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棠走上楼,回到之前过夜的那个教室,她的背包就摆在她之前拼在一起当床睡的两张课桌中间。

    叶渐离坐在窗台,背对着她,沉声道:“我看了你们玩游戏时候的场面。”

    聂棠挪开背包,打开手机开始回复沈陵宜的短信。

    她打字很慢,可就算很慢,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打着:“我跟那些孩子们在晚上玩了游戏,他们之中很多人已经变成了傀儡娃娃。我很遗憾到得太晚,如果我能早一点到,解救他们就好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隔了片刻,沈陵宜就回复了:“我已经跟姚姐和徐临川汇合了,苏老师说他再去找点东西,然后跟我们一起出发去周口村。这些孩子的遭遇并不是你的错误,你无需为别人的错误感到愧疚。我这里是下午一点三十二分。”

    果然是差了正好十二个小时!

    聂棠:“我从来都没有认为这是我的错误,可是我有点难受。因为我利用了他们。”

    她会把所有幸存的孩子和村民带离这里,可是她却带不走那些已经变成傀儡娃娃的孩子们。

    她现在跟他们谈笑风生,相处和谐,可是到了最后,异类终究还是异类,她最终还是要把他们给斩草除根。

    “……徐临川让我转告你,坚持住,不要沮丧也不要灰心,记住你曾经坑过他这么多回夺走了他的冠军的事实,你得留着小命为你做的对不起他的事情赎罪。ps,我觉得他就是在说胡话,你可以当他不存在。”

    聂棠终于被逗笑了。

    “喂,聂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地无视我?”叶渐离突然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几步就逼近到她面前,“我刚才去看了你们玩游戏。”

    聂棠放下手机,安静而又淡然地注视着他:“嗯,你看了我们玩游戏,然后呢?”

    “你哄小孩很有一手,”叶渐离道,“按照我在福利院的经验,我觉得,你把他们大部分人都收服了。”

    要知道,这些小孩早已不是正常的人类孩子了,他们能够听聂棠的话,保持乖巧听话,而不露出傀儡娃娃狰狞的一面,已经很难得了。

    聂棠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我会哄人,而是他们很容易被哄好。”

    叶渐离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丹凤眼,竟是沉默了。

    他一声不吭地往课桌上一倒,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往上拉,盖住自己的脸:“其实,我知道的。”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就算是聂棠也不明白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知道谢先生这事做得不对。”叶渐离闷声道,“我也不赞同他。我不明白,就算那些孩子成了傀儡那又有何用?何必非要……”

    傀儡的威力跟人在被制成傀儡之前的力量和智力,是成正比的。把十岁出头的小孩制成傀儡,在他看来,除了最纯粹的恶意之外,根本没有丝毫意义和用处。

    可是谢先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棠侧过头看了看他,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她还是知道,他动摇了。

    可是,谢沉渊这回当真是走了一步烂棋吗?

    她并不这么认为。

    谢沉渊就算再看不起她,也不会设置这样一个简单的题目给她。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不小心遗漏了的细节。

    ……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苏源景打开车门,朝他们比了个手势,“都上车。陵宜还记得路吗?你到副驾驶位,给指个路!”

    苏家的祖宅就在巴蜀一带,现在还没过正月十五,就不算正式出了新年,苏源景在家过年过得好好的,突然收到沈陵宜的求助电话。

    如果是沈陵宜闯祸了,就是冲着他跟沈正清的交情,也得帮他收拾烂摊子。

    结果他把事情一说,苏源景当场捏碎了一块茶饼:谢沉渊把事情都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来了,可他居然还不知道,苏家那些人的消息实在是太不灵通了!

    沈陵宜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就坐上副驾,从包里拿出一份新买来的蜀中地图,把他在地图上用马克笔标出来的路线指给司机看。

    这司机也是苏家人,一看他准备好的地图,竖起大拇指:“到底是沈小少爷,想得周到啊!”

    苏源景等所有人都上车了,才最后一个上车。他今天带过来的是一辆改装过的吉普,就算是坑坑洼洼满是石子的山路也能开。

    他在靠车门的位置坐下,双腿伸长,勾住脚下那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揶揄道:“还小少爷,人家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哪里小了?”

    沈陵宜脸色紧绷,根本就没在意被人叫成什么。

    他们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哪怕快上一分钟,很可能就可以多救一个人,相对而言,聂棠也能够更加安全。

    徐临川噗得一声笑了出来:“这个问题,就得问聂棠了。”

    姚晴:“呵呵。”

    玄门的男人真是没有风度,不就是在精英训练营被打脸了吗?居然到现在还在内涵聂棠,这徐临川现在这是干脆连脸皮都不要了啊?

    “可是……为什么要问聂棠?”

    苏源景正因为谢沉渊在他的地盘上搞事心烦,根本没太注意坐上他这车子的有哪几个人,突然听到一个很陌生的声音,忍不住转过头去:“你……?不好意思,我记忆不太好,你是哪家的千金?”

    他捏了捏眉心,讲真,他是不关注玄门谁家有女儿的,整个玄门在他眼里不分男女,只有实力差别。

    那姑娘披散着长发,笑起来甜甜的,很认真地回答:“我是陶家的陶情。”

    “陶情。”苏源景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就没再深究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点诧异,从来没听说过陶情跟沈陵宜他们一帮人走得近啊。

    他只知道沈陵宜跟徐临川姚晴关系很好,他们三个人实力都不错,他还感叹过只有实力相当的人才能当朋友。

    可是陶情?她这回是跟他们一起行动?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有了准备的地图和路线,苏家的司机直接把车子飚出县道,飚上盘山公路,就算是在这种弯道又多又陡的山路,他都不带踩刹车的,直接一脚油门冲过去了。

    徐临川开始都懒得寄安全带,他觉得自己基本功这么好,底盘想有多稳就有多稳,又是后排,这还需要什么安全带?

    结果三个弯道一过,他差点都要被甩出去,自觉把安全带给扣上了:“敢问这位大哥,你家住在秋名山吗?”

    开车的苏家人哈哈笑道:“我家从前还是卖豆腐的,所以我习惯开车出去送豆腐,最擅长灵魂漂移。”

    “……”苏源景抓住车窗附近的安全扶手,抬起一条腿重重地踢了驾驶位一脚,“安全第一,别来你的灵魂漂移!”

    “知道了!”

    苏源景又忍不住回头看陶情:“小陶,你有什么擅长的吗?”

    他的记性这么好,但凡在玄门那两个比赛里露过脸的,他都多多少少会有点印象,可是他怎么对陶情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陶情摇摇头:“我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就是正好在路上跟徐哥碰上了,就跟着来了,想一道帮帮忙。”

    苏源景差点就想说“你没擅长的你跑过来能干嘛,这不是纯属添乱吗”。

    最后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玄门的年轻姑娘都是珍贵的宝宝,是绝对不能骂的,万一把她们给骂跑了,那以后的玄门男人就更加要滞销了。

    苏源景只得勉强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那你等下千万要小心,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冒险,知道吗?”

    陶情笑着回答:“知道啦,苏老师。据说聂棠还留在里面,她比我更危险啊。”

    苏源景:“……”

    苏源景:“呵,你就别管聂棠了,为她操心的人已经够多了。”

    反正他是一点都不担心聂棠。

    就她这种坑蒙拐骗的水准,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如鱼得水,硬核实力不够,脑力来凑,他担心的反而是那些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村民和孩子。

    “苏老师,我之前在电话里没来得及跟你详细说,”沈陵宜突然开口,“我怀疑那里的空间都是重叠的,分为两个区块,表世界和里世界。表世界就是我们目前能看到的现实中的学校,里世界就是另一个重叠空间。”

    苏源景简短地嗯了一声:“这等我们实地勘察了再看。”

    姚晴问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进到那个重叠空间里去?”

    沈陵宜不甘不愿地回答:“……暂时没有头绪。”

    姚晴奇道:“弟弟,那聂棠是怎么进去的?”

    “由里面的人给她开门,放她进去。”

    但是很显然,里面的人一旦把她放进去,就不会再主动把她放出来。

    徐临川本来是打算把“聂”和“棠”这两个字从他的字典里剔除掉,以沉默抗争到底,但还是没忍住:“这很奇怪啊,里面的人,为什么非要盯着聂棠呢?”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姚晴也奇怪了。

    “你们刚才不是说那是一所学校吗?也就是里面有很多小孩子吧?”陶情突然插话,“也许是那些小孩觉得聂棠有眼缘?”

    徐临川转念一想,觉得这也很有道理啊。

    光看外表的话,聂棠的确是长得很能迷惑人。说不定这些小孩真以为她是个漂亮纯真的大姐姐!

    ……

    聂棠清晨醒来,就在教室的窗台底下发现了一大束竹篾。削竹篾的人不像是个老手,手法显然很稚嫩,每一片竹篾边缘都是不平整。

    聂棠抽出一根竹篾看了看,然后放了回去,又珍稀地把这一捧都抱在怀里。

    叶渐离本想探出头去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就见她抱着这一大束竹篾进来,把它们摆在讲台上,还按照长短顺序整理了一遍。

    他好奇道:“这是什么?”

    聂棠微笑道:“这是竹篾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那个,”叶渐离梗了一下,“竹篾……对,竹篾,我就是想问你拿它来做什么?”

    他昨天并没有围观到最后,只知道在聂棠强词夺理,把周冬青说晕过去之后,分了一圈巧克力,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这巧克力本来就是聂棠背包里有的小零食。用这样一盒巧克力来逃避开死亡的惩罚,就算是谢先生自己都不敢去想吧?

    她胆大心细,敢用这种方式去赌命。

    可是,如果她不巧赌输了呢?这些孩子并不愿意接受她的巧克力呢?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竹篾可以编织许多东西,不过那些太复杂的我也不会,就弄个最简单的,做盏灯笼吧。”

    叶渐离一字一顿地反问:“做灯笼,简单?”

    自己动手用竹篾子编一盏灯笼,这算简单?!

    “你到底是哪个时代的人啊?会搭土灶,我就当你小时候每年都会参加野外夏令营,熟能生巧练出来的,但是编灯笼都会?”叶渐离匪夷所思,“来来来,你还会什么?”

    聂棠轻描淡写地转换了话题:“晚上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玩?”

    叶渐离:“不要,我拒绝。”

    “哦,你拒绝。”聂棠顿了顿,突发奇想,“那需要我让周冬青来请你吗?漂亮的大姐姐?”

    叶渐离:“……”

    “今晚会很特别的哦,你真的不来吗?”聂棠循循善诱,“要是错过了今晚,保证你会后悔的。”

    聂棠洗漱完毕,叼着昨天吃剩下的半块,就坐在阳光下处理竹篾子。

    她本命属金,灵气能化为各种金属的利刃,很快就把凹凸不平的竹篾打磨得光滑圆润。

    那些村民都从纷纷从背阴的杂物间跑出来晒太阳。他们看见聂棠坐在那里,就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人主动上前跟她攀谈。

    还是周曼芳主动走过去,问道:“小聂,你在干什么?”

    聂棠剔掉竹篾上的几根倒刺,微笑着回答:“我想编一只灯笼。”

    “就用这竹篾子啊,”周曼芳叹息道,“早些年,我们村子里是有老人会编制各种器具的,像鸡笼子啊,米筛啊,这些统统都会。可惜老人过世了,这门手艺也没人会了。”

    她一旦开腔,就忍不住跟聂棠打开话匣子:“说到这个手艺人,其实当年手最巧的可是周冬青的爷爷,他厉害得呦,砍、锯、切、剖、编、削、磨,就全看他这一双手,但是周冬青的爹妈都不愿意去学。”

    “他们说,现在都用塑料脸盆,塑料框子,谁还去学这种迟早要被淘汰掉的东西。后来周冬青的爹在城里打工出了事,他妈妈连夜卷钱跑掉了,再也没回来过。周冬青的爷爷养着那小子,就靠这个编竹篾子的手艺。”

    “后来有一年,咱们这边地震,虽然对咱们村子影响不大,但是地震来的时候,周冬青的爷爷正在修房顶,老人家受到了惊吓就摔了下去,还没送到县城里的医院就不行了……”

    “这之后,周冬青这小子没有人管着,越加无法无天,偷鸡摸狗,上梁揭瓦……可是,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曼芳念叨完,觉得心里压着的那份沉甸甸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这才转过头去看聂棠,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哎呦,小聂,你还当真会编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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