛看她的眼神就更加古怪了。

    “你们……怎么了?”

    齐湛很想问她是怎么闻出来的,即便如他这种自小受过训练,为避免被毒杀而训练处来的鼻子,也闻不出这其中参杂了竟有那么多花和药草。

    “你……”

    繁星推了他一把,“别废话了,赶紧开窗,小六子,把窗都打开……”

    小六子看向齐湛,齐湛点了点头。

    窗户打开后,风过无痕地将书房里那点残余的微小香气全部吹散,就连血腥的味道也淡了不少。

    此时,大夫已经包扎好了,交代了几句老生常谈的养伤禁忌后退了下去。

    骆文州忍着疼哼唧了一声,繁星听闻,便道“刀子拔出来了就好了,一会儿我让红樱送些新的伤药给你,你晚上厚厚敷上一层,过个两天就会好了,相信我。”

    她对自己的制作的伤药是绝对有信心的。

    骆文州拱手作揖道“谢世子妃。”他看向齐湛,“爷,若是无事,属下先吐下了。”

    “去吧,好好休息。”

    骆文州走后,繁星还就着空气里那点血腥味闻了又闻,心想这下操蛋了,对血腥味那么喜欢跟上瘾了似的,难道回去自己割个伤口闻吗,或者……弄碗鸡血鸭血的来闻。

    她觉得这个主意好,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和钟嬷嬷说,这件事可以慢慢想,但是闻过刚才的迷魂香,她脑子里更多想的是这香是怎么来的,联想到骆文州受伤,她很快就想到了那什么傀儡师。

    想到此,她就急了,双手巴着齐湛的手臂道,“那个……香味,你要当心!”

    齐湛已经没了刚才的古怪之色,脸上平静无波,抱起她将她安置到书房内休息用的榻上,随意问道“要怎么当心,除非这香味有克星,否则防不胜防。”

    “克星?”繁星默念这两个字,好一会儿后,突然眼睛一亮,抓着他的手道,“有!我知道!”

    “……”

    繁星着急地跳下榻子,根本没察觉到齐湛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黑沉,直直跑到他的桌案前,提了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种花草和药草。

    “你让人去找这些草药来,然后再让父亲将闫老头给我寻来,我虽知道这些药草对那迷香有抵抗作用,但是那么多种类要如何配置,却不是我一个人随便能想的,需得闫老头帮着一起想。”她将墨迹吹干,急吼吼地将宣纸塞到齐湛手里,“这事一定不能拖,就像你说的晚了真就防不胜防了。”

    齐湛张了张嘴,有些话想说,却莫名地不敢去问,只道“好!”

    “还有……还有……文州受伤提醒我了,我那还有很多药,等天亮了,你让你身边的手下去找红樱和青柠,我给他们配上整齐的一套,肯定有大用。”

    “……”

    “还有毒……哎呀,这个我之前没怎么研究,但是闫老头那边有一本毒经,咱们不能等敌人下毒了再想办法对付,一定要将敌人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我来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研制出什么能解百毒的药丸子,你给我找几只兔子或者小动物来,那个,别找狗,我喜欢狗的……“

    她一个人开始唠叨起来,说了许多让齐湛听起来就像自己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她的话。

    此刻,他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来……

    眼前这个叫上官明琅的女子,真的是上官明琅本尊吗?

    ------题外话------

    作者有话说

    女主在缓缓地掉马甲……

    ()

    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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