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瑚在玉双阁磨蹭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黄昏的余光柔柔的落在院中。

    楚琛吃了小半碗的炖乳鸽,心情却并不太好,因为剩下的大半锅连汤带肉都进了阮瑚的肚子里。他很想吃,但抹不开面子,看着阮瑚委委屈屈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两人吃完肉汤,基本上是阮瑚费劲脑筋的找着话题跟楚琛问上几句关于修炼亦或古籍的问题。

    楚琛则一本正经的传道解惑,心下还有几分纳罕,这等问题若是阮瑚不知道,不懂得倒是正常。可平秋伊若是不知道也太不正常了,阮瑚为何要舍近求远来问他?

    两人是自小的青梅竹马,却生疏客套的如同刚认识的人。

    楚琛想对一个人好便必定是嘴上百般挑剔,心下千般挂念。但这等嘴贱挑剔之事若是放在阮瑚这样的软妹子身上便尤其难以接受了。

    阮瑚把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珍之重之的思量再思量,她认真的相信着他所有的话,会为他的一句刻薄嘴贱而伤心许久。

    楚琛是想对阮瑚好的,但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和阮瑚交流。阮瑚亦是倾慕于楚琛,可她的性子却跟楚琛千差万别,她看不清楚楚琛待她的心意,长期的患得患失让她心底十分自卑怯懦。

    她原本该是自信且骄傲的天鹅,她生的美貌,一张秀丽温婉的面容不同族中女子多见的妖魅惑人,而是青莲般雅致的不同风情。

    更何况她乃是妖界赤狼一族的王女,身份高贵,根骨也不错。

    她只要呆在妖界,便是千尊万贵的王女,只要稍稍用心修炼,将来不说登临仙界,至少也能顺顺利利的修到元婴。

    元婴之后的阶层,便是根骨悟性心性机缘的比拼了。她并没有太大的希望。

    她何苦要千里迢迢的追来人界?因为她自幼年起便倾慕楚琛。因着这份倾慕,她患得患失,失了作为王女的骄傲,变成了敏感怯懦的寻常少女。

    楚琛不知阮瑚的心情,只能凭借着这些年对阮瑚的熟悉,摸出她的三分性子。

    阮瑚与瓷瑾最大的不同,便是,阮瑚看起来比瓷瑾好相处了不知道多少,但实际上却生了一个太纤细的心。

    不同于心脏粗壮无比的瓷瑾。

    一个每一句话看似不在意,却字字句句都听到了心中,思量再思量。一个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从不挂心,神经粗大。

    对于阮瑚,以他的经验来看当然不能嘴贱说些刻薄话,可除了这些刻薄话,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楚琛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不然平秋伊恐怕要找上门来要人。”

    “没想到,这一问便是问了一下午。时间过得可真快。”阮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楚琛,起身收拾了一下食盒,有些落寞的说道,“看来楚琛哥哥并不喜欢这道菜。下次我便不带食物过来了。”

    “若你下次还想带食物来也无妨,毕竟是你的一片心意。”

    楚琛刚刚露头的喜色便迅速的僵硬了,他抽了抽嘴角,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说道。

    别啊,瓷瑾那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出来就闭关,根本不理他。如果阮瑚不再带吃的,他岂不是要好几年都吃不到东西。

    “楚琛哥哥再见,我走啦。”

    阮瑚看着楚琛灿烂的笑脸心底一热,楚琛就是这样,有时候心直口快到刻薄,可如果发现真的让别人伤心了,马上又会来笨拙的安慰。

    就是这样从来对她的泪水没有办法的楚琛才让她喜欢的不可自拔。

    阮瑚根本没有想到楚琛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求投喂’,而不是安慰。

    楚琛目送着阮瑚离开玉双阁,半响才瘫在了藤椅上,“到底是什么给她错觉,她做的不好吃,我不喜欢了。其实真的很喜欢啊。为什么每次我说话,她都能听出奇怪的意思。”

    这完全不按剧本来真的好么?楚琛想起那一锅浓香四溢的炖乳鸽顿时心痛不已。

    ……

    不同于瓷瑾的玉双阁,阮瑚的住处莲云苑,分为前院和后院两部分,前院是几间连在一起呈现口字型的琉璃瓦房,院中铺着青石板,种了几株梅树,后院则引了水进来,种了一池子粉白的莲花,除了莲花之外还有假山和垂柳。景致颇为秀丽。

    堂屋是待客之处,除了正中一件堂屋之外,堂屋左右两侧的房间便是阮瑚和平秋伊的房间。

    阮瑚回到莲云苑之时,天色已经昏暗,一进院子便看到堂屋中点着灯火。

    她便知道平秋伊已经在等着她了,她随手将拎了一路的食盒放入储物袋中,推门进了堂屋。

    果不其然,桌上随手摆了两颗夜明珠照得整个房间亮如明昼,美人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坐在桌前垂眸看着手中的线装书,灯光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他的肤色本就如玉般莹白,在这夜明珠的光芒照耀之下似笼了一层梦幻般的光晕,长睫因着视线下垂,半掩着一双凤眸,眼角微微挑起,清冷之中因着这微挑的弧度多出几分妖色来。握着书的手,修长宽大,每一个指节都似白玉雕制。

    就算是她这在妖族之中阅遍美色之人也忍不住在这等美色之下微微晃神,忍不住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扰这谪仙般的美人。

    “回来了?”

    那人放下手中的线装书,抬眸看来,那双清冷禁欲如同不染凡尘的谪仙般的眼中却有了些淡淡的暖意。那清冷的出尘的,乃至于带着圣洁之感的俊美面容上无意之间的温柔更能撩拨着任何一个女子的心弦。

    “嗯。师兄以后不用这样等我的。”

    阮瑚没来由的心底有几分愧疚,让此等美人苦等自己,简直是大大的造孽。

    “你入门已有十余年,修为却停在练气期后期。这样下去你筑基的希望会越来越小的。”平秋伊顿了顿,思量着该怎么说才合适,他一边说,一边仔细看着阮瑚的表情,“以后你少去些玉双阁,好好在莲云苑跟我修炼些时日,准备冲击筑基。好么?”

    这话他想了几遍,亦是说的小心翼翼,却还是看到阮瑚原本舒展的眉宇微微一皱,神色有些不悦。

    “师兄,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回房了。”

    虽然心底对于平秋伊这一番建议与劝道很是不悦,但阮瑚脸上却还是保持着浅浅的笑容,温和的如同春风拂面般的浅笑。

    这话是不客气,但用她的温柔语调一说,倒像是在撒娇。

    “等下,我还有一件事情。”

    平秋伊有些无措的喊道,他站起身,走到阮瑚身前,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环。

    “我前些时日看着你很喜欢这种玉环,恰好有人送了我一枚,送给你。”

    原本等了这般久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他垂头温柔的望着阮瑚。

    阮瑚一怔,下意识的将眉头皱的很紧,她盯着平秋伊手心放着的白玉环,大脑一片空白。

    狼族的每个王族成员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信物。楚琛的信物便是一枚玉环,唤作洳锦环,那玉环粗看与寻常灵玉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玉环上却有暗藏的符文。

    这信物对于每一个王族成员来说都很重要,只会对重要之人送出。甚至送出信物还代表了一些别样的意思,有些王族成员若钟情于某个女子便会送出自己的信物以表心意。

    是以看到楚琛的洳锦环出现在瓷瑾身上,她才会如此生气。

    想的很多的阮瑚姑娘绝对想不到,楚琛实际上只是因为手边没有合适的女子压裙环佩,赶制也来不及,又强迫症发作非要给瓷瑾凑足一套行头,才会送出自己的洳锦环。

    在楚琛的眼中,那玩意就是个饰品,顶多是个长辈赐下的饰品,没啥大不了的。

    但问题是阮瑚没想到,所以她从瓷瑾手中抢回了这块玉环,她得到了楚琛的玉环自然是十分开心,时常放在手中摆玩。

    没想到让平秋伊看到竟是产生了她很喜欢玉环这种错觉。

    她面对平秋伊温柔的目光,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沉默闪躲让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平秋伊笑容都有些苦涩的味道,他缓缓收回递出的手,背在身后。

    “我孟浪了。师妹莫要在意。”

    即便如此,他望向阮瑚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低柔的嗓音也没有平日里的不近人情。

    “其实我很喜欢玉环,师兄把你的玉环送给我好不好?”

    阮瑚扬起温婉的笑脸,对平秋伊撒娇道。就算收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吧。只是一件普通的礼物罢了。

    “若你喜欢,我以后会给你寻些更好的。”

    平秋伊将手中的玉环放入她的掌心,指尖触碰到彼此的肌肤,只是一瞬间,那肌肤滑腻如同上等灵绸般的柔软质感却让他玉色的面颊上晕开淡淡的绯红。

    “谢谢师兄,师兄对我真好。最喜欢师兄了。”

    阮瑚软着声音撒娇道,如同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双手捧着玉环,笑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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