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宜跟她说过,他联系了徐临川和姚晴过来帮忙,再加上苏老师,正好是雕刻阴玉的四个人。

    蜀地是苏老师的老家,那么还有一个人大概是苏老师家里的人,比如司机或者跟班。

    但是苏源景不可能同时带着两个连玉雕也无法上手的跟班来。

    如果第六个人并非苏家人的话,她是谁?

    聂棠忙编辑了一条新的信息:“跟你们同行的除了苏老师家族里的人,还有一个女人是谁?”

    她发了好几次,总算把这条信息给发出去了。可是沈陵宜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秒回。

    她焦急地用指尖敲击着手机屏幕,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总觉得十分不安。

    如果不是苏家人,也不是沈陵宜喊来帮忙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端端地出现,这正常吗?

    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要知道现在连正月十五都没有过,许多人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哪有走到半路就能碰见熟人?

    隔了大约有五分钟,沈陵宜终于回复了:“咳,你其实也认识的,是陶情。我发誓我没有叫她来,是徐临川在半路跟她碰上了,她非要跟着过来见见世面,我又不好赶人。”

    聂棠死死地盯着泛着白光的手机屏幕。

    陶情?

    为什么会是陶情?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了,她忽然回想起来了一个曾经令她感到奇怪但是又很快被她抛到脑后的细节。

    他们去调查周皓轩被诬陷杀害他那模特女友的事件,回到沈家,却发觉陶情跟她妈妈上门拜访。

    陶家跟萧家是世交。

    萧家的萧亦敏和萧亦如跟陶情的妈妈从小就是好朋友,萧亦敏的儿子周皓轩出事,陶情的妈妈自然会上门拜访。

    到此为止,一切都很正常,完全符合这个社会的社交礼仪。

    可就在之后——

    沈陵宜当着陶情的面拿给她那本《实用符篆详解》的样书,告诉她,他父亲已经为她找了出版社,还请了苏老师和姚老师为她写推荐词。

    当时陶情想要借书去看,沈陵宜就顺口嘲讽她了一句,说她真能看得懂吗。

    可是陶情回答的原话是什么?

    她说:“我原来天赋是不好,但是我感觉暑假那次受到攻击后,我反而好像有点开窍了,我现在是真的对玄学开始感兴趣了。”

    聂棠当时骤然听到这句话,就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周皓轩的事情最重要,她便也很快把这种萦绕不去的怪异感给抛到了脑后。

    但是,等她现在想起来,立刻就觉察到,陶情这句话很有问题。

    她说,她原来天赋不好,但是现在反而开窍了。

    ——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

    一个人的玄学天赋是天生注定的,并不存在着“突然开窍”这种可能!

    这是整个玄门的共识,也就是相当出门要带钱包这样最基本的粗浅常识。

    所以叶老先生在测试出孙女聂棠是个毫无天赋的瞎炮之后,直接把她从族谱除名,还逼着聂嫣然去给他改姓,他们叶家丢不起这个人。

    这都是因为在玄门,天赋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不管你后期有多么努力,如果没有一点点天赋,那么所有的努力和勤奋都是无用的,就是一事无成、毫无建树。

    目前唯一能成为反例就只有聂棠。

    所以当聂棠在玄门新秀大赛上崛起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她,若真是有真材实料,那么早就该少年成名了,一直连个水花都没有,可见她就是个实打实的废材。

    最后的结果却让众人大跌眼镜,每一个人的脸都被聂棠打得啪啪响。

    但是聂棠自己是心中有数的,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废材逆袭,也不是纯粹依靠努力而化腐朽为神奇,她是突然从古代修真界回到这个现代世界的!

    在她从古代修真界回归之前,那个在现代的“自己”就是实打实的瞎炮,不管她有多努力,冬练三寒夏练三暑,瞎炮就是瞎炮,不可能从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玄门大佬。

    同样的,如果陶情在这之前一直都没有天赋,那么她在将来的某一天,也绝对不可能存在着突然“开窍”的可能!

    按照陶情之前的表现,她甚至连玄门新秀大赛的预选都通过不了,沈陵宜也说过,她根本对玄学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一直都是荒废着,大学里也整天都在相亲。

    如她自己所说,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暑假里她被攻击后开始的,那就太令人寻味了……

    暑假那一轮无差别攻击,不就是谢沉渊那一伙在搞事?

    谢沉渊会攻击沈陵宜,攻击姚晴,甚至攻击林斯年都很正常,他为何要攻击一个连玄学基础都没打好的陶情?

    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交易!她已经是谢沉渊的人,就跟同样缺少修炼天赋的沈正沛是一个道理!

    聂棠用她最快的速度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沈陵宜示警:“小心陶情,她是谢沉渊的人!”

    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偏偏她的手机信号又变得很弱,连续发了好几遍,才勉强把这条示警短信给发出去。

    而短信发出后,她就开始焦急地等待沈陵宜的回复。

    可是——没有!

    他没有回,甚至她这条短信一直都处于未读状态。

    偏巧不巧,她这条最重要的示警短信石沉大海。

    ……

    陶情坐在越野车上,低头玩一会儿手机,又转头去看车外面的人忙碌又紧张地刻着玉雕。

    她白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嘟囔道:“他们还没忙完啊,这都一整天了。”

    连续在十几个小时不断地雕刻阴玉,中间就只停下来喝过几口水吃过一点食物,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苏家的司机也把车窗打开一半,探头去看,咋舌道:“我们家主向来都是这样的,他要研究一项技能,时常废寝忘食,几天几夜都不出门。”

    苏源景从小就是他们苏家的天才人物,从来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天赋奇才不说,他还比一般人都要敢拼,也难怪他刚过三十岁,家里的老人就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他。

    陶情打开车门,一脚踏上实地。

    苏家的司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嗯?小陶,你要去哪里?要是坐得气闷,也不要乱走,这村子里的人对我们不友好。”

    陶情揣着小包,笑道:“我就在这附近走走,一直坐着,没力。”

    苏家司机见她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说了。

    苏源景原本正专注地埋头雕刻,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一阵斑驳杂乱的灵气涌来,他皱着眉,不耐烦地扭过头,正和弯着腰好奇张望的陶情对上眼:“……”

    陶情爽朗地朝他笑着喊了一声:“苏老师,你累不累,大家都忙了十个小时了,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苏源景见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贸然靠近,也没有伸手去触摸阴玉的意图,脸色便缓和了下来。

    他颔首道:“陵宜,你们要是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劳逸结合。”

    他让别人休息,自己却连刻刀都没有放下,依旧一刀一刀地落在阴玉上。

    陶情见他始终是一副沉迷玉雕不可自拔的模样,也就不再自讨没趣,抬脚走到沈陵宜背后,轻轻戳了他一下:“哎,苏老师都让你们停下来歇歇了,你也不听话吗?”

    沈陵宜把全副心神都扑在眼前的玉雕上,做一件事的最忌讳分神,更何况是这种大工程,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直接导致之后的破解阵法失败。

    他突然被人戳了一下,登时颇为不耐烦:“我休息不休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没事做就去玩手机,别来打扰我!”

    人命关天的事,他们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哪还有心思休息?

    多休息十分钟,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只有脑子里有巨坑的人才轻松得起来!

    陶情无端被他怼了一句,也生气了,突然伸手重重地推了他一下:“沈陵宜,我跟你好好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的吗?”

    她这一推,他原本很稳定的手腕顿时偏移了半分,那道灵气也顺着这偏移的角度打在玉石上。

    沈陵宜立刻放下刻刀,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这块玉石,研究了好一会儿,发觉刚才那一点点偏差并不会对这块阴玉造成什么影响,这才松弛了一口气。

    他重新捡起刻刀,冲徐临川喊道:“老徐,麻烦你去安慰一下陶大小姐,你自己带过来的人自己搞定,不要让她来打扰我干活!”

    徐临川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别人听不清楚,可是姚晴就坐在他身边,基本都能听清。

    只听徐临川小声哔哔道:“这又管我什么事啊,是她自己要跟来的,自己长着腿四处跑,我难道还能把她的腿给砍了?”

    姚晴看了看气恼的陶情,再看了看沈陵宜那满脸不耐烦,揶揄道:“弟弟真是24k钢铁直男,纯得不能再纯了,人家对他抛个媚眼,他大概会以为对方眼睛抽筋?”

    就凭她那根本不靠谱的女性直觉,连她都能看出陶情这是对他有意思,这才眼巴巴地从江城追过来,结果呢?

    还要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就更加佩服聂棠了!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倒追成功的?

    徐临川放下刻刀,叹息着走到陶情身边,阻止了一场即将一触即发的战争:“妹子,你过来,我跟你说点私房话哈。”

    苏源景本来是不想理睬他们的。

    虽然按照辈分来说,他跟沈陵宜是同辈,可是年龄差距就摆在那里,他到底比他要年长了十岁,有些事就算没什么经验,可难道看得还不够多吗?

    可惜,不管他想不想听见,反正这声音是硬要往他的耳朵里灌,他就是想假装听不见也不行。

    尤其是徐临川那句“私房话”,都把他给听笑了。

    他头也不回地提醒:“你们聊隐私的,就走远点聊,去上风口,不然我们都能听得到。”

    ……

    徐临川跟陶情顺着风向走了二十多米,拐了个弯,直到看不见大家跪在地上雕刻阴玉的身影,才语重心长地开口:“妹子啊,不是我说你,干嘛非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陶情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道:“徐哥,你在说什么啊?”

    徐临川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你别把徐哥当傻子,徐哥可是有生活阅历的人。讲真,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沈陵宜根本逃不出聂棠的手掌心,你都不知道她这人多有小心机啊,一般人根本比不过她。”

    他可是亲身体会过聂棠这人到底能有多坑!

    他的经历可谓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他在夜深人静之际回想,都会痛不欲生的绞痛感。

    陶情勉强笑道:“徐哥,你误会我了,我真是把沈陵宜当普通朋友。”

    徐临川:“……”

    她这是当徐哥是个睁眼瞎吗?

    徐哥火眼金睛,早已看穿了一切。

    徐临川改口道:“好吧,你们是普通朋友。但是很明显,沈陵宜他不需要朋友,现在连当他的兄弟都很难了,普通朋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陶情沉默了一下,道:“徐哥,我去买点饮料回来吧。你们这些辛苦,这样一刻都不停地干活,红牛可以吗?”

    徐临川见她主动转移话题,而且还是非常生硬地掉转话锋,他也就知情知趣地假装不知道:“你不用特意去买饮料,再说现在还没出正月十五,这村子里的小卖部也未必开门。算了吧,还是别乱走。”

    之前的情况也是凶险,虽然他们丝毫不畏惧这村子里留守的老弱病残,可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太嚣张总是不好的。

    现在村民同意他们留下来,是死马当活医,寄希望于他们能找到失踪的人,可不是希望看见他们就此大摇大摆在村子里晃荡啊。

    陶情摇摇头,固执道:“到现在为止,我什么都不能帮到你们,我心里过意不去。徐哥,就当是我为你们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吧?”

    徐临川其实一直都是个很随和的人,他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既然陶情非要坚持这么做,那么就去做好了,他们都是自己人,要是她真遇到什么麻烦,他也完全能够赶去解围。

    ------题外话------

    所以说,为沈陵宜同学默哀三分钟,作为男主角,除了命定的女主角,没有一个姑娘真心喜欢他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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